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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苏宁
02
霍苏宁1980年冬天出生于中国南方一个很小的城市:南渡。南渡很美,东面靠山,西面临水,北方横亘着大片肥沃的良田,正南方与南方最繁华的一座城市接壤,四季车粼马嚣、人声鼎沸。
一条清澈的锦溪自西向东,绕过绵延的山峦、田地、房屋、集市,贯穿了大半个城镇,蜿蜒盘旋,九曲十弯。
苍山如屏,洱海如镜,这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一代又一代的南渡人依山傍水出生、成长,历经人生的一遭轮回,最终归于尘埃,生命却在此脉脉相传、生生不息。
霍苏宁是霍家的第二个孩子,上面还有个哥哥,就是长他三岁的霍昔,和很多八零后的独生子女不同,霍苏宁并未在医院出生,而是在家里被产婆接生的。当年的一些细节,时至今日,那些看着霍苏宁长大的老人们回味起来依然是津津乐道,据说那天隔壁家刚得了个大胖小子不久,正在家喜滋滋地张罗着酒席,产婆众星捧月般被围坐在桌子中央,刚拿起筷子没吃几口,门口忽然慌慌张张地冲进来一个年轻男人,语无伦次的嚷嚷着:要生了!要生了!
这个手足无措、将为人父的男人就是霍苏宁的父亲:霍清誉。做父亲那年,霍清誉24岁,正是所谓的风华正茂。翻阅阁楼上泛黄的相片,加上日后霍苏宁母亲的回忆,霍苏宁有足够理由相信,当年的霍清誉绝对是风度翩翩、体贴温柔,极具男性魅力的。霍家这一代,除却早夭的老三霍青岫,还余兄妹四人,分别是长男霍晴天,次子霍青春以及小妹霍莲青。兄妹四个均长相不俗,即便在二十年后的今天,从他们饱受生活捉弄的脸上依然依稀可以捕捉到当年的一、二风采。血脉相传,这出众的相貌也许要归功于他们的父亲,霍家庄园的大家长:霍英松。
所谓霍家庄园,如今已不复存在,据说早在六十年前那场全国总动员、闹得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时,霍家庄园便被收归了国有;而紧随其后的一场遍及全市的旧城改造运动,更彻底将曾经鼎盛一时的霍家庄园夷为平地,连一片残垣段瓦也再遍寻不着;在曾经的地界上,如今正泰然自若地伫立着南渡历经四十年城市变迁过后,唯一幸存下来的一座电影院:南渡人民剧场。青砖灰瓦、古韵悠长,很有霍苏宁记忆里陆家滩头逼仄的小弄堂里那一幢幢紧紧挨挨连在一起的老宅子的味道:幽暗而神秘。
那场旷日持久、声势浩大的旧城改造,将这座城市的古典气韵摧毁殆尽,包括传承着这座江南小城古典精髓的霍家庄园。现在的南渡,静静地俯视着这座城市的建筑,只剩了那些在中国各地随处可见的白瓷楼房。钢筋、水泥、混凝土浇筑的水泥城池,坚不可摧,一如都市人竖立在彼此心头的墙,牢不可破。
对霍苏宁来说,她对霍家庄园的认知多半来源于那些日复一日兴致盎然地靠在自家门口晒着太阳、嗑着瓜子、执迷于斗鸡遛狗、打麻将抓小牌的老人。
父亲对庄园的事未必比街坊四邻知道的多,而且似乎根本不感兴趣,也许对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的他来说,赚钱养家,维持一个家庭的正常周转,比执着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要实在也实际得多。
爷爷霍英松无疑是对或家庄园的兴衰最了若指掌的人,他平时一直是慈眉善目、极好说话的老好人,精神矍铄,总是闲不住,没事就一门心思扑在自己那硕果仅存的一亩三分地上,种些茄子、豆角之类,霍苏宁对此的理解是:纯粹丰富自己的晚年生活。
然而,只要一提起霍家庄园,老头子会立即变得敏感、脆弱,动辄暴跳如雷,完全像变了个人。
邻人的道听途说,父亲的漠不关心,爷爷的讳莫如深,无形中加剧了霍苏宁的好奇心,某种程度上促使她对霍家庄园的过往滋生了过多的探索欲。
在她总是精力过剩的脑瓜子里,那里是一个谜,也许还埋藏着一段被尘封的深宅大院的传奇。也许会是一个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谁知道呢,不排除是体内荷尔蒙在作祟,女人似乎天生对这样的桥段有着匪夷所思的兴趣和执迷。
虽然那座宅子已经消失,但宅子里的老物什多多少少总会遗留下一两件的,循着那些零星的蛛丝马迹,总能瞧出些端倪,说不定还能抽丝剥茧、顺藤摸瓜,还原出整个事实的原貌,谁知道呢?
