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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他手上这本族谱,是记录祖上八百五十三代萧氏生平事迹。
除去他面前的这位名为萧舟的古装男子,已经归了西的族人,皆在族谱上,而且是均是前几页。
唯独萧舟一个人,却以几千岁的“高龄”单独被记录在了书本的最后一页。
而且,上面所记录的信息也是少之又少。
只见泛黄的书页上只有这样潦潦的几句话。
萧舟,生卒年不详,乃吾族捉鬼先士,实力无法预估,后于偶然一天,踪迹全无,但其命牌未碎,故猜测故人仍在。望后辈遇之见之,敬重相待。
萧氏一族有专门镇守祖祠的族人,萧舟的命牌就置放在最顶层,常年屹立在那,已经是族内定海神针。
这本族谱也有一个神奇之处。
以前有先辈妄图在记录萧舟这一页上,留下痕迹,却发现根本留不住,笔触一离开纸张,所写之事皆化为云烟。
后来这本族谱到了他的手上时,他仗着人不在,这一页纸又那么好用,时常拿来书写自己烦心之事,仿佛看着消失的字迹,他的烦心事也跟着随之消失一样。
故而少年无法将面前这个人和书里的这个人联系起来,但对方确实很强,强到一只手就可以把他摁在地上摩擦。
艹了个天,整屁呢这是。
少年捏着书页的手指骨节根根泛白,显然是在强忍着情绪。
事情真假,还需回族里一探究竟才知道面前这人这到底是不是这族谱上所记载之人。
萧舟飘到一边探头看了眼,点评道:“此书乃何人所书写?字迹这般潦草?”
少年深吸了口气,然后缓慢呼出:“据说是太太太太太爷写的。”
萧舟点头:“难怪,按照现代的说法,那年间估计流行草书,写的潦草,倒也应景。”
少年僵硬着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感情您还知道这个。”
萧舟一见这张漂亮精致的脸蛋露出这样的神情,就觉得自己的脸都僵硬了起来。
“莫要这般笑,丑。”萧舟伸手试图将少年脸上的笑容给摁回去,但由于是半透明转态,于是未能成功。
小少年却如同吞了苍蝇一般,恼怒的情绪越发汹涌。
刚刚说他是漂亮蠢货就算了,现在又说他丑,真是...气死人!!!!
“你名号是什么?”萧舟从少年面前穿过,又穿回来,发觉还挺有趣的,于是来来回回好几次,还玩上瘾了。
少年虽然感觉不到任何异样,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挪动身体,但是,他又怕面前这个人生气,一手又给他摁在草地上。
而且,他现在也不敢还手了,罚的钱还没批下来就算了,面前这位还有很大可能是他萧氏一族的哪位老祖。
还是萧氏一族的捉鬼先士,一代大能。
他这点功夫,在他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
情势所逼之下,少年只好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回答问题:“我叫萧烛。”
“小猪?”萧舟玩的正起劲儿,一时半会没听太清,下意识问了句,眼见面前少年铁青着一张脸,轻咳了声:“哦,萧烛啊。”
“刚学了一句诗,正好应了你这个名。”
“我说与你听听。”
少年眼观鼻鼻观心地点头。
“舟中少年醉不起,持烛照水射游鱼。”
少年疑惑地抬头:“没有萧字?”
萧舟被问地一愣,又念了一遍,发现还真没有萧字。
可是,刚刚听到少年说自己的名字时,他就想起了这句。
也不知道从何处听说的。
萧舟装作没注意地说:“或许吧。”
“行了,你该做何事就去做何事,别跟着我。我有事,先行一步。”
萧舟说完就徒手一抓,把被困在结界里的10086吸了过来,正要收进衣袖里的芥子时,突然身后的少年叫住了他。
“喂…等一下。”萧烛面色复杂地看着萧舟,“你…你接下来去哪?”
虽然表面上依旧不耐烦但是心里却疯狂卧槽。
卧槽!!!!
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一开始还以为是萧氏一族的人,却没想到,这么像自己!
因为有一双阴阳眼的缘故,他向来极少照镜子,起因是时不时地会有面露狰狞死相惨状的野鬼会飘到他面前,伸出长长的舌头,凑到他面前吓唬他。
但是每次学校拍照拿回来的照片,萧烛还是会小心翼翼地收拾好,多看几遍。
所以他一开始一见萧舟就觉得此人有点眼熟,但没往心里去,后来知道是本族之人,就更加没在意了。
但是,刚刚他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点,就注意到了一件事。这人眉眼之间与他极为相像。
现在想想,萧舟姓萧,还和他长得这么像莫非他前世就是萧舟?!
