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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
闻劭唇角显出了弧度，看起来冰冷又嘲讽：“本以为那小丫头办的事能起一点微不足道的用处，现在看来，啧啧……”
金杰满脸阴沉地接上了他的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从现在开始盯着她，别让她再搞出什么动静，但不要联系她。”
“是，大哥。”金杰说完，拿着通讯器低声吩咐。
闻劭冰冷地笑了一声道：“这就是替代品妄图抹杀正主的惩罚。”
闻劭背对着金杰，因此没有看到后者眼中明显的伤感。
他回过头，金杰马上把情绪隐藏起来，熟练得让人心疼。
“胡伟胜那袋‘蓝金’的去处查到没有？”
“还没有，不过快了。”听到“胡伟胜”这个名字，金杰的目光冷了下来。
闻劭去美国留学的那段时间，发明了一个分子式，根据那个分子式制造出了一种新型毒品，并被他命名为“停云”。
江停的“停”。
为此，金杰又酸了好长时间。
那是一种淡蓝色粉末，颜色跟氢氧化铜相差无几。用水化了沾在皮肤上哪怕一滴，都能上瘾，同时它也给集团带来了巨大的利润。后来它又被改名为“蓝金”。
三年前，一个拆家胡伟胜从蓝金生产线上偷了一包，此后便藏匿起来，不再与黑桃K的组织产生任何联系，独自研究蓝金分子式。
现在他跟一个有名的化工企业里的一个导师牵上了线，但那个导师的学术不足，研究出来的毒品是失败品，他女儿还用那东西把他手底下一个叫冯宇光的研究生毒死了，并且很不巧，死在了江停的前线人、也是三年前把江停从高速车祸现场救下来的人——杨媚——开的不夜宫KTV的冰柜里。
于是现在，警察正在开展关于冯宇光的“五〇二·剧毒冻尸案”。
正巧这时候范四出现了，又恰好他有吸毒史。
为了不让警方查到胡伟胜偷的那包蓝金，闻劭故意在范四身上放了一个胶囊，里面的成分与冯宇光体内的毒品成分是一样的，并且金杰还拿走了范四用来暗杀江停的枪。
这两点会误导警方的侦查方向，从而让闻劭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拿回那包蓝金。
但有一点是他们没想到的——
江停居然会跟警方合作。
毕竟他现在最需要躲避的就是恭洲市公安厅，因为他早在三年前的1009塑料厂爆炸案后，就成了恭洲市公安厅里心照不宣的头号黑警，无论是他导致十四名缉毒警牺牲这一点，还是他枪杀了铆钉这一点，江停就算有十多张嘴都说不清楚。
前者牵扯到红心Q的身份，后者牵扯到他与草花A的关系，更是说不清了。
除了这两点，恭洲市公安厅还合理怀疑江停谋杀了“000001”，这个当然不是江停干的，但他也说不清。
有这么多的“说不清”，江停一旦被警方抓住，肯定必死无疑。所以他现在以“陆成江”的身份隐藏自己，而基本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闻劭和金杰也都以为他只会尽量避开警方，没想到江停居然跟警方合作了。
闻劭眯了眯眼，喃喃道：“还是低估江停了……”
他吩咐道：“让秦川继续盯着那边，同时这边加大力度搜索。”
“是。”金杰应完，在手机上把通知散发了出去，一抬头——
闻劭正含笑看着自己。
金杰不明所以，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把这一幕拍下来，把二人的身份摒除在外，场景应该是十分美好的——
金灿灿的阳光撒在两个英俊又精悍的男人身上，映照得他们熠熠生辉。
两个人一人温柔得体，一人放肆张扬，都笑着看向彼此，眼中映出了对方最美好的模样。
金杰心想：这应该会成为自己和大哥仅有的温馨场面吧。
可他还没来得及伤感，就被闻劭打断了。
闻劭眼底流露出微许笑意：“你……还挺可爱的。”
“啊？！”金杰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大哥上一秒还在吩咐事情，下一秒就笑着看他了。
金杰的笑容凝固了。
“我……我我我我……可爱？！”金杰的声音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了。
然而黑桃K不会管除江停以外的人的感受：“你一脸认真地一直答‘是、是、是，大哥’，不可爱吗？”
轰——
一道闷雷打在了金杰心里。
他的脑子一团乱。
大哥啊，那叫可爱吗？！您又不是没见过我面不改色徒手掏别人眼珠子的场景！我是堂堂方片J！方片J啊喂！
此刻，作为冷血杀手的金杰，头一次发出了人生疑惑问题：“可爱”这个词能形容杀手吗？
闻劭看着他呆若木鸡的脸，笑意越来越深，忽然来了兴致。
他走上前，看着金杰的脸，伸出手——
然后金杰就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一根手指非常轻地戳了一下。
由于这个可怜的娃还处于游魂状态，没反应过来，常年刀尖舔血的日子让他条件反射，迅疾地抓住那只作乱的手，力道大到让闻劭觉得虎口生疼。
但别看黑桃K平常举止优雅，其实也是练过的，和方片J一样能打，这种疼痛还能忍受一会儿，所以他没挣开手，打算看看金杰待会儿什么反应。
金杰看着眼前这张他日思夜想的脸，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一下子松开手就道歉：“对不起大哥，是我没反应过来……”
