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媳妇作没了怎么破

作者:佛惊南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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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坦白(1)


      “嗯。”女子淡淡的声音在身前响起。“不请我进去坐坐?”
      “是。”亓丹清收礼,侧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师父,请进。”
      “嗯。”女子迈步跨过房门,便来到了亓丹清房内的前厅。
      亓丹清在她身后合上房门,跟着她坐在了前厅的次座。
      女子坐在主座上缓缓开口:“今日棋艺可有精进?”虽是问句,却说得像陈述一般。
      亓丹清一怔,回道:“弟子棋艺尚有缺漏,虽略有长进却也不过尔尔。”
      女子并不在意他的话,只是为了引出自己的下文:“可有棋盘?”
      亓丹清回想了一番,忽的想起了压在箱底许久不见日光的棋盘。
      “……已经布灰了。”
      “……”
      女子顿了顿,又开口道:“拿出来揩拭一番,与我对弈一局。”不喜欢在弟子面前自称“为师”,是女子一个奇怪的习惯。
      “是。”
      虽说记忆早已久远,但好在忆隐山庄主张“一切从简”“自食其力”,因此亓丹清的房间算是“五脏俱全”,却也洁俭不已。很快,亓丹清便从衣柜的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扒处了最下方的棋盘。
      “……”亓丹清看着手里灰色的棋盘,久久没有言语。
      原来,他也有如此讨厌下棋的时候。
      远的记忆大都模糊不清了,但下棋的记忆还是比较清晰的。
      不是他去找那些心口不一的家伙去对弈,就是那些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借此由头来探口风。
      亓丹清手下熟练地动作着,眼神却飘向了窗外,心思飞向了很远的地方。
      “手法很熟练。”亓丹清现在正在自己的寝室内,兀的听到了女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整个人吓得一激灵,手也是一抖。
      “……师父过誉了。”亓丹清平复好自己的心态,转过头扯出一抹假笑回答着,脊背微僵。
      女子不知何时到的门外,看见了他揩拭棋盘的模样——那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更何况由于多年的沉淀累积,亓丹清通身的随和之气更是掩盖不住,兰雅是他在做什么时都会显露出来的——与他之前大不相同的气质。
      师父心中会不会起疑?
      亓丹清将棋盘擦好,准备带去前厅,被女子制止了。
      “在这便好。”
      两人在窗下的卧榻上坐下。
      “我执黑子。”不等亓丹清取出棋篓,女子又开口道。
      亓丹清碰到棋篓的手一顿:“是。”
      师傅与他们对弈时,从来都是让他们执黑的,也可以说是让他们半步棋的意思,但这次却要求他执白,落下半步棋。
      师父发现了。
      亓丹清脑中有些混乱。
      毕竟是自己的师父,自己表现虽不是十分明显,但总归是与之前那个自己不尽相同。
      而且,他并没有为此慌乱,只是有些纠结,是否应该向自己师父坦白,他这荒谬而不可思议之事。
      亓丹清将棋篓擦好,放在了矮桌上,决定先装做曾经的自己,以此来试探一番师父究竟发现了多少。
      女子不慌不忙,手下棋子攻势却十分猛烈,半点余地也没留给亓丹清。
      亓丹清满头大汗,握着棋子冥思苦想,迟迟没有落子——当然是装的,亓丹清蹙着眉头,眼睛却小心翼翼的瞄向自家师父——被发现了。
      亓丹清:“……”
      女子正看着他,冷不防的与他对视上,轻轻皱了下眉,又很快松开,语气中带着疑惑:“看我作甚?为何不落子?”
      “……”亓丹清苦着一张脸,“师父,我认输行不行?”
      “不行。”意料之中的回答。
      亓丹清只得再去看那盘棋。
      对于他而言,这盘棋虽说自己已经处于下风,但还有机会反败为胜;但这仅限于“他”,而不是“过去的他”。
      他能看得清局势,这盘棋女子没有留手,甚至在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他也知道结果,结果,不是他反败为胜,便是满盘皆输。
      师父在逼他,逼他脱掉伪装。
      亓丹清按照“曾经的他”的方式落子。
      无论如何也要撑一会——虽然他知道,自己极大概率是暴露了。

