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中的信笺

　　第二章
　　插班
　　“天啊，”一行人被熙攘拥挤的人群带进园区，越靠近一座圆顶建筑人越是密集，不难猜出，那座圆顶的建筑必然就是牧梓川旗下的第一子公司，“这也太恐怖了吧，”柯也感叹道，“怎么京蓝人都对经济这方面这么感兴趣啊——诶诶诶别急了，看着点路！”
　　“我看就是外面吹得太厉害了，”林忆一边努力地“夹缝中生存”，一边回答着柯也，“人具有天然的好奇心，这种新奇的事物自然会招来围观——劳驾让条路吧谢谢！”
　　“那这好奇心也太恐怖了吧——”齐飞仗着自己的体能优势居然硬生生挤开了几个人冲向了前方，柯也和林忆也赶紧跟着齐飞开出的小路跟了上去，“这就是所谓的好奇心害死猫吧。”
　　“猫还没死——但是，你跟他们差不多，你不也是因为好奇新生长啥样才来这的吗？”
　　“还新生呢，我现在连公司正门我都还没看见，”话音刚落，齐飞居然握了握拳头，开始硬生生往前硬挤了，“跟紧我！”
　　“欸这孩子怎么还硬挤啊！”
　　“抱歉抱歉！”
　　“诶呦谁推我啊！”
　　“对不住！”
　　“看着点儿啊！”
　　“不好意思！”
　　别看齐飞也许在脑力活动上没什么显著特点，但在体力活上肯定是数一数二的强悍了，三人居然就这么硬生生的来到了人群的最前端，这一下三人才终于看清楚这牧梓川第一子公司到底长了个什么样子：
　　一座大圆顶的建筑安稳的落在整个园区的正中心，犹如一块坚不可摧的磐石，外表大胆地采用了全玻璃透明式风格，完全可以看清整个内部结构，标志性的M表示则用彩色玻璃在正门的那面玻璃墙上拼接出来，整个建筑在清晨眼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闪着耀眼光芒，似乎也在宣告着它极高的经济实力与地位，门前的主舞台早已搭好，舞台前也早已人山人海，保安们立在主舞台前，阻拦着冲动的人群。
　　“这建筑风格——”齐飞眯起眼睛看着整个第一子公司的主楼，“我实在是不敢恭维啊。”
　　“我也没太看懂……”
　　“据说这还是找名家来设计的呢，虽然感觉意义不明，但看上去造价应该不低，这样应该就是这些商人追求的所谓设计感吧，毕竟从方角改成圆角就是一个值钱的设计——其中大概蕴含着什么奇怪的商业哲理吧，不过至于好看——也就那样吧。”林忆对它的评价也不高，“接下去就是等待剪彩开始咯。”
　　“奇怪了，怎么没见主持人出场啊？”柯也望着空空的主舞台，手上的表明明已经达到九点，柯也歪着头眨巴眨巴眼，表示疑惑。
　　“怕是主办方没想到这么多人在临时改方案哟。”
　　“怎么会这么多人，”刘惠看着人群惊呆了，“快，小张秘书，赶紧安排一下，改一下方案什么的，这么多人聚集怕是离出现什么事故不远了。”
　　没想到林忆直接一语成谶，小张秘书疯狂拨打着电话，一个个协调着方案，以确保开幕式能顺利开始。
　　“刘总，”小张秘书挂了电话，急忙忙跑向刘惠，“市政领导就位了，仪式必须开始了，我已经尽力联系好安保了，再不开始群众怕是要催了，真催起来怕又不好控制了。”
　　“好，”刘惠拨弄了一下刘海，“那我们开始，让主持人上台吧。”
　　“各位京蓝的好朋友们，”主持人开始了开场白，“欢迎你们来到牧梓川第一子公司在京蓝的落成仪式……”
　　齐飞一直在观望着，“为什么一直不见有学生样子的人啊——”
　　此时，牧林才被后面涌入的人群带到会场，这一路上他感觉自己的双脚似乎都没沾到地面分毫，这么多人参与的开幕式他也是第一次见。
　　“小林？”刚被人群挤到会场，一个中年男声便在牧林耳边响起，是母亲的司机小王。
　　“王叔？”牧林有些惊愕，这个时间点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出现，按照惯例他应该在车上准备移动到下一个会场，“你怎么在这？”
　　“嗨，别提了，这人也忒多了，安保人手不够，这不，小张秘书让我疏导疏导人群，但是就这人流量往哪能疏通的开啊。”小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你来这看开幕的吗？”
　　“嗯，因为今天计划里有这一项。”
　　“来来来，我带你走员工通道到舞台那边吧。”