闻劭活动了一下被掐的那只手，看着金杰那张充满歉意和担忧的脸，想到了什么，于是慢慢收起笑容，正色道：“阿杰。”
“嗯。”金杰看到闻劭那张全无笑意的脸，心里紧了紧。
“你以后就像刚才那样格斗？半分钟不到你被人干趴下了。”
“我错了，大哥。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在其他人面前永远也不会这样。
只在您面前露出自己的弱点。
闻劭又道：“那个追范四的警察是建宁市公安局刑侦副支队严峫。你要是哪天碰上他，跟他打起来的话千万不能马虎。”
“嗯。”
闻劭漫步回那辆黑色SUV，金杰在后面一直跟着，为他打开了副驾车门。
闻劭刚开口，就被一声“叮”打断了。
金杰摸出手机，看完消息后对闻劭道：“找到了。”
——找到蓝金的藏匿地点了。
闻劭点点头：“快去。”
SUV轰然飞驰而去。
路上，金杰的手机又“叮”了一声。他正要伸手拿，却见闻劭先一步伸出了手，于是他索性就专心开车。
然而在0.1秒内，金杰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机放在了哪——
右裤子口袋里。
但已经来不及了。
闻劭的手随意地伸进金杰口袋里，骨节分明的手隔着布料蹭在大腿根部，痒痒的，以至于金杰整个身体瞬间绷直了。
一秒后，闻劭拿出了手机，才发现金杰的状态有点不对，还没看信息就先问了一句：“你怎么了，阿杰？”：
金杰脸上的表情堪称刚正不阿，活像就要英勇就义的革命先烈：“我没事，您快看信息！”
闻劭：“……”
你是贩毒的。
你不是缉毒的。
闻劭懒得管他，低下头看信息——
反水小王子：江停过去了。
闻劭眉梢微微一挑，心说：江停果然放不下。
“秦川说江停也过去了，”闻劭道，“注意点，别伤着他。”
金杰心头又是一酸：“是……”
“还有……”闻劭欲言又止。
“大哥尽管说。”
半晌，闻劭终于略带别扭地挤出一句：“你也别被他伤着。”
金杰：“嗯。”
两秒后。
金杰：“嗯？！”
他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迅速转头看了闻劭一眼，但后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路。
金杰没忍住笑了，嘴角弧度越来越大。
啊啊啊！大哥关心我了！
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闻劭锐利的视线，立马把嘴角压了下去，换成了一副正经脸回应道：“不会的大哥，现在江停就是个拔了牙的老虎，被拧断了翅膀的鹰，回不到从前的。”
闻劭却否定了：“不，别小看他。”
金杰不敢跟他争辩，只好专心开车。
建宁市老机械机厂一度是西南地区耀眼的明珠，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东郊建立起了庞大繁忙的工业区，轰轰烈烈的生产线，独立的医院、学校、邮局等基建设施。工人退休，子女顶班，国企管发粮票油票肉票，逢年过节还管发自行车票甚至冰箱票，铁饭碗代代相传，大半个建宁的姑娘都以嫁到东郊的工人家庭为荣。
荣光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才渐渐衰落，直至九十年代掀起下岗潮，国营大厂从此落花流水，一泻千里。
昔日繁华的家属区如今人去楼空，夕阳之下残桓断壁，到处写着巨大的拆字。塑料棚搭起来的小卖部上贴着花花绿绿褪了色的方便面广告，几个脏兮兮的小孩蹲在水沟边玩，不时发出方言口音浓重的尖叫声。
工业区宿舍是老式筒子楼，如今不说十室九空，起码也有个五六空了。尽管外面余晖仍在，楼道里却黑乎乎的，稍微往里走一点，经年累月的阴湿和霉气就争前恐后往人七窍里钻。
“去天台。”闻劭道。
二人侧身挤过楼道拐角处堆积如山的杂物，小心翼翼踩着难以下脚的台阶，金杰还一直注意着闻劭怕他摔着，终于爬上了天台。
金杰四处观察了一圈，发现筒子楼外部紧贴墙面的消防梯上有攀爬的痕迹。
挨着消防梯的是一户人家的窗台。内外窗台交界处，木框上积满了不知道多少年烟熏火燎留下的油污，而在黑色的积垢上，残留着几条极不清晰的横棱。
——鞋印。
这时，金杰的手机一震——
反水小王子：江停上去了。
金杰眉心霎时一跳，赶忙告诉了闻劭。
闻劭微微蹙眉。
——怎么来的这么快？
二人一同迅速向远处望去，当看到一辆辉腾时明白了一切。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跑向楼道门。
昏暗的门内，金杰忽然想起了什么，面色一沉：“不对。”
闻劭看向他。
只见金杰的眼中渐渐浮现出狠意：“江停和他的人名下没有辉腾。”
闻劭也反应了过来，眼神缓缓暗了下去。
仿佛是为了验证二人的猜想，下一秒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喂老秦……”
——是严峫！
闻劭拿过金杰的手机，开始打字。
J：你确定只有江停一个人来？
反水小王子：对。
严峫还在通电话：“别废话了，我在胡伟胜的租住房里，这儿出了点新线索……”
在他说完“我在胡伟胜的租住房里”时，手机上方那行“对方正在输入……”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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