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慈悲

　　尹莱把苏禾带回了家。

　　她目前住在市中心繁华区的一个小区，小区看上去并不多么奢侈显眼，但是安保很好，绿化做的也不错。

　　不过对比起尹莱的身份，这里还是显得有些平民了，这多少让苏禾有点意外，他还以为她是那种在市中心就住奢侈大平层，在城郊就住豪华小别墅的那一类人物。

　　更让苏禾意外的还在后面。

　　尹莱刚打开家门走到玄关，一大帮猫咪小狗闻声一股脑地跑过来，簇拥在尹莱脚边，发出汪汪汪和喵喵喵的叫声，欢快地接近吵闹，把整个玄关围得水泄不通。

　　这一堆小动物，少说得有六七只，各样花色品种的猫咪小狗聚集在一起，像一个小型动物园。

　　尹莱蹲下身子，带着清浅的笑容，一个一个地将小动物们温柔抚摸了一遍，那些猫咪小狗一个劲儿往前凑，还有两只猫扑到尹莱怀里，那架势颇有些吓人。

　　一两只猫咪小狗是可爱，但是这么多放在一起简直就是灾难。

　　更何况苏禾本来就讨厌小动物，他对于众人喜爱的猫咪或者小狗一向敬而远之，完全没有觉得它们可爱，只觉得它们又吵又闹，身上还有奇怪的味道。

　　有一两只猫咪被挤了出来，扑到苏禾脚边，他立刻向后退了一大步，防猛兽一样和猫咪拉开距离。好在猫咪也不屑于搭理他，全都忙着和尹莱打招呼了。

　　看着尹莱被猫猫狗狗围绕在中间，苏禾感到头皮发麻，连忙转移了视线，抬头向前看。

　　他的视线对上了一双灰黑色的眼睛。

　　苏禾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一种奇特的诡异毫无根据地油然而生，突兀地不讲道理，然而当苏禾去回想时，这点异样感又消失不见。

　　其实准确来说那并不是真正的眼睛，而是一幅肖像画上面的眼睛。肖像画里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浓密的黑发挽在耳后，用珍珠发夹别起，她穿着高贵而合身的白色旗袍，坐在一张华丽的软椅上，脸上未施脂粉，却比娱乐圈的神颜女明星还要好看。毫不夸张地说，这是苏禾从小到大见过的最美丽的人。

　　苏禾对着这副画愣了一下。

　　直到尹莱将一双新拆开的拖鞋放在他前面的地板上，拖鞋落地的声音吸引他低头看去，尹莱正仰着脸看他，从他的视角能看到她纤细的脖颈和白皙美丽的脸庞。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问他：“你不喜欢猫咪和狗狗吗？”

　　苏禾惊讶于尹莱的观察力，片刻后，他摇摇头：“还可以，只是不太习惯和它们接触。”

　　其实他说谎了，何止是不习惯，简直就是讨厌，他讨厌猫猫狗狗会在房间内留下随处可见的毛发，还有奇怪的味道，以及不合时宜地吵闹。

　　尹莱没有发现他的谎话，只点点头，温柔地说：“这样，它们很可爱的，你可以试着跟它们接触一下，说不定就会喜欢上它们啦。”

　　苏禾没有拒绝，装作期待的模样说好啊好啊。

　　苏禾跟在尹莱身后穿过玄关，玄关很长，两边被墙阻挡，除了玄关尽头的那副女人肖像再看不到别的东西，苏禾的视线一直放在那副肖像上。

　　察觉到他的视线，尹莱看了一眼肖像画，轻轻抚了一下耳后的头发，以一种饱含赞美的感叹道：“很漂亮吧。”

　　苏禾说是：“是我见过最美的一副肖像画。”

　　他没有说是他见过最美的人，人都是爱比较的，在一个他想要获取好感的女孩子面前赞美别的女性，尽管这位女性只存在于画中，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闻言，尹莱笑了一下，告诉苏禾：“她是我的母亲。”

　　她的语气十分怀念和遗憾：“大抵过于美丽的人或事物都如同朝露般短暂吧，母亲在三年前就离世了。我常常怀念她，便把她的肖像挂在了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地方，这样，每次我出门和回家时就能被她注视着了。”

　　苏禾听完，有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该是很让人动容的话，但苏禾总觉得那里不对劲，但这种奇怪的感觉很快消散，他便无从探究。

　　苏禾学着尹莱的动作，伸出手放在她的头发上，在即将接触到她时短暂停顿，片刻后便将这一瞬间的犹豫驱赶离散，轻轻揉了揉尹莱的头发。

　　尹莱如他当时的反应一样，很明显地被惊了一下，整个人如被冻僵了一样一动不动，片刻后，她从苏禾手心下挣脱出去，害羞地低下头，声音小的快要听不见：“干嘛要学我啦。”

