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老了

　　肖图忍住了内心汹涌的倾诉欲和疑惑，毕竟现在是十年后，俩人本来也不是掏心窝的那种关系。
　　尽管他多么不愿意面对已经十年了这个事实。在不知道对方现在近况如何、俩人十年来的交集情况下，见到人就一股脑的说出这个事有点不太合适，所以开头他说了几句公式化的寒暄。
　　接着才不显那么突兀的切入正题问了对方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对方略显惊讶，但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了，大概觉得肖图工作忙健忘所以不记得了，原来麦东希现在在本市市区开了一家诊所，肖图提出了见面后，对方爽快答应了。
　　半小时后二人在一家饭馆见面，肖图看着昨天还一起生活的舍友不禁有些感慨。
　　麦东希眉宇间没了青涩，多了从容，看到肖图后，隐隐露出欣喜激动神色，俩人就坐后，他率先开口：“阿图，你怎么突然想起和我吃饭了？有什么事么？”
　　“我……”肖图有满肚子的疑问想问，突然遇到这么离奇荒诞的事情，像是被人扔进一个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海里，他快要被恐惧和震惊吞没了。
　　此时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像是悬溺在水里的人突然踩到了一石头一样 ，让他感觉到片刻的安心。
　　他原本想倒豆子一样把这些遭遇说出来，但当他看到麦东希眼角的细纹时，发热的大脑像是被风吹散了一些温度一样。
　　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舍友了，他是现在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再看眼前的人时，突然就有了一阵诡异又陌生的感觉。
　　他稳了稳心神，斟酌着怎么措辞，他到底要不要把他突然穿到十年后这个事实说出来。
　　他是个保守的人，做事情之前都会先把后果想出来，突兀的说出来这个事情会不会吓到麦东希，这种超自然现象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怎么了？”麦东希点完菜抬头道。
　　“我，我发现不记得好多事情了，有些害怕！”肖图抓了抓头发，他还是保守了。
　　“生病了？去医院看看没？哦我忘了，你可是医生。”
　　“我不知道，我准备这几天去查查，我发现我只记得十年前的事情了，最近十年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你头部有受过伤么？”麦东希关切问道。
　　“这不重要，东希，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么？”肖图无视这个问题，他迫切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怎么不重要，阿图，你赶紧查一下头部，是不是受外伤了？”
　　肖图看他脸上的关切神色不似作伪，心里一暖，他放缓了语气，承诺会去做检查。
　　麦东希担忧的看着他，张了张口却又欲言又止，大概觉得肖图不愿意提头部受伤，可能是有不方便的原因，出于礼貌，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肖图盯着麦东希的眼睛，轻声道：“把你了解的这十年事所有关于我的事告诉我好么！”
　　见他不在意头伤，却执着这个问题，麦东希叹了口气还是回答了。原来肖图硕博连读后留在A大的第一附属医院的重点科室肝胆外科工作几年，因为工作出色，能力优秀，被评为副教授，主持不少省级新技术科研项目。
　　肖图听说自己硕博连读了，没有感到很意外，他本来就准备考研继续读书，虽然他母亲总是唠叨大学毕业赶紧工作赚钱，再往上读不会再资助他了。
　　说话间，服务员把菜已经上来了，俩人边吃边聊，肖图又追问了大三之后的事情，得知当初俩人考研成功后，肖图为了挣学费和生活费，经常兼职做家教，因为离得远，来回奔波麻烦直接申请在外面租房子了，二人就不住一块了。
　　后来麦东希研究生毕业后直接工作了，过了几年家里资助自己开了个诊所，而肖图又往上继续读了硕博。
　　以前本科宿舍的其他的舍友，一个出国了，一个转行去外地工作了，只有他二人还在本地，不过因为各自都忙，所以平时联系也不是很多。
　　一届的同学前两年还有过同学聚会，后来大家忙了，来的人越来越少，就不聚了。
　　肖图快速在脑子里消化这些信息，希望能找到回到原来世界的突破点，但是听到最后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穿越的理由。
　　难道跟这边世界没关系，是他原来的世界主动关联了与穿越的因素？
　　难道睡了一觉就发生超自然现象？这解释不了啊？
　　“这么多年没听说过你有女朋友，你现在一个人住么？还是和你那个室友一起住？”
　　肖图稍稍回神，听清楚这个问题后，他又懵了，室友？哪个室友？
　　看到他茫然的眼神后，麦东希歉笑道：“不好意思啊，忘了你失忆了。”
　　“这个问题我确实回答不了。”肖图摊手道。
　　“你早点查查看，这种突发的失忆应该有原因的。”
　　“好的，谢谢你啊。”肖图礼貌回道。
　　俩人又聊了些上学时的旧事，饭毕麦东希抢先去买单了，肖图觉得有些脸皮发热，他本来兜里就没钱，这顿饭就相当于蹭吃来了，他不好意思笑道；“下次我买单！”
　　麦东希笑道：“这都是小事，你的身体才是大事啊，赶紧去查查吧。”
　　二人分开后肖图在大街上没有目的的走着，心情复杂又潮湃。
　　突然来到陌生的十年后，有个熟悉的人解答疑惑自然是个无比安全感的事，但俩人的人生轨迹不一样，尤其是各种忙于工作疏于联系。
　　他能从麦东希那里了解的事情并不尽详细，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还应该找谁问？脑袋白光一闪，他想到了高妍，刚才麦东希说过她的情况，现在和自己在一家医院上班，那么她应该对自己的情况了解更多。
　　想到她已经结婚的那一刻，肖图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落空了一样，对她的那些爱恋心思也都缩了回来。
　　他一直觉得自己平凡，没有多少闪光点，女神不选择自己也是正常，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伤感的。
