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周期

　　周一的早晨总是兵荒马乱。
　　李易轩的校服领子还竖着，头发也乱得和鸡窝只差上边有鸡。一边和金子岐互相骂骂咧咧一边一起推着自行车冲出院门。
　　两人家离学校不算远，但步行也要二十来分钟。于是李爷爷给两人买了自行车，省的俩孩子为了那几分钟着急。
　　但李爷爷显然是低估了他们的脸皮之厚，自行车省去的那几分钟全被拿来磨蹭，该着急的照样着急。
　　两人骑着车冲进学校，速度快到保安室里的监控只闪过两个影子。
　　但经验丰富的保安叔叔老早就摸清了这两个胆大包天的混球的底细，默默跟已经蒙了的值周小姑娘报上两人的大名。
　　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两人为自己今天比上周又快了点儿而沾沾自喜——两个混球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快，才给了老班通报批评的机会。
　　两人慢悠悠地停好车，又悠哉悠哉地朝教室飘过去。最终以早自习的上课铃为BGM踏进了高一二班的教室。
　　李易轩朝着一堆围在一起的人走去，挤进去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背：“看什么呢？”
　　被拍的人猛回头，看到李易轩那一张颇有异域风情的脸松了口气，幽怨地说道：“轩轩，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吓死你的好好。”
　　李易轩捏起桌上一个包子，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我的小好好，你这么脆弱让我很担心啊……挺好吃诶，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邵好闻言护住自己的包子：“轩轩，轩哥！早餐这是！”
　　“知道，我这不也把它当早餐呢吗，”李易轩伸出手，刚想再抢一个，余光瞥见众人中心放着的手机，里边是一个正在唱歌的小姑娘，十几岁的模样，圆圆的脸蛋看着很可爱，“我说你们一群大男人聚众干吗呢，看小姑娘啊。”
　　吴桂华拿回手机：“屁屁屁，我们瑶瑶是小姑娘吗？”
　　李易轩沉吟数秒：“你们一群大男人聚众看小男孩？”
　　众人炸了锅，一个个扑到李易轩身上开始为他们的瑶瑶报仇，动静大到一旁偷偷吃早餐的金子岐都走了过来，嘴里还叼着半根油条。
　　吴桂华：“卧槽，岐哥您怎么来了？”
　　李易轩：“卧槽，你怎么带了早餐？？”
　　邵好：“卧槽，胡哥来了！”
　　周一的第一节课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兼班主任是个刚工作一年的小青年，姓胡。因其篮球打得像打架一般凶猛，得到了二班全员的尊敬，平时违着心，尊称他为“胡哥”
　　这位没胡歌帅的胡哥像往常一样溜达着进入教室，不同的是，他到达讲台后，朝门外边招了招手。
　　于是刚刚回到位置上的二班孩子们整齐划一地趴上桌子，伸着脖子朝大门探头。
　　胡哥不禁感慨：“你们也就集体学王八的时候最整齐。啧啧啧……”
　　二班全员：“……”
　　门外的少年一进门就看见四十多只王八齐刷刷地望着自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这样的大场面少年是第一次见，但还是克服了自己对王八精们的迷之恐惧，走进教室站在老师边上。
　　胡哥朝王八精们扬扬下巴，示意秦屿面对他们，“趁着还没上课，介绍一下自己吧。”
　　“大家好，”少年照着老师的指示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笔画稚嫩却有力道，像是刚上小学的小朋友一笔一划认真写出来的，“我叫秦鱼。”
　　底下的王八精们面面相觑，那字儿怎么看都是“屿”。
　　胡哥及时出来打圆场：“秦屿同学呢，从小在英国长大，中文不太好，第三声的发音可能有点难，大家要多多照顾他。无论学习还是生活上都多帮助帮助他。”
　　台下一片稀稀拉拉的回应声，掺和着少女们低声的嘤嘤嘤。
　　胡哥环视班级，位置都满满当当的，只能把秦屿塞到后边了。
　　高一二班就在一楼，离放桌椅的仓库也近。胡哥随意点了两个平时上课最活跃的男生，将为新同学搬桌椅的大任委托给他们。
　　秦屿稍微留意了一下，一个叫杨帆一个叫吴桂华，是一对同桌。
　　这对同桌颇有默契地响亮应声，起身的动作却软软绵绵拖泥带水，可以看出真的很不情愿。
