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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天
总有人对我说，你大了，要怎样怎样了
你大了，要开始练习写字了。
你大了，要能够分担家务了。
你大了，要慢慢学会存钱了。
你大了，要找个人结婚了。
什么是大啊？
不是摄入酒精后的东倒西歪。
不是掷色子。
更不是海绵体充血。
大了就是夏天切开西瓜闻到扑鼻的清香的同时脑子里自动计算一块西瓜里糖份包含多少热量。
大了就是不再看得见蚂蚁搬家，不再心疼冬日里野狗踩着雪地没鞋穿，不再观赏落叶上透明的纹路。
大了就是还珠格格，娃娃头雪糕或者一个十九岁的帅气男孩都已经无法带来快乐满足或是害羞。
大了就是，嫁错的姑娘，花错的钱，说错的话，错了就是错了。
自那晚开始，老x九天没有回来。
第十天，我坐在马桶上看着手里的验孕棒依然是单杠。骂了一句脏话。
我仰起头张着嘴看着浴霸的两个灯。
它俩像悬在头顶的一对刻薄双眼在看我笑话。
我回瞪了一眼。
话说人一仰头为什么就会张嘴？（你此时此刻是不是试了一下。）
第五天开始天我的内心彩排了一出戏码，自那晚车上的激情之后，酷酷的我提了离婚，更加酷的老x答应了。但是不久之后我开始无规律的呕吐，喜欢吃酸东西，绝处逢生的我居然怀孕了。我发信息给老x，很快，老x风尘仆仆面容憔悴出现在我面前。他看着医院的证明深情望着我说，你永远是我的宝贝。我抚摸着肚子露出幸存者的微笑。
现实里我闭上嘴低下头把那条试纸扔进垃圾桶，走进卧室收拾行李。
我站在衣柜前呆滞了片刻，面前的每一件都想带走又每一件都不想带走，半晌我终于抬脚开始取第一件行李：一条几乎没有穿过的艳丽裙子。我找到领口往下拽，裙子被撑子勾到跟我对抗。我往下拽，撑子不同意，我使劲，撑子更使劲，我‘丝’的吸一口气，还就不信了，我边拽边猛烈晃动那条裙子，撑子毕竟只是一个撑子，它一阵眩晕败下阵来。我赢了。我拿着领口变形的裙子得意大笑紧接着又大哭起来。
我自己都在费解自己，到底哭个什么。
“你哭什么啊？”我哭着大声问自己。
“我哪知道啊！”我哭的更厉害了。
就这么莫名其妙了一会之后我终于停止了哭闹，但眼里泪水永远擦不干净，面前的一切都看不清楚，难过变成了焦虑。
呼吸困难的我打算出门去。
我手里还拿着那条裙子缓慢的挪出去，经过楼道的时候我故意避开了每天经过都要扭头看上一眼的镜子，我来到院子里庆幸没什么人，视线也清晰了一些，证明我水晶般的泪水即将停止分泌。
头一次放慢脚步在院子里专注的瞎溜达，竟发觉得这个院子绿化和设计做的是真好。哎呦居然还有这么大一颗樱花树！以前怎么从来没看到呢。树冠修剪的胖墩墩，无数小小的花苞一副吊儿郎当爱开不开的样子。
“我就叫你小拽吧。”我对樱花树说。
它冷漠，没应。
树旁长椅上有个专心致志玩弄乐器的个性大爷。
之所以说是玩弄，因为我看了好久他都没有让这个金属物件发应有的响声。
之所以说是个性，因为他手里那玩意我不认识。
我走过去在对面坐下，大爷瞥我一眼继续玩弄他的乐器。
“大爷，您这是长号吧。”
“对啊。你认识啊。”
“不认识。我手机查了。”
他没搭腔。
“大爷您吹一个呗。”
“我这号可贵了。”
“我是说您吹一个呗。”
“好几千。”
我起身离开。
兜兜转转走到院子角落里一扇永远锁着的小门，我额头靠着冰冰的铁栅栏透过它们看路对面。瞧见一家新开的烧饼店，门头很不起眼，三四平的样子，一个感觉永远也不会熄灭的炉子占据了几乎一半的位置。
男老板穿着花色的polo衫，五彩斑斓的条纹和大红围裙对撞着。鲜艳的刺眼。
“又一个polo衫。”我自言自语。
刺眼的男老板在炉子旁有规律的晃动上半身，用力玩耍面前那坨面团。虽然看不清表情，但居然可以看见两个臂膀之间的风。
女老板低调许多，一身黑黢黢坐在个黑黢黢角落佝偻着背看手机。有客人要烧饼她才慢慢起身拿起夹子摆弄摆弄个别没有整齐排列的烧饼，挑出一两个装入袋中。
正看的入神，被手机来电打断，我故意很慢的去兜里拿手机，震动感透过布料皮肤肌肉骨骼血液直接震颤到我的心脏。我很享受也很恐惧。我此刻此刻心中的那种只有人类才会有的复杂情绪让我不知所措。这十天里每一次来电每一次信息提示，我都会经历这样的情绪分裂。
我希望是他又不希望是他。
如果屏幕显示是他我激动开心又害怕，我很想你你这十天去哪里了？你看，最终还是你先联系我的，是你先忍不住的，你需要我还是比我需要你更加多一点。什么？你不同意离婚？现在就回家？那可太棒了！什么？你同意离婚明天约我民政局门口见面？每每想到这里，那层分裂就消失不见，全部希望合并一体：希望不是他，不是他一定失落但没有结果也是一种心安。
我终于掏出了手机，上面写着‘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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