幡动不止

　　叶鹤来匆忙下凡，凭着那缕信烟的指引，他在一个繁华街道看到了那名身型熟悉的人——旁边还有一个人抱着他的腿鬼哭狼嚎。
　　“明大哥、明重昇哥哥——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你从哪来滚回哪去。”
　　“我真的看你骨骼惊奇，这个交易稳赚不亏啊！名芳流万世啊！”
　　路人实在稀奇得不行，纷纷驻足围着他们观看这一场闹戏，还有几个稚童指着他们在那边哂笑。
　　“这两个大哥哥好好笑哦！”
　　“就是就是，傻不愣登的！”
　　“我还是觉得那个站着的哥哥比较仙风道骨！”
　　……
　　叶鹤来瞧着重玉摁着太阳穴那欲要杀人的模样，嘴角不禁上扬起一抹弧度，但很快又收敛下压成紧绷一条线。
　　“借过。”
　　叶鹤来迈步挤进人圈，人群汗臭味使他略感不适，纤长的手指合掌轻抵人们的肩膀。
　　“美人哥哥——”
　　“叶栖纵执……叶公子！”
　　叶鹤来有些头痛。抱着重玉的人，正是余霜霜口中的蠢货、神界的天官。蒲升。字衍晨。
　　叶鹤来拽起蒲升的衣领口拉他起来，语气携带着几分嫌弃与懊恼。
　　“还闹下去？”
　　“……奴家这就收敛起来。”，蒲升字句故作哽咽，携带几分矫揉造作。
　　“……”
　　“……”
　　明重昇摇了摇头，扭头看向叶鹤来。
　　“别理他，我路上捡的。”
　　“你这种都能捡的到？稀奇。”
　　“……是他先缠着我的。”明重昇无奈叹了口气，眼底藏匿了几分无辜，“我离开你的第三年，他纠缠上了我……说什么有那个神明体质。我知道这种事，但是我觉得根本不可能。”
　　“三年？”
　　“对啊……今年可是我们分别的第四年了。我以为鹤来哥哥已经把我忘记了。”
　　叶鹤来略有些沉默。他这才想起来天上一天，人间十年的不变定律。莫名其妙地涌上了一丝愧疚，或许是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没什么彩头，便匆匆散开走了。
　　“执行官大人——难不成你也好这口？”
　　蒲升见场面陷入了沉默，于是自个儿拢着衣袖，扭吧扭吧往不说话叶鹤来身边贴。
　　“滚。”
　　蒲升在神界有个诨号——“沾花惹草拔头筹”。但凡三界好看的俊朗秀美的姑娘家公子哥统统被他纠缠过，甚至连鬼界那阴阳怪气的阎殿都和他有过谈话之缘——他生的面善，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博得他人喜欢本就应当。
　　“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呢——”，蒲升凑到他耳畔边压低了声线，“我是说，他当神帝的几率。”
　　叶鹤来愣了个神，随即手抵蒲升的脸往别处推搡。他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他仅仅是把他当做了捡来的小孩，仅此而已。但是他不得不重新重视一下蒲升的话，因为蒲升看人一向很准很准：准到什么程度呢？他曾经第一次见到余霜霜的时候，就道出一句话，你是公主吧？而那时候的余霜霜仅仅只穿着她死后的蓝色齐腰襦裙，毫无彰显贵气。而现在的明重昇，不仅有千万年修为而且还有蒲升的话加持，让他更加重视这个来路不明的小珠子。
　　“事态不明，莫下定论。”
　　叶鹤来虽然有些不满，但这并不是他与蒲升所能干预的。
　　“虽然如此，但是……”
　　“鹤来哥哥，我召你前来，其实是有事情的”，明重昇略有些不满地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举动，开口打断了他们俩个的对话。
　　“你说”，叶鹤来打了个眼色让蒲升闭嘴，转头看向了明重昇。
　　“……”蒲升讪讪闭嘴。
　　“崔帝，也就是现如今的人间皇帝崔清枭”，明重昇压低了声音，“听说妃子三千，却是一个子嗣也没有。我在人间历练了三年，在人间算得上颇有点威名，他便邀我入宫，查询原因。”
　　“然后呢？是查出些什么了吗。”
　　“我看到了崔清枭手腕上有一缕忘川水做成的黑雾。很淡很淡，但是我想把它祛除的时候，完全被吞噬了，说明它法术恶性极高。能夺人性命的那般高。”
　　叶鹤来心里一悸。恶性极高？除了鬼界崔判崔泽恩孟婆孟无情阎罗神君阎江之外，只有自己能用那般的毒辣的忘川水。而且，只有自己是使用最多的，一是为了勾魂，二是为了斩魂。明重昇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了吧？当然这样怀疑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他只看到了自己使用了忘川水。
　　“所以呢？”
　　“我想，本是同源的能源，鹤来哥哥应该可以用所共鸣——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因为我相信鹤来哥哥不会这么做的，直觉。”
　　明重昇朗声开口，扬起了一抹弧度。似乎是安慰叶鹤来让他不要多虑。
　　“……我知道。”叶鹤来点了点头，不可否认，“这几年你学到了很多。”
