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

　　宋临之忽然感觉脸上传来一阵异常清晰的痛感，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
　　王晋一缓缓转过头，表情极度惊恐。
　　他拼命咽口水。
　　不是吧不是吧，临哥才第一天到学校。
　　就被人扇耳光。
　　还是大庭广众之下。
　　这谁这么不要命？？
　　王晋一简直已经能想象到那人的死状了。
　　曲陌努力眨了眨眼，看到她所谓的同桌面无表情，冷漠地看着自己。
　　她还处在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中，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竟张嘴问了一句：
　　“这我扇的？”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因为她看见自己的同桌脸色更不好了。
　　宋临之恼怒之余竟觉得有点好笑，努力抑制住想笑的冲动。
　　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不太好受。
　　宋临之眯了眯眼，俯下身，一手撑住曲陌身后的椅背，缓慢开口道：
　　“之前欠我的钱还没还，现在一见面就扇我。”
　　“你很可以嘛，小同学。”
　　身后的王晋一正等着看世界悲剧，没想到自家被扇的这位，这是在撩妹？
　　这是什么时候了？竟然没有发飙？
　　当初他可记得有一女的，想去搭临哥的肩，还没碰到就被踹地上了。
　　这还是他那个不近人情最讨厌肢体接触特别是女人的临哥吗？
　　他觉得自己明天可能要去医院精神科好好检查一下。
　　曲陌看着近处少年漆黑的双眼，呆了一瞬，眨眨眼，试探着说：
　　“要不，你先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宋临之直起身，瞥了她一眼。
　　“你让我就这么去？”
　　曲陌想了想，也是，脸上顶着个巴掌印走过大半个学校，多少得有点不好意思。
　　便转身在包里翻了翻。
　　拿出一顶鸭舌帽。
　　开口道：“要不，你带上这个？”
　　王晋一看了一眼，简直吓坏了。
　　帽子本身并没什么问题。
　　关键是上面有一个小装饰。
　　在帽子顶上有两个猫耳朵。
　　也不大，小小的。
　　就是粉粉嫩嫩的，王晋一简直不敢想象宋临之带上那帽子会是什么样。
　　宋临之再次眯了眯眼。
　　曲陌感觉有点后怕。
　　她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可眼前这个少年每次一眯眼，她就觉得事情要坏，后背发凉。
　　宋临之现在气得想揍人，可是他一垂眸，看到女孩微微上挑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眸，好像还带着几分无辜，他就一下子消气了。
　　再抬眸看看她举着的那顶帽子，低声笑了下，蹙了蹙眉，没办法，只能接过。
　　抬起眼，看到班里所有人看热闹的视线，眼内温度立刻降下来，淡淡地扫视了一圈教室，其他同学立刻转过身去，开始假装正经地聊天：
　　“哎呀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啊，可不是嘛，这个天这么热，肯定很晒，真适合戴帽子。”
　　……
　　曲陌听到了，哭笑不得，抬眼看向宋临之。
　　他没有感应到她的视线，只是转过身看向王晋一，两个人走出教室。
　　那两人一走，曲陌立刻趴回桌上，像是松了一口气。
　　路早也赶忙转过身来。
　　“陌陌，刚才那怎么回事啊?”
