冰·幻

　　我沉默，淡道：“去哪里？我是说，离开的话，要去哪里。”幻冰蓝的长发不停的飞摇着：“你已经不可能回到凡间了。”望着远方，我轻笑：“是的，不可能。”
　　销魂的铃声扰乱我的心绪。
　　幻一挥长袖：“走吧。”
　　我并不知道方才的铃声代表着什么，但隐约可以感觉得到这跟那位冰有些关联。幻用瞬间移动的术将我带到我的房间。白皙的手再次掠过我的发丝，他的声音很淡：“也许仓促了些，但是，请你尽快离开。”
　　“你是在赶我走吗？”一种连我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忧悒缠绕在我的话语间，我有些诧异。幻轻拢我的头发，低头在我耳边轻呵道：“不是，只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他起身，目光深邃。我正欲收拾衣裳，门却被凛冽的风刮开了。
　　我抬眼望去，这是一个灵幻人，感觉不像普通的中层巫术师，也许是高层的守卫。
　　幻突然拦在我的面前，我还没有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门边的人一袭黑色长袍，白色的迷雾凝聚在他头上。
　　来人冰冷道：“人类。”
　　“是的，请问您想怎么做呢？”幻淡然一笑，仿佛有迷蒙的雾气聚在他的眼中，那种虚幻的感觉又再次显现，我又开始觉得幻是不真实的。
　　“如果你不想死，就请借步。”
　　“噢？是吗？如果不让就会死吗？”幻仍旧笑着，姿态超然。
　　“不信你可以试试。”来人用灵力聚成一把蓝色长剑，悠然的光晕环绕在剑刃上。
　　也许今次是非死不可了，幻是不可能打过中层的巫师的。人类出现在幻灵界本就是违背大自然的规律的。死了也好，说不定可以见到婆婆。
　　幻还在笑，笑容显得神秘而诡异。他轻轻掐指，嘴里好像念了一句什么咒，来人用灵力大造的那把长剑便立刻破散。我有些吃惊。幻缓缓把手一伸，几条白色细细光束紧紧缚住对方，冰蓝的辉芒和白色的光束缠绕在一起，一声惨叫划过天际，仿佛是灵力用尽，那个巫师瘫坐在地，身体渐渐蒸发，之后不见。
　　我的身体完全僵住，眨眼间，幻就轻而易举的解决掉一个巫师，一个高层的巫师。幻冲我回眸一笑，若隐若现的美丽似乎将要散去。我迟疑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幻，刚才那个人……是高层的巫师吗？总觉得有些不一样。”我希望他的答案是否，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幻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把一个高层巫师给杀了。可他却笑若春风，在我耳边呵气如兰：“是。”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说呢？”
　　“我是不会相信一个仅仅九十一岁的巫师能轻而易举的杀死高层的巫师。”
　　“是吗？你以后会明白的。”他轻拂我的头发，笑容仍是那么梦幻，总有捉摸不清的雾气萦绕在他身边，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幻。
　　幻跟其他人真的不一样，从刚刚那一幕，我更能够肯定。而他名字的由来则是因为他被捡来时，手掌心里刻着一个‘幻’字，这的确是匪夷所思。尽管幻对我很好，但总觉得他满了我很多事情，这也难怪，我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夜里，幻带着我离开了，离开了这个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这个毫无眷恋的地方。