虽然感觉脑洞开的有点大,但是,自从成了天师之后,他还挺信这个的。
都说人有十世,第一世和最后一世的样貌是最为相似,此说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
虽说鬼魂投胎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投到与自己第一世父母身上。
故而这说法大概率是假的。
想到这,萧烛心里又不舒坦了。
不是他认识的人还敢这么摁他,终有一天他也要把他摁在草地上摩擦!
就算是老祖他以后也照样摁!
萧烛壮志凌云地发誓。
萧舟边听萧烛讲话边低头抚摸了下黑匣子,越看越觉得丑,丑到他脑袋疼。
而萧烛见萧舟半天都没有说话,以为对方不愿意,于是便开口说:“好吧,那…那小辈先走了。”
萧舟头疼地不想开口说话,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萧烛见状,转身打算走,一动才发现腿有点疼,没办法只好一瘸一拐地走了。
结果,还没等他走远,身后猛然袭来一阵冷风,萧烛感觉自己的后背被狠狠的一撞,整个人往前趔趄了一下,紧接着大脑一阵剧痛,他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昏迷之际他在心里破口大骂:这老六搞偷袭!!!!不去就不去,打他干什么?!
等萧烛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医院里挂着盐水了。
病床边上还坐着一位穿着白色短袖的短发少女正悠哉地晃着腿,她容貌精致,但眼里死气太重,时不时地泛着猩红。
她身量不高,只有一米四左右。
年纪看起来像个初中生。
萧烛无视朝他扮鬼脸的小女孩,环顾了下四周。
隔壁有一床病人,正在看电视,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床边也坐了个小孩的鬼魂跟他一起看。
他脸正对着电视机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地还扣一下手上有些结痂的伤口。
萧烛闭了闭眼睛,心里叹了口气。
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见今天下午遇见的老祖的声音在他耳边想起。
“叹什么气?”
惊得萧烛差点从病床上蹦起来。
两只小鬼猩红的大眼睛望了过来,见没什么事情,又将目光放回了电视机上。
萧烛再次看了眼四周,除了隔壁床的一人一鬼,和他这张床边的女鬼,就没有其他人和鬼了。
这老六在哪躲着?
“我在你脑海里。”萧舟虽没听懂老六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是在说他,于是回答道。
也不知晓是发生了什么,他刚一苏醒,就发现困在萧烛身躯里出不去了。
想来是天道作祟,将他本体藏起来,只留他的神魂在外飘荡。
可他神魂本就不稳,又多次施法,结果造成如今局面。
刚开始还嫌弃别人在他识海里,如今他自己也出现在别人识海里。
倒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萧烛在心里说:“你怎么进来的?能出去么?”
“那我不是心里说什么你都知道了?”
萧舟沉默了,一来他解释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二来,他目前确实可以将少年心里的所有话都知道。
甚至是现在少年在骂人的话,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噼里啪啦不带重样的。
“你说慢点,我听不明白。”萧舟听了一会儿,少年的谩骂声仍旧未停,无奈之下只好出声打断。
萧烛哔哩啪啦的心里话一顿,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一脸正经地问:“你可以屏蔽我么?”
“你这样搞得我一点隐私都没有。”
萧舟又沉默了。
少年嗤地笑了一声,迎来了两鬼一人的目光。
“一点用儿都没有。”
忍耐了半天,少年萧烛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少女一听,以为是在骂她,顿时狰狞着一张脸,吐着长长的舌头就要靠近他。
一旁的病人睁着有些通红的眼睛看了下四周,指了指自己:“小伙子你是在和我说话?”
萧烛坐起身,低头将手上的针头拔掉:“不是。”
做完手头上的事儿,他就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面不改色地从朝他拳打脚踢的小男孩身边穿过,来到窗门口,打开窗户。
他回头看着隔壁床上的病人,慢悠悠地说道:“医院湿凉,要适当的打开窗户,让阳光照进来,这样,才能驱赶阴气。”
然后看着双目猩红瞪着他想要朝他扑来的两个小鬼,消失在了病房里。
病人只觉得一阵暖意吹散了身上的阴凉,他将紧紧盖在身上的被子挪下了一点,“我就说怎么屋子里冷嗖嗖的,原来是没开窗啊。”
萧烛听了,目光落在病人的眼睛上,这才注意到隔壁床的这个病人眼睛里,有隐隐约约的黑气缠绕在上面。
难怪小鬼喜欢待在他身边,原来是有充足的死气萦绕在身上。
但是,一个活人,为什么眼睛里会有死气?
萧烛犯了职业病,开始盘问他。
原来,这人姓安名什,今年三十岁,无父无母,结过婚,后来老婆跟人跑了,留下一个五岁的女儿。算得上是小白领,所以如今住院了,他的女儿也依然不愁吃穿。至于眼睛,是出车祸的时候瞎的。
萧烛问他:“你住院多久,眼睛就看不见多久么?”