　　“哎，”曲陌叹了口气，“上天待我不公啊，让我跟这么个人坐同桌。”
　　路早撇撇嘴：“得了吧，你就偷着乐吧，告诉你，这么个大帅哥，肯定等开学了全校都知道了。你还坐他旁边，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曲陌不怀好意地笑笑：“那你和我换个座位？我看你挺想’得月的’”
　　路早连忙摆摆手：“算了吧，再帅整天那副冷漠脸，我对着那张脸迟早得死过去。”
　　——
　　王晋一跟在宋临之身后，有些迷茫。
　　“临哥，灵异事件啊，你竟然没发飙？难道以前的记忆都是我精神不好幻想出来的？“
　　宋临之冷笑了声，淡淡答道：“你很闲是不是？”
　　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刚睡醒时迷迷糊糊的样子，眼睛都没睁开，和之前在超市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像只小狐狸。
　　他已经戴上帽子了，脸上的巴掌印也消了些，被帽檐投下的阴影所遮盖。
　　带上帽子依旧遮不住精致的眉眼，只是脑袋上顶俩猫耳朵，和他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太过违和。
　　两人到医务室取了个冰袋就走了，没有过多停留。
　　下午，整个高一年级都知道了有一个九班的大帅哥戴着一顶猫耳朵帽子，周身三米却散发着冷漠的气息，走过了大半个校园，不禁开始猜测这是怎样的玩法。
　　曲陌也得知了这条消息，在学校贴吧里刷到的。
　　【！！！！求下面这个极品禁欲系帅哥几班！这么骚的操作好可以！】
　　下面还配了张图，估计隔着玻璃拍的，比较模糊，不过还是能看出曲陌的帽子和宋临之的侧脸。
　　曲陌都快笑死了，但也只好憋住。
　　……因为某个极品禁欲系的帅哥正坐在她旁边打游戏。
　　她毫不掩饰地侧过头，手臂支着头，开始打量自己的同桌。
　　少年眉眼清秀，脸上面无表情，一双黑眸毫无波澜，眉毛微微皱着，仍是一边带着耳机。
　　曲陌突然想到之前在超市的事，便清清嗓子，伸手敲了敲宋临之的桌面。
　　宋临之本有些不耐，抬眼看到一只白皙的手，手指细长，一下一下地叩着桌面。
　　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爱敲桌面的毛病。
　　他脑海里这个想法一闪而过。
　　他扯掉左边的耳机线，开口问道：
　　“怎么？”
　　曲陌笑眯眯地开口：
　　“同桌，上次那一块钱……我能不能明天再还你啊？”
　　宋临之顿了顿，还以为她有什么要紧事呢。
　　“嗯。”
　　他短暂地应了一声。
　　曲陌忽然想到自己之前打了他一巴掌。
　　顿时觉得自己负罪感深重。
　　欠钱不还加上打人。
　　她在新同桌心里的形象彻底没了。
　　于是又试探着开口：“要不，我明天给你十块？”
　　宋临之再次抬眼，直视女孩的双眸，皱了皱眉。
　　是不是我刚才语气太生硬了？她以为我生气了？
　　不禁有些无奈，这个女孩未免太执着。
　　不过诚信是好事，不然也不会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便再次开口：“随你，不急。”
　　少年声线清冽，像一阵风在曲陌耳边滑过。
　　只得开口答道：“哦哦。”
　　下午，教室。
　　刚打完上课铃，班主任进入班级讲些班级事务。
　　曲陌班上的班主任叫余虹，看着四十多岁，女的。
　　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看着就不苟言笑。
　　从进班到现在连个笑脸都没露。
　　曲陌只能暗暗腹诽这是倒了几辈子霉等来这么个班主任。
　　宋临之则是不甚在意，哪个班主任都一样，反正就三年。
　　余虹来了先简单做了自我介绍，说了几条注意事项，伸手扶了扶眼镜，严肃开口：
　　“接下来选一下班委。”
　　原本沉寂的班级开始活跃起来，叽叽喳喳的吵闹。
　　余虹伸手拍拍讲台：“安静！不要吵！因为刚开学，你们互相也不熟悉，那就我来选一下好了。”
　　余虹双眼在名单上一扫，随后指定了大部分班委。
　　最后还差一个文娱委员。
　　曲陌最讨厌在班里担任这些职务，又麻烦又吃力不讨好，她才不干这种事。
　　谁知下一秒，余虹便抿着嘴喊：
　　“这个，曲陌同学，担任文娱委员吧。”
　　话音未落，曲陌嗖的一下站起来。
　　全班同学：？
　　余虹有些奇怪，这女孩看着白白净净，长得挺秀气，站起来干嘛？随即摆摆手，让她坐下。
　　曲陌脸上扬起淡淡的微笑，开口道：“老师，我就是想问一下，文娱委员都要干什么事啊？”
　　余虹再次抬手扶了扶眼镜框：“是这样，你平时只用出个黑板报就行了。同学你应该会画画吧？”