　　明重昇垂睑不语，眼神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岂止他学的很多啊？他的威名早就扬到了人间的大街小巷。”蒲升止不住地插了几句话，“他现在可是人间赫赫有名的天师，人称道明天师。”
　　“哦。道明天师？”
　　“对呀对呀。还是师承当今帝师柳黎英，和皇帝师承同出呢。”
　　“……帝师不是只教皇子么？”
　　“那可就不同啦，帝师的确是只教皇子，但是——”
　　“是我主动去找帝师的。”
　　明重昇用平静的语气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继续发言。
　　“当年我第一次离开鹤来，到了人间。刚好是帝师生辰那年。那年张灯结彩布满了整个京城，我从人群中听到了帝师文武全才，略懂三界之理。我便萌发了要去向他学习人生之道的念头。”
　　“那你去了？”
　　“我的确去了，但是我算是被迫抬到他面前的。因为人群之中，就我一袭缟素，不吉利。那个时候很狼狈，是被那群人推搡着挤出去的。差一点就跪在他面前了。他一头白发，但是眼睛很有光。我央求他收我为徒的时候，他沉思了很久很久。他最后缓缓跟我说了一句，你若是愿意，那便跟着我吧。”
　　明重昇顿了顿声调，眼底闪过了一丝不甘落寞，“他教会了我很多，我学的很快。但是在第三年的时候，他逝世了。他在临终前跟我嘱托了，要照顾好崔清枭。……但是明明崔清枭才是杀害他的真正凶手啊！不过没关系，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所以说，你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来做什么？”叶鹤来沉稳说道。
　　“别这么生分啊……”，明重昇语气中携带些委屈，“我没有想利用您..的意思，只不过想起来鹤来哥哥跟我说过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你的。况且我小事都可以自己解决，我很乖的——。这次主要是想完成柳师父的遗嘱罢了。”
　　“一面之缘。我能帮你是本分，不帮你是情分。”
　　“……可是如果鹤来哥哥不帮我的话人间会大乱的。执行官大人应该不想看到这幅场景吧？更何况，我一应，你便来了。”
　　这个小兔崽子……，混了人间学了什么不务正业的东西？不过的确，人间稳定才是首要的。叶鹤来对这段顶撞的话虽说有些气恼，即便这样，以三界为重的执行官还是选择了大业。
　　“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个条件，我在告诉你是谁的时候，你得不问缘由。”
　　“……为什么？”
　　“鬼界大事，你无需过问。”
　　明重昇欲要说些什么，他张口欲言又止，思索一下又闭上了嘴。
　　“哎呀——别说这么扫兴的东西。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蒲升见到他们俩又要冷场了，连忙出来打了个圆场。
　　“那事不宜迟。去我的庭院，我继续跟你们讲述这件事的经过。”
　　路上车水马龙，人间繁华吉盛。丝毫没有神界那般万物凋零的模样。叶鹤来一边走一边四处观望，眼底满满的惋惜。过不了几年，这也马上生灵涂炭，万物不生了。
　　“……栖纵，你太关系这个苍生了。”蒲升看着若有所思的叶鹤来，缓缓开了口。
　　“已经没人愿意关注这个三界本来的模样了。”叶鹤来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老神帝是这样，阎殿也是这样。”
　　“倒是重玉让我极为意外，我以为红尘能没了你这颗明珠。”
　　“——鹤来哥哥言重了。此乃人之大道，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履行者罢了。”
　　“不骄不躁，你师父把你教的很好。”
　　叶鹤来简短赞扬了几句，继而看向蒲升。
　　“神界大乱，你有什么打算？”
　　“我？”蒲升思考了一会，扬唇笑道，“要是执行官大人愿意，我也能跟着你走呀。”
　　“就你那样跟得上他？”明重昇乜了他一眼，淡淡开口。
　　“哎呀——我对谁都是知根知底的，”蒲升面不改色继续说道，“什么三界第一美人啊、哪家神仙又有好东西了……”
　　“就你长嘴了？全三界都知道你是个话多的。说正事。”
　　“……”蒲升被叶鹤来堵的哑口无言，悻悻闭嘴看别处了，“还能怎么办？总有人得当神帝。”
　　叶鹤来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明重昇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怒呵。
　　“道明天师在那！抓住他！”
　　明重昇攥着他的手腕信步绕开人群。蒲升恶狠狠地跺了跺脚，啐了口怒骂道：“你真不是个东西！”
　　“见色忘友，人事常态。”
　　明重昇扭头嚷了一嘴，继续牵着叶鹤来拐进了个无人小巷。
　　蒲升无奈只能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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