　　像是棉花糖一样柔软又甜的抱怨。

　　苏禾收回手，有点委屈地说：“因为你这样做时，我有被安慰道，所以也想这样回报你。”

　　尹莱猛地抬起头，看到苏禾有点受伤的表情，顾不上不好意思连忙摆手解释：“对不起，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抱、抱歉，你不要难过，是我语气太重了吗？我向你道歉……”

　　苏禾轻轻握了一下尹莱无处安放的双手，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顾盼生辉：“不用道歉，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他说完便更快地松开手，在尹莱感到不舒服之前停止了接触，然后手掌忽然被更温暖的手掌握住，尽管只有片刻，还是让尹莱红了脸。

　　她掩饰一般转过身，从储物柜里取出猫粮和狗粮，装作若无其事地喂猫咪和狗狗吃晚饭。

　　苏禾并不揭穿，坐在和那些猫猫狗狗一米以外看尹莱喂食。

　　尹莱家里有除味器一直在工作，所以整个房子内并没有饲养小动物的奇怪味道，也许是空气清新剂的原因，室内弥漫着一种极为清淡的香，像是山上清泉的味道，有点凉，还有点甜。

　　苏禾蛮喜欢这个味道，惬意地看向尹莱。

　　尹莱被一群猫咪狗狗围绕，穿着薄荷绿裙子蹲在小动物中间，柔软的长发有一缕垂在胸前，她的长相很漂亮，虽然没有她的母亲——那副肖像画里的人那么惊艳，但是也很能打，属于那种即便放在娱乐圈里也能凭脸博得一席之地的存在。

　　她的面部线条并不柔和，甚至有点凌厉，但也许是发型衣物和气质中和的缘故，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温婉般的气质，像春天倒映着桃花的初融潭水，又像三四点钟的清晨放在窗边沾了点露水的白色栀子花。

　　房间里都是猫狗吃东西的咯咯声，两个仅有的人类却陷入安静，苏禾开口打破了无声，他绕有兴趣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会养这么多猫猫狗狗，你一定很喜欢小动物吧。”

　　尹莱点点头，又摇摇头，脸上的红晕已经消除，她温柔地看着正在吃东西的小家伙们：“它们以前一直在流浪，我如果遇到它们，就会带回来，慢慢地就有很多了。”

　　苏禾了然，怪不得这些猫狗品种各异，但是并不是什么太名贵的品种，原本是流浪猫狗的话就解释的通了。他带着点恶意地想，尹莱还真是爱捡小可怜回家啊，所以把他带回家，是因为他当时足够可怜激起了她的保护欲吗？

　　不知道等她得知他真正的目的时，会不会被吓到呢，也许因此加强防护意识也说不一定。

　　这些猫猫狗狗看上去很乖，吃饭的时候被尹莱撸了撸脖子也不挣扎，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甚至对苏禾这个陌生访客的到来也没有半点攻击意识，温驯地不像话……简直不像是流浪动物。

　　要知道，流浪猫咪和流浪狗在颠沛流离的过程中会养成抢食的习惯甚至对人没有信任，严重的甚至会对人发起攻击，这种情况就算不是绝对，在流浪动物中也不在少数。

　　……但尹莱家里的宠物都太过温驯了。

　　苏禾问尹莱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驯养方法，闻言，尹莱愣了一下，旋即温柔地笑了：“不是啦，有些动物性格已经定型了，即便被驯养也还是会攻击人类，我收养的并不全是乖巧的，也有很凶的，那些都很危险，所以我就把它们送到宠物馆里拜托专门的人员饲养了。”

　　“宠物馆的那些，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看它们，家里留下的，都是被挑选出来比较乖的。”

　　说着，她又摸了摸一只白色狗狗毛茸茸的头，狗狗冲她欢快地吐了吐舌头。

　　尹莱站起身，柔软的裙角垂了下去，她眉眼间无限柔和，温温软软地询问苏禾：“你晚饭想吃什么呀？我去做。”

　　说实话苏禾有点惊愕，一个年轻伯爵，为他做饭？听起来就很玄幻，她难道不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善良到圣母就算了，连日常饮食也亲自动手？

　　在尹莱又一次询问地时候，苏禾晕晕乎乎地说：“都可以。”

　　尹莱清洁干净纤长的手指，对苏禾浅浅地笑了一下：“那么给你煮个当归乌鸡汤吧，可以补血的，刚好昨天买了乌鸡放在冰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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