　　胡哥摆摆手催他们快点，又转头对秦屿说道：“现在位子不太好调，你先在后排和李易轩同学坐一下，喏，就低着头那个。李易轩！新同学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问题和老师讲，到时候老师想办法调一下。”
　　秦屿笑着应了声。
　　没多久，杨帆和吴桂华就风风火火地抬着桌椅进来了，搬到后排摆好后还和李易轩碰了个拳。秦屿朝两人道了声谢，走到位子上放下包。
　　见事情都安置好了，胡哥清一清嗓，开始他关于“如何和新同学友好相处”的长篇大论，顺带还提醒了一下王八精们即将来临的月考的重要性。
　　胡哥：“这次五月月考是十五校联考，一中也在其中，难度是肯定会比上次期中要难的。期中后我看你们懒散得很，注意收收心啊。”
　　周一早上第一节课就是班会课这样的大场面王八精们也不是没见过。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王八，也就没多在意，睡得四仰八叉的。
　　胡哥扶额：“周末在家都干嘛了，第一节课困成这样。”
　　无人应答。
　　李易轩倒是没睡，他一直在自己的小本本上涂涂写写，连一声招呼都还没和新同桌打。
　　秦屿见他写得认真，就没打扰，自顾自收拾起东西。待李易轩终于放下笔，才想起了边上空了半年多的位子上多了个人。贸然开口有些尴尬，于是他用胳膊撑着脑袋，盯着勤勤恳恳理东西的秦屿，静待他发现自己。
　　似乎是李易轩盯着自己的包的眼神过于炽热，秦屿放下陶瓷杯后压低声音询问道：“Hello？What’s up？”
　　李易轩闻言抬起头，他的蓝眼睛与秦屿的黑眼睛正好对上。
　　秦屿刹那间就呆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蓝眼睛，像是硫酸铜的颜色，蓝的通透、蓝的澄澈，好像发出了微弱的光。
　　秦屿觉得此刻的心情有点像儿时第一次看见硫酸铜一样，惊叹于那澄澈的蓝，有些移不开眼。
　　“秦鱼同学，你的书包是什么小叮当的口袋吗？这么多东西都塞得下啊，你……诶？”李易轩伸手在秦屿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喂？还在服务区吗？”
　　秦屿被“硫酸铜精”本精唤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在的，我是秦屿（yǖ），不是秦鱼……很高兴认识你。”
　　“你刚说的俩字有什么区别吗？我是李易轩，”李易轩与秦屿伸出的手击了个掌，“Nice to meet you too.”
　　秦屿：“……”
　　有区别的。
　　李易轩见新同桌不回话，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又重新低头专心致志的本子上写写画画，强行破解了有些尴尬的氛围。
　　秦屿默默理完自己带来的东西，瞅了金子岐一眼，在玩手机，瞅了同桌一眼，在画画……
　　台上的胡哥正慷慨激昂地发言，秦屿很抱歉地发现自己听不太进去，心里默默检讨了一下自己，随即忍不住又瞟了李易轩一眼——他的蓝眼睛实在是太吸引他了。
　　他从小就对各种各样的化学实验很感兴趣，现在在他英国的房间里还摆着他教两个妹妹制作的硫酸铜晶体。
　　那晶体的颜色和李易轩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
　　秦屿悄悄地瞄着李易轩，看着他荧蓝色的眼珠，他因为血统优势格外长的眼睫毛，他左眼下边那颗小小的黑痣……
　　下课铃猛地打断了秦屿的打量，他连忙收回视线，想到自己刚刚的行为不禁有些懊恼，他居然为了看同桌的蓝眼睛没好好听课。
　　胡哥压根没几个人听的演讲也被迫停止了，他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最后抛出一句话：“音乐老师出差了，下午音乐上数学，来场小测。”
　　下边欢呼少了一节数学课的童鞋们瞬间就焉了，心里怒骂着开学两个月出差一个半月的音乐老师。
　　金子岐刚想转过身和有缘的秦屿唠两句，边上的空桌子传来两声“叩叩”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站在边上，手指还曲着。
　　这女孩是二班的语文课代表，周梦研。
　　周梦研拉开空桌子的椅子，反坐在上边，手肘压着秦屿的桌子，笑嘻嘻地自我介绍：“秦屿同学你好！我是周梦研，语文课代表，以后语文方面有问题可以来问我！”