　　肖图坐了去第一附属医院的班车，这个医院是他就读学校的投资合作方，也是肖图实习的地方，每天有班车直达。
　　他借了车上的手机给高妍打了电话，号码是刚刚问了麦东希存的，得知她忙到现在才刚下班，肖图为占用她休息时间歉意的表达了抱歉，然后约在医院食堂咖啡厅见面。
　　咖啡厅位置不变，只是调整了风格和布局，肖图看到坐在沙发的高妍时，目光短暂的失神一下。
　　印象中高妍总是留着齐肩长发，穿着一身长裙，矜雅自持，身上有种清冷的气质，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
　　但现在的她头发在脑后低低束了起来，身上穿着休闲款西装，眼神有些疲惫慵懒，手指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车钥匙，整个人比从前颓丧了许多。
　　肖图压抑着澎湃的情绪，一步步走了过去，尽管高妍比之前接地气了许多，但在肖图眼里，周身的光还是那么耀眼，肖图在她面前还是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
　　高妍眼光扫到他时，问道：“听说你休假了？怎么突然约我在这见面。”
　　语气里没了俩人当初相处时特有的若即若离的温度波动，全然都是同事间公式化的熟稔语气。
　　肖图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局促的弯了弯嘴角，问道：“我、我休假了？”
　　意料之中的，高妍眼神闪过奇色，笑道：“这你问我啊？我还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呢？不是说你突然休假了么？难道不是？”
　　“什么时候休的假？”
　　“两天前啊。”
　　肖图琢磨着两天前突然休假，而昨天穿越，这不是意味着有所准备，所以提前休假？
　　“哎我说你怎么了？你自己休的假不是吗？怎么又问我？你找我来不是专门为了这个吧？”
　　她神态戏谑，像是觉得听了个不太好笑的笑话一样。
　　“是这样的，我穿越了！”肖图认真道。
　　“得了吧，你找我来到底什么事，能直接入正题么。”
　　这下她眼神里连戏谑都没了，满脸都是有话快说，说完我还有事回去的催促态度。
　　“我说的是真的，我真是穿越了！”肖图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但他还是说了。
　　这感觉就像自己不相信鱼会飞，却想让别人相信鱼会飞一样。
　　“得了吧，你有完没完，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无聊呢，还穿越呢，你电视剧看多了吧？”高妍看他半天都不说正事，像是没了最后的耐心，把沙发上的包一把挂在肩上，准备离开。
　　肖图急道：“我如果说我今天一觉醒来直接到了2023年了，可是昨天我明明还在上大三，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你会不会信我？”
　　他觉得即使过往二人关系不明晰，或者直白的说，他一直都是单方面的思慕她。
　　即使她不喜欢他，但三年来俩人的感情并不浅薄，毕竟至少是一起上自习、一起吃饭的交情，俩人经常形影不离。
　　可以说在肖图的心里，他已经把高妍当成是最亲密的朋友，她应该清楚肖图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
　　“肖医生，你可能这段时间太忙了，精神太紧张了，这里有点错乱。”高妍定定看了肖图三秒，指着他脑袋比了个手势，“你抽时间去找神经科王主任那里看看吧。”
　　肖图眸光闪动，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半晌突然笑了：“……呵呵，这个梗一点都不好笑哎！”
　　“你说什么？”高妍脸上满是莫名其妙。
　　“我在网上看到的……说是现在流行的一个笑话。”肖图放弃辩解了，既然不被相信，他多说无益。
　　被当成神经病臆想症的话，会比现在更棘手麻烦，他不想在自己暗恋过的人面前那么难堪，而且现在大家还都在一个单位上班。
　　“你可真无聊，你知不知道我很忙，我还要回去辅导孩子学习。哪跟你一个人那么闲，你特地约我来这就是为了讲个笑话？”高妍本来就不相信他，肖图“承认”自己在开玩笑后更令她烦躁。
　　“啊，不是，我最近头受了点伤，好多东西记不得了，不知道找谁倾诉，就想起你了。”
　　肖图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噼里啪啦的对他发火，印象里的她说话总是平缓又自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害的她情绪失控。
　　此刻的他心绪复杂，委屈有之，愧疚有之，震惊有之，其中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失望。
　　“你头受伤了？查了没，严重么？”高妍听到他受伤，脸上的烦躁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关切，变化太快，令他有些猝不及防。
　　“哦，不严重，就是发现好像丢失不少记忆。”
　　“啊？”
　　“我的记忆好像停留在十年前。”
　　“啊？”高妍的本来就吃惊的脸还能再吃一惊。
　　“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肖图站起身，准备离开。
　　“没、没关系。”高妍盯着他的脸看，突然叫住他：“肖医生！”
　　“什么？”肖图被他盯的不自在，他一贯不喜欢被人盯着看。
　　“额、那个…”高妍也站了起来，她脸现犹豫之色，眸子里微光闪动，顿了顿，道：“你刚才说，不知道找谁倾诉，想起我了！”
　　肖图点了点头：“嗯，是的……”截止到刚才，确实是不知道找谁倾诉，唯一觉得可以倾诉的对象是她。
　　但现在，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了。
　　高妍温声道：“你找王主任看了么，他怎么说的，可以恢复么？”
　　“嗯，还没有，改天去。”肖图都不知道王主任是谁，只是顺着她回答。
　　|“嗯嗯，好好休息！”说完便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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