　　牧林看着喧腾的人群，着实不太想跟着这一群人挤在一起，便跟着小王一起从边上的员工通道走向主舞台。
　　“要说学生——”林忆四下环顾了一下，“像学生的貌似真的只有我们三个吧，齐飞大大，看来你的情报也不太准嘛，一个富家子弟怎么会堂而皇之的亮相在主舞台或者观众席呢？”林忆略带轻蔑的一笑。
　　“你又阴阳怪气我？！”
　　“欸，别瞎说，没这意思，单纯就是看看你怎么回应你昨晚用版主账号发出的预告。”林忆举起手机，上面显示着昨晚齐飞用版主账号发出的预告贴——知名转学生提前大揭露，京蓝高中校园墙抢先一步报道，“看来我们的校园墙怕是抢先不来这一步咯~”
　　“怎么可能——”齐飞像是被激起了什么奇怪的斗志，“就没有我齐飞圆不回来的饼！”
　　说罢齐飞便继续开始了寻找。
　　但此时，我们齐飞一直苦苦寻找的“知名转学生”，正在步入会场的路上——当然是通过员工通道，所以其实根本没机会撞到柯也一行人，小王牧林二人顺着员工通道，顺畅地绕到了第一子公司的前门，此时刘惠已经在进行最后的补妆，已经准备上台了。
　　“母亲，”牧林打了声招呼，“一切还顺利吗？”
　　“啊小林，你来啦？”虽然明显很忙，但是刘惠仍然给了牧林一个微笑，“还好，不过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来围观，现场秩序着实有些混乱，不过还好，起码这个园区还够大，没出什么事件——而且我记得今天明明没什么送礼环节，怎么这么多人来凑热闹的？”
　　“可能就是咱们公司的影响力吧哈哈哈哈！！”一旁的小王似乎非常自豪于自己是牧梓川的员工，挺起了胸脯颇显自豪。
　　“也许吧——小王辛苦你去车那边准备吧，我这边完事了就往酒店那边去了。”
　　“好嘞刘总，您放心。”
　　“小林——我想想，你……”
　　“母亲，没关系，我自己安排自己就好。”牧林礼貌给了母亲一个微笑，然后一个人走到了主舞台的侧边，注视着主舞台上的主持人，默默听着主持人的主持词。
　　“学生……”不知道是不是受齐飞一直念叨的影响，柯也也开始下意识的乱瞟，好像也在寻找着学生模样的人，但大多都是父母带来的幼儿园学生或者小学生，没看到一个高中生甚至是初中生的影子，剩下的便全是烫过的卷过的染过的没毛的人头了。
　　“算了，”柯也心想，“反正齐飞这个flag算是收不回来了。”柯也便把头转回主舞台，但当他的视野落在侧边时，一个人引起的他的注视——
　　虽然只有一张侧颜，但明显可以看出这个人是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茂密的黑色头发下一只金黑色的眼显出一种非凡的气质——他能安然自若的站在主舞台近侧也足以说明他绝非普通观众，否则一定会被拦在主舞台的警戒线前，柯也继续打量着，一身礼服显得这个少年是这样的富有气质，但不安分的脚尖有时会踮起，向主舞台上张望，也能显出少年的好奇与活力——虽然气宇非凡，但不老气横秋，这就是柯也给予他的极高评价，虽然不知为何，柯也明明只能看见侧颜，甚至连眼睛都没太能看全，就给出了这样的评价，他甚至还断定这个少年的颜值一定也和他的气度一样不凡——虽然柯也也没感受到他的气度就对了，不过光靠眼睛给予他的第一印象，柯也对这人的好感度就油然而生了。
　　“切，”柯也撇了撇嘴，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要是我也能有这么个气度就好了——要不这种人转我班里来当我同学也好啊，可比那些人养眼多了。”
　　柯也小声嘟囔抱怨着，突然，他回想起自己说的话，睁大了双眼，眼中波光一转，这双眼如同蓝色宝石一样透亮——年纪相仿，而且感觉身份不凡，不会是——
　　“齐——”
　　“下面请大家致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市市长，张浩平先生致辞！”
　　市长上台，一阵如雷鸣一般的掌声在柯也耳边响起，也打断了他呼唤齐飞的行动——其实柯也还有些害怕这种雷动的掌声，毕竟他不喜欢下雨天，更不喜欢打雷。
　　“啊，各位亲爱的京蓝的市民们，”市长刚开口就透露出了一股政客的味道——一种说不上来感觉的官方的腔调，“你们好！”