      一局终。
      果不其然,是满盘皆输——一个子都没有给他留。
      亓丹清“垂头丧气”的看着眼前的棋局,没有言语。
      “再下一盘。”头顶声音响起,还带着女子呼出的风,吹到了他的头发。
      亓丹清整个人一懵:“啊?”
      女子已经在他愣神这会儿将棋子收好,用手夹出一个黑子:“我执黑子。”
      亓丹清:“……”

      “……”
      亓丹清看着眼前的棋局,无比的熟悉。
      “《当湖十局》。”亓丹清心中喃喃。{*1}
      《当湖十局》的鼎鼎大名即使是曾经的他也是听说过的,但也仅限于听说。
      但于他而言,确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为了帮那个人——那个他不愿意回想起来的人,他曾经将这《当湖十局》看了不下百遍,细细钻研其中的玄机,连吃饭睡觉时也不曾离身,闲暇时还会偶尔走神,脑中都是棋局的模样。
      亓丹清顿觉心痛。
      深呼吸,亓丹清把自己从回忆里拉回来,又是好一会“冥思苦想”,落了子。
      满盘皆输。
      “再下一盘。”
      亓丹清:“……”

      亓丹清二人又下了几盘,无一例外,亓丹清皆是满盘全输,并且输得十分惨烈。
      亓丹清静静地看着手下的棋局。
      女子又开了口,轻缓道:“最后一盘。”
      亓丹清没说话,收拾好残局后便执起了白子。
      女子轻轻勾唇,又添道:“莫再藏拙了。”
      亓丹清手蓦地握紧,喉咙中发出一点含糊不清的音。