安什点头,惆怅地叹了口气:“是啊,以后就是个残疾人了,也不知道未来要怎么生活,妞妞还这么小呢。”
萧烛看着男人脸上的惆怅和失意,其实很想告诉他,他的眼睛可能还看得清,只是被人“借”走了。
而且,“借”东西的这个人,可能不是个正常人。
要不怎么可能会泛着死气呢。
但萧烛不能说,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枉自下定论这是大忌。
所以萧烛立马将这件事报告到了天师协会。
此事看起来好像只是件普普通通的一桩“借”物事,但是身为一名天师,遇上了就得处理,这是他们职责。
上报之后,萧烛隐秘地往安什身上贴了张驱邪符,以此来保证安什接下来的生命安全。
最后,还随意胡诌了个借口,塞了一张平安符给安什。
做完这些事儿,萧烛才离开了病房,打算去办个出院手续。
一路上他的心理都不敢过分活跃,生怕被身体里面的的大佬知道他的小心思,无奈之下只能开始背诵儿时接触天师时所看的书籍。
没想到这位大佬听得起劲儿,时不时地还询问他一些问题。
萧舟阔别尘世多年,所用的仙咒与如今的符咒脱轨,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世界,就要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遵循。
只要他尽快融入世界,他就能早日将自己的记忆找回来,以此来巩固自身溃散的元神。
想到这,萧舟就想将芥子里的罗盘拿出来,可是刚闪过这个念头,又很快被他否决了。
他现在只是一道被禁锢在萧烛□□里的灵魂,除了思绪还能转动,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般无力的感觉,他还是头一次遇见,倒也稀奇。
“喂,你有在听么?”萧烛在心里说了半天,却发现另一个声音没有再响起,不禁纳闷。
“在听,你继续。”萧舟回道。
“好吧,不过说真的,我们召唤阴差的咒语真的是又臭又长,等真正遇上事要找他们的时候,估计魂都散了。”萧烛说了一大堆,性子也活跃了起来,话也多了起来,什么都往外说。
萧舟一听,召唤阴差,这仙咒他会啊。
不过…是什么来着?
“你们召唤阴差的仙咒是什么?”
萧烛正想脱口而出时,连忙闭上嘴。
“如非必要,不得随意召唤阴差。”萧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禁心惊,差点就要酿成大祸了。
先不说他们召唤了阴差会不会来,但其实大部分的阴差还是脾气都不好,万一真来了就麻烦了。
萧舟不死心:“心里默念也不行么?”
萧烛点头:“当然不行,这咒语通天下地,咒语一出,是有波动的。”
萧舟又问:“你看,这个人他心里就在念什么如来佛祖在上,保佑他家孩子平平安安渡过劫难。”
“他怎么没有召唤来呢?”
“你还能听到别人心里想什么?”萧烛一脸惊奇,也跟着看过去。
那是一位衣着褴褛的年迈老父亲,他佝偻着腰,脸上皮肤皱巴巴又很黑,上面布还满了岁月的痕迹。
他闭着眼双手合十,有些干裂的厚唇轻轻上开下合。
脚边还有一个灰尘仆仆的蛇皮袋,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但萧烛莫名的不想知道。
萧烛在心里轻声说道:“他不是修仙之人,没有炁,无法通天下地。”
“所以,他这样帮不了他的孩子,他只能安慰自己。”
萧舟想到什么沉默了下来,没有说话。
萧烛目光沉重地从这位年迈而又贫穷的老父亲走过,但是没走多远,萧烛又返回来了。
他站在这位老父亲面前,放轻了声音:“叔,我这里有张平安符,是我家里人送给我的,我看您与我有缘,就送您了,希望您能平平安安。”
那位老父亲一愣,睁开眼睛看着萧烛。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
浑浊中带着饱经风霜的疲倦,眼里却又充满着希冀。
他在希望奇迹诞生。
他目光微颤地笑了笑,自卑和拘束无处可藏。
“小伙子,使不得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要好好保重呀。”
“俺有,俺也有个平安符嘞,是俺孩子给俺求的。”
说着从打着补丁的衣服内襟里拿出一个整整齐齐还泛着黄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还有有一块红布,被塑料袋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
足以见得老人家有多重视。
萧烛笑着将平安符塞到老人家枯瘦如柴的手里,说道:“这不一样,我这个顶有用的。”
说完还眨了眨眼,看起来又俏皮又乖巧。
然后拔腿就跑了。
“你倒是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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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中少年醉不起,持烛照水射游鱼”----《寒塘曲》张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