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否

　　“见过楚大公子。“白衣走上前去，浅浅的弓腰行礼，，”贱女白衣，乃是朽阁闵阁主手下的门客。“
　　“门客？“楚铭安上下打量着白衣。
　　“不错，门客，“白衣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楚铭安，眼神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世道向来教导女子应温良顺从，闵阁主能不拘一格接纳一位女子做门客，足见闵阁主特立独行之心啊！”
　　楚铭安说着标标准准的客套话，让白衣不禁心里泛呕。
　　没再多客套几句，楚铭安便说道“闵阁主，朽阁远离南溪，想来这几日舟车劳顿，今日铸剑堂设宴招待四方来客，若不嫌弃，不妨就在铸剑堂小住几日，也顺便看看江湖英雄们比武会盟，如何？”
　　“即是楚大公子亲请，那在下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楚铭安招手召来一小厮，那小厮穿的是普通的粗麻衣服，但全身穿戴却是极整齐的。小厮领了指示，便带着闵梵几位前往了安排的住宿。
　　闵梵一行的住所比较偏僻，几乎是没什么人的。不过想来也是，铸剑堂压根就没打算准备几人的住所，如今“好心”安排了一处僻静院子，他们还有什么异议呢？
　　不远处，琴声悠悠传来，像春日里的雨露一般轻盈婉转。红芫立刻听出这是幽兰阁的琴谱。幽兰阁的女子个个绝色，又不喜喧闹，所以挑选清净的院子，也实属正常.
　　“先前随主人去云滇，曾有幸听苗女弹过一曲，没想到苗女不仅善巫蛊之术，还精通琴乐，只可惜，再听不到那样好的琴声了……“
　　“红芫姑娘爱听琴？“白衣转过头问道。
　　红芫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又沉浸在记忆里那独一无二的琴声了，闵梵却不合时宜地开口打破了意境：“这云滇的蛊女都是茹毛饮血的妖魔，只是你，若是换了别的什么人，一曲终了怕是连命都没了。“
　　白衣记得烟穹一族正是为了躲避战乱才从云滇逃去了莫玄岛，所以，以声乐下蛊的技艺白衣也曾听闻过，只是当时她年纪尚小，完全还没到可以学习这类蛊术的年纪，若是能学到云滇蛊女的技艺……
　　“我自幼时，便有一架白梧桐木做的琴，我的技艺虽不算纯熟，但好在琴的材料珍贵，等空暇时，我去取来让红芫姑娘也试试如何？”
　　“那自然是极好的！只是……“
　　只是红芫实在是不知道白衣的来历，白衣尚且来路不明，何况是上等的白梧桐琴呢?
　　没等对话终了，先前的小厮就赶来传唤几人前去用膳了。三人于是便领了指引去往大殿。闵梵被安排在和男客们一起坐在左边，而白衣和红芫被安排坐在了右边。白衣不经意间向闵梵那边看去，前来会盟的门派本就多，闵梵独自一人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那位子显然是另外加进去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梵哥哥！”
　　不远处传来一声，那是少女独有的轻柔婉转的声音，白衣循声望去，只看见一个脸圆嘟嘟的女孩，过去十年里，白衣都没怎么见过人，所以实在是判断不出眼前这个女孩的年纪，只是确定这女孩的年纪不会太大。
　　女孩穿着橙粉色的襦裙，头上簪着一只白玉簪子，装扮简洁干净。女孩是典型的江南水乡的丫头模样，眼里盛着独一无二的灵气，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稚气。她跑跳着向闵梵前去，襦裙便随着风一起一伏，脸上洋洋的笑，也如风中的娇花一般绽放。
　　“这是济世堂安城安大夫之女安洛，今年刚满十五。”一旁的红芫轻声说道。