03
就像一个基因裂变成两个细胞也会有差别,这一代霍家的好相貌遗传给了霍昔却没能恩泽霍苏宁,26岁的霍昔说面如冠玉、唇若涂丹是有点过分,但的确是英俊挺拔、相貌堂堂:178CM的海拔,发育良好,简直无懈可击;相较而言,23岁的霍苏宁实在是相貌平平,甚至是其貌不扬:身高只有160CM,体重却直逼110G;五官倒勉强算是秀气,可惜太过坚硬,棱角分明的,像一个初初长成的男孩子。唯有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漾成两弯月牙,颊上现出一个不明显的酒窝,鼻子微微皱着,才更像个实打实的女孩,即便是没品的又是掐腿又是跺脚,开怀大笑,依然会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夸张点说,是动人……
在如今这个男人小腿比女人胳膊还细、锁骨女人满大街招摇的年代,很少有男孩会真正喜欢霍苏宁这样的女孩子:不漂亮、不苗条,平时太聒噪、太毛躁,遇事又太冷静,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她天天抓着爬行类生吞活剥也能活得有滋有味。
除了作为兄长撇不了干系的霍昔,剩下那个硕果仅存的就剩许绎了。除了霍昔和父亲,许绎是她到目前为止,相交年头最久的一个男人。他并非南渡人,祖籍沈阳,原本是正儿八百的东北大老爷们,可是六岁时跟随做生意走南闯北的父母来到这个城市,工作、生活、定居、扎根。吃了二十几年的锦溪水,他还是让人一望便知是个道地的北方汉子:181CM的大个子,肩宽腿长,虎背熊腰。然而却一肚子的弯弯肠子,好在总体上还算是个好人。不过话太多,遇着谁都能毫无心理障碍地侃一篓子,并且常以为自己是联合国爱心大使,遇着谁有了难事都恨不得全揽自己身上。
“就一‘话痨’外加一热心过头了的‘烂好人’,注意,是‘烂好人’!”这是霍苏宁的原话。
霍苏宁十二岁之前,许绎一家一直是她门家的房客,在霍家西厢房一住就是六年,直到后来在城西“京畿花园”买了自家的宅子,才最终撤离。
所以如果忽略那两个词汇字面上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那层寓意,霍、许二人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霍苏宁有个小名“落落”,没什么含义,只是叫着顺口,也比直接喊大名来得亲切,但这名字可不是谁人都叫得的,除了她的至亲,许绎和谢初夏算是唯一这么称呼过他的两个男性,只是她一直不满许绎这么叫他,即便在心情一片阳光灿烂的时候,,许绎自作主张的这么一叫,也会立即招来她“糖炒栗子”一顿暴打!但越打许绎就越爱叫,“落落!落落!落落!落落!”,一边心满意足地逞着口舌之快,一边狼狈不堪地绕着整条弄堂抱头鼠窜,但,乐此不疲。
相反,她却爱极了谢初夏这么喊她,“落落……”舌尖在他薄薄的唇角轻巧地打个卷儿,经由牙齿过滤掉所有的杂音,等终于说出来的时候,已经像镀过了一层蜜糖,糯糯的、温温的,满含一种不确定的情愫,诱人沉溺。可惜谢初夏只这么叫过两次,他是太过理智的人,前途明确、目标精准、手法干净,也许他早就深谙这个称谓对霍苏宁的含义,所以才一直清醒地选择站在线外冷眼旁观,他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霍苏宁的出现属于意料之外,但是不会也不能因此打乱他的人生。
遇上谢初夏的时候,霍苏宁14岁,正是所谓的豆蔻年华、情潮初开的年纪,也许女孩子天生就对这种事比较敏感,所以当谢初夏在那个霍苏宁记忆里优美得足以抵得上一生一世的下午,穿着熨帖的白衬衣,背一个比自己肩膀还宽的书包,脊背却依然标杆一样竖得笔直地从霍苏宁眼前满面安宁地飘过时,霍苏宁整个人都动不了了,那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已经停了,就那么倔强地定在胸口,面朝着谢初夏逐渐走远的背影,一动不动地行着“注目礼”。
从头至尾,谢初夏连眼角都没朝她扫一下。霍苏宁一点也不沮丧,没什么,本来她就不是美女,像谢初夏这号光芒四射的人物,又怎么会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哈喇子就差淌湿他脚底心的小豆丁呢?
时光不声不响,却从未停止迈向明天的步伐,而青春还有那些与谢初夏有关的日子于是只能停留在记忆深处,期望着凤凰涅槃班的重生或者自怨自艾的舔着伤口。现如今,霍苏宁已经23岁,整整10年。她认识许绎17年,认识霍昔23年,所以,甘苦自知地暗恋着谢初夏的区区10年,与之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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