　　金子岐转过身，手撑着脑袋，十分欠揍地说道：“你别听她的，我俩语文都比她好。”
　　低头认真画画的李易轩头都不抬的插了一句：“老周你发音错了，人那是第一声。”
　　一听就知道刚刚新同学介绍的时候没抬头看黑板。
　　碍于秦屿的面不好说出太多粗鄙之语的周梦研小同学只能狠狠瞪了金子岐和李易轩一眼以示愤怒。
　　忽略掉周梦研愤怒的小眼神，金子岐好奇道：“诶我说，你不会是为了我转到二班的吧？”
　　周梦研一脸懵：“你们……早认识？”
　　李易轩一拍桌子：“啊！是你啊！”
　　秦屿：“？”
　　我们原先认识？
　　周梦研：“？”
　　你们在说什么？
　　接着三个男孩纸就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把小姑娘周梦研排挤在外。
　　越听越蒙的周梦研小同学摇着金子岐的肩膀，强行打断三人的谈话，：“别吊人胃口啊！咋回事啊？说啊说啊！”
　　金子岐笑着拍开周梦研的手，刚想回个嘴，一个声音不远不近地飘了过来：
　　“哇，还是梦研厉害，金子岐在那我都不敢过去……”
　　“对呀，我也好想和新同学说话啊。”
　　周梦研顿住了，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
　　“嘘，别说了。”
　　这个声音熟悉，是那个唱歌很好听的宣传委员。
　　好像叫……刘雨曦？
　　刘雨曦，刘禹锡。
　　金子岐忍不住笑了出来，周梦研悄悄松了口气。
　　不远处的三个女生齐齐打了个寒颤：
　　“哇啊啊，离这么近肯定被听到了！”
　　“完蛋了完蛋了，他会不会报复我们啊？”
　　……
　　秦屿压根没听懂远处几个女生的嘀嘀咕咕，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转回去的金子岐和用手撑住脑袋挡着脸的同桌。
　　周梦研干笑两声：“额……那啥，你们周末数学作业写了没啊？我觉得好难啊哈哈，空了大半页呢我。等胡哥要我们交的时候我偷偷不交你们觉得怎么样啊哈哈哈？”
　　金子岐看了周梦研一眼：“数学课代表！周梦研想不交作业！”
　　坐在第一排的数学课代表闻言迅速起身，三步两步走到周梦研身边，愣是走出了大将凯旋的意气风发，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他推了推眼镜缓缓开口：“大家都是课代表，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这样我很难办的，你也知道，作业交不齐挨骂的都是课代表，我不可能抱着41本作业本硬说是42本的，胡老师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在新同学面前表现的良好点——哦，对，秦屿同学你好，我是数学课代表，以后数学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一会胡老师说要交了，我先来找你，等等，你不会没写吧？没写作业可是……”
　　周梦研欲哭无泪，还没来得及等李易轩插一句“你发音错了……”就一边点头应和着数学课代表一边推着他回第一排。
　　急得人小姑娘连瞪金子岐两眼都忘了，“唰唰唰”地翻着试卷，估计是想证明自己写了作业。
　　李.吃瓜群众.易轩趴在桌子上笑得一抽一抽的，让秦屿想起曾在网上看到的触电的猫咪，唔……两倍速版。
　　等笑够了，李易轩艰难地支起身子，小臂轻轻压着秦屿的肩膀，在秦屿耳边神神叨叨地说：“诶，你觉得课代表啰不啰嗦？”
　　秦屿回想了一下数代方才念经的模样，实诚地点点头：“有点。”
　　李易轩继续神神叨叨：“诶嘿，这你就不知道了，他平时屁都不放一个，跟周梦研一天说的话抵得上跟别的同学三个星期说的话。”
　　秦屿：“所以？”
　　李易轩“啧”了一声：“我都这么暗示了，你听不出来？”
　　“什么？”秦屿有些发蒙，数代也好李易轩也好，这些语速快的人说的话他一向听得不大明白。
　　“诶呦，作为我的同桌怎么能这么不上道呢！”李易轩痛手疾心地松开了秦屿，“数代他啊，喜欢周梦研，你仔细看看，他耳朵是不是红了。”
　　数学课代表坐在第一排，他俩坐在最后一排，这么远的距离有些看不清楚，但秦屿好像的确是看到了数代耳朵上异样的粉红。
　　李易轩有些得意：“什么都瞒不过本恋爱小王子。”
　　秦屿：“……”
　　你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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