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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大夫人
屏竹阁内。
院子里已有下人收拾完毕,柳云,柳兰忙着收拾箱笼,待收拾完后,天色渐暗。
季冉侧卧在东厢房临窗的小榻上,手中执一本西宁草原游记看得津津有味,柳云走向前来,“小姐,什么时候去见大夫人?”
季冉扔了手中札记,柳云小心站直了身子,季冉漫不经心地坐起来,拂了拂身上衣服被压的褶皱,此时她不再是在季府众人面前那个小心翼翼的三小姐,“季大夫人,是该去见见了”。
柳兰暗中朝柳云吐了吐舌头,爬到季冉身后整理她的发髻,“小姐您有大将军和夫人给您撑腰,何必在她们面前伏低做小,秦世子见了怕是都认不出来了”
听到柳兰提起秦世子,季冉才缓和神色,“季府你们也是看到了,铜墙铁壁似的,季老夫人老谋深算,季大夫人掌家有方,不能小瞧了她们啊,我若是按着性子来,只怕在这季府呆不了几日,又怎么能查出真相来呢”
“是”
“走吧,我去会会我们的大夫人”。
映珍院,一婆子正向坐在主位藤椅上的主人禀报,“三小姐过来向夫人请安,正在门外候着”,“去请进来吧”。
季冉跨进房门,抬头便瞧见这位美妇人,三十多年纪,虽生得婉约柔弱,娇美动人,因当家做主多年,身上也有股子当家主妇的气势,穿着深绿花纹深衣,外套对襟深红长褙,身姿纤弱无骨,杨贵妃的亲妹,能从季冉母亲,少时冠绝京都的朱媛手里夺走夫君,自然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原来她父亲季箫是迷上了她,才在母亲生产时没来得及赶回来,母亲生下她后血崩而亡吗?也不过如此罢。
听舅母身边婆子说过,他们也是事后才知,母亲才下葬没多少时日,季家便迫不及待迎娶杨氏进门,原来杨氏竟然已有五个月的身孕,当时在京都引起轩然大波,朱家自然对季家不满,闹到朝中,结果因朱媛身边下人都被遣散,无人作证,又有杨贵妃极力周旋,事情才被压下来,朱大将军从季家夺了季冉去了西宁十五载,杨氏生下双胞胎在季府站稳脚跟,京都里近些年来,竟少有人对杨氏妄言非议,还隐隐对她称赞有加。而曾经飞扬俊俏的大将军之女朱媛,玉树临风的季侯府准世子季箫也是传颂一时的一对神仙眷侣,如今都烟消云散,真是可悲,可怜,可笑!
季冉低下头,眼眸暗沉,指甲插入掌中嫩肉中,向大夫人行礼,“见过大夫人”,
杨氏盯着下方躬身行礼的季冉,心里只觉痛快,朱媛那般傲气尊贵的女子,得到当时京都众多才华横溢的男子追求和钦慕,甚至传出内定皇子妃的传言,最后花落季侯府,一时成为美谈佳话。而她却只能在看着爱慕的男子跟别的女子双宿双飞暗地里泣血,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情敌的女儿在她面前这般姿态,而情敌也早已经骨化形销,埋骨千年了,她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一时间杨氏失神,嘴角不自主得牵出一丝得意,她并没有让季冉起身,朱媛又如何?她女儿的命运还不是掌握在她的手里?
季冉见杨氏故意磋磨自己,便站直了身子,“听闻大夫人身子欠佳,季冉不再耽搁夫人养病,先行告退!”
“慢着”,杨氏见季冉转身欲走,气得想把桌上的茶壶掷向季冉,见门帘处站着的杨嬷嬷对她使眼色,她按捺下来,手抚胸口,两行清泪淌了下来,门帘被挑开,一个娇俏眼角妩媚的少女挽着一中年男子进来,“母亲,母亲”,她一进来便看到杨氏垂泪的模样,脸色一变,“母亲,你怎么了,谁欺负你呢?”,随即盯着季冉,“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回来究竟有何意图?”
季冉没理季娆,望向她的父亲,季潇,身高七尺五寸,相貌英俊,一副文质彬彬的打扮,眼角细纹,似被岁月磨去棱角,神情略显疲惫,他看着季冉,貌美却不张扬,形似故人,神不似,那个人是飞扬明媚的,尽管后来与他嫌隙过深,傲气也未减半分,而他们的女儿却跟她全然不同,虽然容貌是生得朱颜皓齿,却隐隐有股阴暗锐利的气质,是他所不喜欢的。
“父亲”,季冉平静见礼。
“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好学规矩,别跟以前一般五马六猴似地”,季潇手按额头,疲惫道。
“父亲怎知女儿没有学规矩?”
季潇见她竟然回嘴,声音渐大,“你学规矩,在你母亲面前如此无礼?”
没有问清事情原委,就责难于她,虽然在进京之前舅父一再嘱咐她,不用在季家季潇身上寄托过多血缘之情,以免失望越大,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依旧感到心寒,为母亲,为自己。
“我母亲早在十五年前就骨化形销,她又何德何能配我叫一声母亲”,季冉按下心中戾气。
杨氏攥着帕子的手捏紧,青筋暴起,“我母亲是父亲正妻,是季家当家主母,怎当不起你一声母亲?我看你真正是无人教养的乡野村姑”,季娆气得七窍生烟,纤指指向季冉,却看到一双平静的双眼盯着她一动不动,她心底一突,有股寒气涌到头顶,更难听的话不敢说出口,随即转向季潇,“父亲,她如此目无尊长,传出去的话,我母亲在季家还如何服众?如何管束下人?”
这季娆虽看起来骄纵,实际还是有点小聪明的,季潇本来对季冉母亲心有愧疚,对这个自小不在身边的女儿有心补偿一二,只是听到季娆说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看到杨氏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此时没有辩解一句,只是委屈而温柔地望着他,他心底渐软,与她同床共枕那么多年,她又为季家呕心沥血,应该给她一个面子的。
季潇走到她身旁,拍着她肩膀安抚,朝季冉怒道:“孽女,你目无尊长,出言无状,罚你禁足一个月,抄写女戒100遍,下去!”
季冉轻嗤一笑,转身出了门。
季娆见了心中正暗暗得意,“她是你嫡姐,以后不要再称“她”啊,“你”的,没规矩!”,季娆不服气地答应“是”。
杨氏忙拉着季潇的手,“她还小,以后慢慢教就是”,“夫君散值还未用饭吧?我让下人准备了晚饭,在这用了再走吧”,季潇见杨氏眼中还含泪滴,却对他轻声细语关怀备至,葇荑在手,娇美面容饱含柔情,他不禁心猿意马,捏了捏她的手,她脸红撇了眼自己女儿,季娆忙辞别出门。
季潇郎笑一声,抱着怀中娇躯进了里屋,置于床榻上,自是一番云朝雨暮,如鱼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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