　　仿佛穿过了千年长梦，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久，经遇了多少山山水水。但可以确认的是，这是我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
　　倦怠的时候，可以靠在幻的肩上休息。
　　喜悦的时候，可以拉着幻的手在飞满逝蝶的丘陵中奔跑。
　　惊慌的时候，可以躲在幻的身后悄悄颤抖。
　　我发现我越来越依赖幻了，然而，这正是令我困扰的。有时候，隐隐约约会害怕，会害怕自己会爱上他。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是一个谜样的人。
　　来到荀玥湖的时候还是清晨。水上云雾迷蒙，隐约可以看见些身影，然后立刻不见。幻走上前去，捧起一汪水，之后回过头对我淡然一笑，然后转过头去，将水洒向雾中。云雾骤然消散，眼前的情景却让我吃了一惊。奇美的鸟儿在水中饮水，飞翔，嬉闹。修长的身躯在水中亭亭玉立，而方才的雾气似乎盘旋在它们脚下。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鸟儿。
　　“这是鹔鹴鸟。”
　　“是吗？真的很漂亮。”
　　“喜欢吗？”
　　“嗯。”
　　“我去抓一只回来送给你。”
　　“幻……”
　　“不喜欢吗？”
　　“不是。”
　　“那就好。”
　　“幻，不要去抓它们，只要看着它们就好了……”
　　“鹔鹴鸟是一种圣鸟。”
　　“呃？”
　　他的声音变得轻忽飘然：“在凡间，鹔鹴鸟只是古书上记载的一种鸟类而已。而他们却不知道，鹔鹴鸟是一种神鸟，它们来自天界，每当清晨，它们就会栖息在水上，所以，幻灵界每到清晨，水面上就会有不散去的迷雾。”
　　“是鹔鹴鸟放的？”
　　“是的，为了遮掩自己。因为它们很美丽，美丽的东西，就算是幻灵人都会贪婪地想要拥有。”我轻轻拉住幻的手：“你今天有点奇怪，到底怎么了？”梦幻的笑容重现在他的嘴角，白皙修长的手捋了捋我的发丝：“没有，我们下次会再来的。”我不大明白幻的话，只是幻握住我的手，将我带离了荀玥湖，离开的那瞬间，幻一挥长袖，蓝色的晶状粉末洒向水中，淡淡的雾气越来越浓，渐渐遮住鹔鹴鸟的身影，然后完全蒙蔽住我的视线。
　　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从幻的眼中感觉到忧伤。

　　翌日，我们继续赶路。孑然一身的我们竟能活到现在，这让我觉得匪夷所思。若是幻的话，这倒没什么奇怪，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食物。而我却许久未进食但仍能活着。我停下脚步，幻似乎察觉到了，转身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要这样一直走下去？”
　　“是。”
　　“还要走多久？”
　　“很久很久。”
　　“幻，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他沉默良久：“人间。”
　　我呆愣住，不是说不可能回到那里去吗？而且，低层的奴隶们又肯让我回去吗？难怪最近觉得有些怪异。
　　他拍拍我的头，轻笑：“怎么了？”
　　我摇头。
　　“莫不是你爱上我了。”
　　我微蹙眉头：“你认为可能吗？”而这句话，竟连我自己都被吓住了！
　　刚才那冰冷的语气，真的是我？只是有一种熟悉而又反感的情绪莫名地涌上心间，似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一阵钻心的痛射穿我的脑袋，好像有什么要裂开似的。我渐渐半跪在地上，逝蝶的精灵粉不断在周遭散落。而幻仍旧在笑：“怎么了？”我轻呼一口气，微微摇头。风抚托起幻的长发，冰蓝的发丝扬在空中，蓝色光晕绕在他的发间，灵力在他身上不断地散发，到最后变成一圈透明的防护层包围了我们。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厉害的法术？”
　　邪美的笑容印在他的嘴角：“秘密。”
　　看着那样的笑容，又觉得他仿佛很顽皮，又觉得很邪肆。而若隐若现的笑容和雾气又显得他不真实。不知该说他是可疑还是谜幻。
　　我望向防护层的外面，看到几个巫师焦虑的再找些什么。从身手和衣着，以及本身散发的灵力来看，应该是高层的巫师，就和上次的一样。
　　“好像已经被盯上了。”幻轻笑：“你要是再不回去，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为什么我觉得他们的目标是你？”
　　我起身，方才的疼痛已经烟消云散。我越来越怀疑幻的身世，他真的只是一个弃婴？为什么竟连隐身界层都可以运用自如？那可是连高层巫师都很难学会的法术。
　　我继续说：“他们应该不会为了一个人类而大费周章的派这么多巫师来杀死我。但他们完全有必要杀死一个可疑的人物，毕竟你那次轻而易举就把一个巫师给杀了。”
　　“是啊，如果透过冰镜的话，就一定会知道是我杀了他的。”他依然在笑，轻柔的光线和煦的照在他身上。

　　冰镜，可以通过它看到未来和以后的事情，而这是只有灵幻师才会的术。巫师们渐渐离去，看似已经放弃在这一带寻找。

　　幻解除了隐身界层，摸摸我的头声音变得很轻，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一个灵幻师呢？”
　　“除了相信你，你认为我还会怎么做呢？”我望着他的眼睛，仿佛有深不见底的崖谷，轻柔的雾罩在谷口，然后散去，再凝成，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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