　　下面又是一片掌声响起。
　　“今天真的非常荣幸，能够参加我们牧梓川第一子公司的开幕式，首先这是咱们京蓝港高新区第一个……”
　　“齐飞，”柯也显然不是很想听市长各种致辞吹嘘，“我刚才在主舞台侧边好像看到一个跟咱们差不多的人，你说会不会是——”
　　“什么？啥？哪？”齐飞这一听可不得了，马上举起手机打开相机，往台侧照去，“哪有人啊？”
　　“不就在——”柯也顺着刚才的方向看过去，居然真的不见了，“啊？？人呢？”
　　“你不会在耍我吧？”齐飞略带鄙夷地看了看柯也。
　　“我哪有，明明刚才就在那里啊……奇怪了……”
　　其实，在市长致辞刚刚开始的时候，牧林就已经离开台侧走进公司大楼里了——和柯也一样，牧林也对市长的致辞没啥兴趣，从小听到大的官腔也没啥想多听一次的欲望，而且整个会场人山人海，看着都莫名有一股压抑感，还不如去公司大楼里吹吹空调来得愉快。
　　“欸，牧林？”来拿资料的小张秘书碰巧遇见了牧林，“你刚不是在主舞台那边吗，怎么进来了？”
　　“市长在致辞，我没什么兴趣就进来了。”
　　“这样啊，那你可以去楼上休息室休息一会——那里今天刚补的零食和饮料，我先去会场啦。”
　　“好，你先忙，不用在意我。”
　　牧林走到电梯口，摁下按钮，等待着电梯的下行。
　　“我给你说哦，”电梯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了两个人，“今天开幕式的人超级多哦，简直都要没有下脚的地方了，简直都挤到家了！”
　　“以前你们在嗣水的时候没这盛大吗”
　　“嗣水那小地方哪有这么多人啊，公司占地都比这儿不知道小了多少哩。”
　　“嗯？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随便就进公司了，去去去，闲人免进。”能说出这种话的，一定是刚来这里上班没多久的新人。
　　“欸——你别……”
　　“哎呦一个孩子你怕他什么啊，没事赶紧出去啊，没看见外面有警戒线不让进来吗？”
　　牧林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他看，时不时眨眨他那双黑金色的眼睛。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这是牧总跟刘总的儿子牧林，哪里是什么闲人啊——”
　　“啊……？不，不，不好意思小牧总……”
　　“不用在意——不用叫什么总，叫牧林就好，以后大概还会见，请多指教。”牧林似乎真的毫无计较的意思，甚至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电梯，摁下了二楼的按钮。
　　回到主会场，市长以及刘惠的无聊致辞终于结束了，接下去的剪彩也是普普通通的走完了流程，齐飞跟柯也全程也没怎么关注大会流程，只是在默默寻找着他们想找的人，而林忆却在手机的记事本上疯狂地记了不少的东西，看上去好像真的全神贯注跟了全程，随着主持人宣布开幕式结束，人群也慢慢散去。
　　“什么啊，”齐飞用力地摇了摇头，“这一场下来我毛也没看到啊，哪有什么学生啊，这情报不会真被林忆这个毒奶奶中了吧？”
　　“欸，纠正一下，这可不是奶，你的情报不准确是个既定事实，我就说阐释了一下事实——最多算有一点赌的成分。”
　　“那我怎么跟帖子底下等着的大家交代啊——”
　　“能蹲着等这种无聊事情的人一定会被另外一件更无聊的事情吸引走的，别担心了~”
　　“不对啊……我明明看见了啊，我总不能瞎掉了吧……”柯也一个人小声地喃喃自语。
　　“也只能这么期盼着了——好，那么接下来我们帮柯也解决解决社团的问题吧！”
　　“也好，反正我接下来也没啥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消失了吗……”
　　“柯也，我们找个地方开始吧？”
　　“不应该啊……”
　　“柯也？”
　　“幻觉吗？”柯也似乎真的好像莫名很在意刚才的那个人。
　　“柯也？在听吗？”
　　“嗯……”好像还似乎拔不出来了。
　　“柯——也——”
　　“啊？？”柯也被这一声大吼吓了一大跳，“齐飞你需要吼得这么大声吗？”