      这一局,亓丹清赢了。
      赢得不算难,也算不上易。
      女子也浸染棋艺多年,虽不如亓丹清一般,但足够谨慎小心,将几乎所有局势皆算入其中,至于不落下风。
      二人虽坐于榻上,但环绕其间的却是暗流涌动,完成了一次又一次交锋。
      亓丹清知道,他输了。
      不是在棋局上,而是暗中的交锋。
      亓丹清沉默着收好了棋盘,恍然间才发觉女子一直在看着他,眼中带着些柔和,似冰雪消融。
      “聊一聊。”女子依旧板着脸,但语气却像是在和老友唠家常一般。
      “亓丹清?”
      亓丹清抿唇,坐回榻上:“嗯。”
      对面的女子松一口气似的:“没换了芯子便好。”又问道:“你如何到这的?”
      “转世重生。”
      “何解?”
      “上辈子经历过的事,这辈子再经历一次。”
      “上辈子?”女子一顿:“你走过?”
      “死”是个忌讳字,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直接说出来,就像这次,女子便是用“走”代替了“死”。
      “……是。”
      “如何走的?”
      “……”这次,亓丹清没有给出回答。
      女子也沉默了。
      两人都知道这代表了什么,这意味着上辈子的亓丹清并不是“寿终正寝”的。
      过了一会儿,女子又问道:“谁?”顿了顿,又觉得亓丹清既然过世的原因没有说出来,自然也不会告知凶手,轻叹一声,道:“罢了,我换个问题:你上辈子,春秋几何?”
      “……三十有六。”
      “三十有六?”女子这时也已过不惑之年,听闻此言免不了阖眸一阵叹息。
      再睁眼,女子又问道:“可有婚配?”
      亓丹清:“?”
      亓丹清懵了一下,不过很快做出了回答:“并无。”
      没有?女子眉头快速的皱了一下:“可是业有所成?”
      亓丹清想了想,自己好像只是一介谋士,并没有什么大作为。
      灿灿的摸了一下鼻子,摇了摇头。
      女子有些震惊,亓丹清也看出来了。
      女子嘴唇张开又合上,似乎不甘心,追问道:“红颜知己呢?”
      亓丹清摇头。
      “蓝颜呢?”
      早在改朝换代时,新皇一上位便更改了婚嫁制度,男女之间不仅地位平等,并且可以择其所爱,不论同性还是异性——因为当朝开国君主,他的爱人便是前朝的最后一位君主。
      这件事不仅没有被其隐瞒,反而昭告了天下,不顾群臣反对,强硬的将其记录在史书中,甚至在驾崩之后留下遗令,将自己与前朝那位君主合葬在了前朝皇陵中。
      自那之后,国风便开放起来。
      “蓝颜……”亓丹清突然想到了墨染,呼吸一滞,摇头道:“没有。”
      女子眉头皱起:“那你都做什么了?”
      没等亓丹清回答,女子又开口道:“我不求你既可以阖家欢乐,又能够事业有成,但你至少也应做出什么大作为来。”
      “你于我坐下十位弟子中算是最聪明的那一个。”
      “可你却告诉我,我教导你至少十余载,你上辈子却是碌碌无为,到最后还不得善终?”
      女子蹙着眉,不禁向最坏的方向思考,厉声道:“亓丹清,我作为师长教导你心怀天下百姓,不可霍乱一方,达则兼济天下,穷则不移其行;我问你,你做到了什么!”
      亓丹清一怔,身子缓缓由坐改成了站,又慢慢的跪了下去。
      “弟子不孝,未能将师父教诲常念于心,”亓丹清低着头,身体紧绷着,跪的笔直:“弟子有愧于师,还请师父责罚。”
      女子起身,垂眸看着亓丹清:“你是敬爱师长的,我能看出来——虽然经常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女子将亓丹清扶起,问道:“你上辈子经历了什么?”
      亓丹清依旧垂着头,道:“弟子愚钝,错信了两个人,其中一人害我不得善终。”
      “另一人呢?”
      亓丹清没有接话。
      女子又是一声轻叹,将其轻轻抱在怀中:“九儿。”
      如此亲密的动作,女子不是没有对他们师兄妹十人做过,但恰恰此时,让亓丹清红了眼眶。
      “……师父。”
      亓丹清还记得,不仅上辈子,上上辈子,还有,不,是每一世,在忆隐山庄门前,混乱之中,女子看向他的慌乱的眼,还有她那一声:“尘儿!”——逸尘,是他的字。
      过了许久,屋内一片昏暗,女子才收回怀抱:“九儿,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亓丹清已经没有了当时脆弱的模样,听闻此话便对女子说道:“那弟子送送您吧。”
      “不必了。”女子道,“你重生的这件事瞒不住你上面的师兄姊的,一会得了空,我去和他们说一声。”
      “是。”亓丹清抿唇,又开口道:“师父,在我的上辈子,山庄有一场大劫……”亓丹清犹豫着看了一眼女子,又接着道:“那场大劫是山庄覆灭的缘由。”
      女子眉头一蹙:“山庄覆灭?”
      “……是。”亓丹清想要接着说下去,却被女子制止了:“不要说。”
      “道家有言曰:天机不可泄露。”{*2}
      亓丹清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可……”
      “莫要再言。”
      女子又制止了他。“几日后我便会告诫山庄众弟子勤加修炼,”女子看着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担忧,轻叹道:“天命难违,我等刍狗罢了,又谈何逆天改命?”
      女子将手覆上亓丹清的头:“凡事皆有定数,一切皆逃不过命理,顺其自然便可。”
      亓丹清眸中仍带着担忧,却无法再说些什么,只得拱手弯腰:“弟子知晓了。”
      而后起身,看着女子出了院落离去,长叹一声,合上院门,向楼外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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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坦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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