　　“呃，会一点。”曲陌小心翼翼地答道。
　　余虹点点头：“那行，就这么定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当然不行，何况只是个文娱委员，挺轻松的，只能先受着了。
　　曲陌坐下，撇撇嘴，暗自在心里腹诽：行，让我画画，看我给你画出个什么花来。
　　宋临之余光瞥到女孩坐下后的动作，不禁勾唇笑了笑，再一看，发现她脸颊两侧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不仔细看压根看不见。
　　女孩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抿嘴一笑，梨涡若隐若现，显得温柔宁静，眼里却透着几分狡猾。
　　更像小狐狸了。
　　宋临之怔了几秒，接着低下头去看手机屏幕。
　　游戏显示失败了。
　　他把手机放进兜里，揉了揉头发。
　　很烦躁。
　　鬼知道最近怎么回事，老是发呆发愣，游戏从没输过，这一天输两回，一回是因为王晋一那个智障，一回竟然第二次看着自己的同桌发愣。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下了课，王晋一走过来揽住宋临之肩膀：“走啊临哥，出去吃饭去？”
　　“嗯？”宋临之简短地应了一声，目光无意瞟到教室门后的女孩，正在和余虹说话。
　　王晋一伸手在宋临之眼前晃了晃：“你傻了吗临哥？我说去吃饭！”
　　宋临之仍未移开目光，嘴中随意搪塞着：“你先去找座位，我拿个东西。”
　　“那行吧，我先去了。”王晋一挥挥手，走出教室。
　　曲陌现在郁闷到爆炸。
　　鬼知道这个学校这么赶，刚选出来的文娱委员就让她今晚弄好黑板报。
　　怪不得这么着急，赶她上任。
　　可她也不会画画啊。
　　算了，曲陌一咬牙，回身看看班里人差不多走光了，搬起椅子站到后面的柜子上。
　　随便画画吧，反正也不搞什么比赛。
　　这玩意不是思想健康主题积极向上就行么，那她还是有把握的。
　　想着想着，她不禁自信满满。拿着粉笔就开始画起来。
　　宋临之去学校里的小卖部买了两瓶水，准备拿回班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不去吃饭在这费劲巴拉地等同桌。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潜在意识里助人为乐、为人造福、热情善良的灵魂信念无意中被唤醒了？
　　何况未来三年都要跟人家同桌，应该趁早搞好关系才对。
　　这就是真相。
　　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他还作势点点头，扬起唇角，显然对这个解释很满意。
　　回到班上，看见一人站在后面柜子上，拿着粉笔画画。
　　女孩乌黑柔顺的头发被扎起来了，露出白皙细长的脖颈。
　　拿着粉笔的手纤细修长，不停地画着。
　　下一秒，曲陌正想起身看看整体效果怎样，却忘了自己还跪在柜子上，身子向后倒去。
　　宋临之心下一惊，跑过去接住女孩。
　　曲陌平静下来，发现自己没事，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腰间被一双手紧紧地扣着，身前是少年清晰的呼吸声。
　　她抬头，对上宋临之漆黑的双眸。
　　深邃如漩涡，一眼望不到底。
　　她愣愣地看了几秒。
　　宋临之也怔愣了一瞬，随即撇过头，那种陌生的感觉再次袭来。
　　心跳声一点点放大，充斥整个空荡的教室。
　　身旁的人浅浅的呼吸听得清清楚楚，距离近到无与伦比。
　　暧昧的浪漫卷席而来，让人晕头转向。
　　世界末日也好，只要能永远沉浸其中。
　　就在宋临之以为下一刻她要挣开自己时，余光瞥见女孩抬起手指向黑板，耳边传来透着几分得意的声音：“你看，我画的怎么样？”
　　宋临之抬头，曲陌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挣脱出来，回到安全距离。
　　黑板上有几个看着像小学生的人。
　　只是面目有些许的狰狞，衣服也比较粗糙简陋。
　　身边还有几朵鲜艳的红花。
　　“……”
　　宋临之听见自己竟鬼使神差地说：“挺好的。”
　　女孩立刻扬起笑容。
　　他忍不住又抬眼看了一下眼前的黑板。
　　挺好的？
　　呵。
　　他确实出问题了。
　　也许改天应该去医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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