　　“你在想什么啊？我都叫了你半天了——走啦，去商量你社团的事情了。”
　　“哦，走吧！”算了，柯也心想，反正见到了也好真是什么诡异的幻觉也罢，反正走在路上都能碰到无数的陌生人，估计也不太可能见得到第二次了。
　　“所以——”齐飞看着林忆，“我们去哪？”
　　他似乎很笃定林忆有好的地方谈论社团的事情。
　　“附近有家咖啡店，去那坐坐吧。”
　　“商圈里的咖啡店不会贵死吗？”
　　“你不点那种名贵的咖啡也不会很贵——而且你又不是奔着去那吃饱的吧，主要目的不是谈事吗？”
　　“也是，出发！”
　　三人一起朝着咖啡店进发。

　　此时牧林站在二楼的窗前——其实说是窗，不如说整个墙都是用玻璃打造的，他推开设计好的可推拉窗，向外面张望，看着正往外散去的人群。
　　“小林，”刘慧结束了忙碌的剪裁，也来到了二楼的休息室，“怎么样，今天过得还好吗？”
　　“其实，还没算真正开始，”牧林见母亲来了，关上了窗，转过身来看着她，还是微微歪了歪头，“不过刚才安排的两项活动都还不错，早茶吃得特别好，其实没想到随便找的一家附近的早茶店可以做的这么好，如果可以的话，下次我可以带您也去……”
　　“哎呀呀，这牧梓川第一子公司真是气派啊，”牧林话还没说完，突然一行人就坐着电梯上楼了，“不打搅吧，刘总？”
　　“市长愿意赏光光临，我这公司大楼都蓬荜生辉了，怎么还能说打搅呢，”刘惠一边招呼着市长一行人，一边起身向他们走去，牧林也跟着站起了身，“来，这边请坐，张秘书给市长他们倒茶。”
　　“那就真的打扰了——这位是？”市长看向牧林。
　　“哦您看我这记性，都忘了介绍了——这是鄙人和牧锋的独生子，牧林。”
　　“市长先生您好，久仰。”牧林微微弯腰鞠躬，向市长打着招呼。
　　“诶呦这小子，真有礼貌啊，刘总教导孩子教导的好啊！”
　　“过奖了。”
　　“哎呀呀，”林川主任一听是牧林，马上站起身来把手伸了过去，没等牧林反应过来，他的手就已经抓住牧林的手开始上下摇晃了，“这就是牧梓川的小牧总啊，真是英俊啊，真是把你爸和你妈的优点结合起来长得啊！”
　　“您过奖了，”牧林被这突如其来还满带油腻的笑激得心里直犯膈应，“冒昧一问，您是？”
　　“我啊，我是咱们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林川，你以后叫我林叔就行了！”
　　“你能在京蓝高中上学啊，还得多亏林主任呢。”刘惠满脸笑意地看着林川。
　　“多谢林主任。”牧林也礼节性的感谢了一声。
　　“小事小事，以后有啥事找我啊，没有我办不了的！”
　　“欸，”市长似乎有点听不下去了，“人家牧林多好一个孩子，有啥事用得着你嘛，老林？”
　　“是是是，市长说的对，咱们大户人家的孩子肯定比那些寻常老百姓家的孩子强，哈哈哈哈。”
　　“市长先生，林川主任，抱歉，我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可能要先告辞了。”牧林实在没法在在这奉承下去了，也实在听不下去这人的任何一句话了，说罢，牧林便转身走向电梯口，乘着电梯下楼了。
　　“啊实在不好意思，”刘惠见状赶紧打圆场，“不好意思各位，孩子刚来可能还不太适应这么多人。”
　　“没事没事，”没等市长开口，林川马上开始连连摆手，“孩子有个性才可爱嘛，哈哈哈哈！”
　　牧林站在电梯里，伸手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手帕，精心擦拭了刚被林川主任死死握住晃动的那只手，他不喜欢政坛，也并不喜欢自己的商业世家，更不喜欢这些所谓的“上流人士”说出来的下流话——他们存在的意义好似只有贬低普通人。
　　一声清脆的提示铃响起，电梯到了，牧林走出电梯，把手帕直接扔进了电梯口的垃圾箱里。
　　虽然离开了公司大楼，但离午饭点尚早，又不是很想回家，牧林其实还有一阵心烦——这群政客坏了他的计划，为什么偏还要在活动结束以后还来公司里做客。
　　“算了，”牧林打开手机，开启定位，“随便找个附近的咖啡店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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