　　红芫虽然平日里没大没小的，但到底是闵梵的侍从，对闵梵吩咐的任务还是牢牢记着。
　　安洛兴冲冲的跑向尚未落座的闵梵，炫耀似的晃着脑袋，眨巴着眼睛，边晃边说道：“梵哥哥，你瞧！洛儿及笄了！可以戴簪子了！”
　　“好啊，咱们洛儿长大了！”闵梵浅浅地笑着，抬起手却没等拍拍安洛的头就放下了。
　　安洛向来不喜欢闵梵把他当作个小孩子看待，不高兴的努了努嘴：“洛儿本来也不小！……”
　　“洛儿！”安城大声喊道，“都多大的人了，哪能还和小时候一样，和男客们混在一起，去那边坐！”
　　安城指示安洛去女客那边入座，等安洛走开，安城，闵梵互相问好后，才各自去了自己的位子上。安城又不禁叹了口气，女儿心事哪里能瞒得过父亲呢？若是老阁主手上，安城自然是乐意成全女儿心愿，可朽阁自十年前就没落了，如今教女儿嫁过去，不知今后要枉受多少白眼……
　　须臾间，楚明奕，楚铭安便走上前来，众人未见楚源怀，几个蠢蠢欲动的门派议论纷纷。
　　“青白色衣服的，是铸剑堂少主——楚明奕；靛蓝色衣服的是楚大公子———楚铭安”
　　白衣顺着红芫的目光望去，只见堂前站立着两位翩翩公子，先前在铸剑堂门外只顾着接楚铭安的话，完全没仔细看过这两人。
　　楚明奕一身青衣白衫，“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用来形容他再好不过了。楚明奕体态修长，常年习武，将他的身形塑造得无可挑剔。可惜，楚明奕的模样较之白衣记忆里的样子却是完全不同的了，楚明奕变黑了，眼神也不似孩童那般稚嫩，变得更加锐利。白衣记得书上写过的侠客能于纷纷落叶中刺中独一无二的一片绿叶，或许就是这种眼神。
　　相比之下，楚铭安则显得更加狡黠，楚铭安是典型的狐狸眼，一身靛蓝色则更显得让人捉摸不透。较之楚明奕，白衣对楚铭安实在是没什么好感，毕竟谁会喜欢一个隔三岔五就来放自己血的人呢？
　　“诸位英雄远道而来，今日铸剑堂略备薄酒，还望诸公莫要嫌弃！”楚明奕学着他爹的做派，对席间的客人们表示问候。
　　还没等客人们发问，楚铭安又接着开口说道：“家父近来身体不适，虽无大碍，却不能受风见光，今日且由我兄弟二人，向诸公敬酒！”
　　“嗤啊哈哈哈哈啊哈，简直是荒唐！今日各门派当家人都不远万里赶来，你铸剑堂作为东家，就叫两个小辈出来敷衍我们，是个什么规矩！”
　　“嵐渊剑派大当家——陈埔玉。”
　　白衣看着陈埔玉，一身棕黄色深衣，依旧是健壮的中年人模样，全然不似楚源怀那瘦如枯骨的模样。白衣想不出什么其他法子能解莫玄岛的毒障，那眼前这个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埔玉兄，源怀兄身体不适，见不得风，也实属无奈，你又何必为难这两个小辈呢？”一旁的黑蓝色衣衫的男子则打圆场说道。
　　“溪鹿山庄庄主——谢赋。”
　　“来此之前，我便听说，铸剑堂的堂主身患异症，早就无力管理铸剑堂大小事务，我陈某向来不关心这些，只当是没边际的胡话，可这一看，我却不敢不信几分，这江湖千千万万英雄豪杰，难道要靠一个连内务都管理不了的盟主指挥吗？今日，铸剑堂该给众英雄一个说法！”
　　这些英雄豪杰个个都学了一口冠冕堂皇的假话，但这与白衣无关，更与闵梵无关，朽阁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呼风唤雨的朽阁了，他们只管坐在后面看戏就成。
　　“诸位，家父确实是身体微恙，必须要静养，如若不信，大可问问替家父诊治的安大夫。”楚铭安抬起手，指向安城落座的位置。就像事先预演好的，安城站起身，向众人回应，而白衣却清楚的看见，坐在前面的安洛不自觉地攥起衣角。
　　“诸公，确实是在下为楚堂主问的诊，楚堂主只是得了椒疮，某已配了药方，相信不出几日，楚堂主就能康复。”
　　“那就是极好的了！”谢赋脸上的忧虑顿时烟消云散。
　　连陈埔玉也只能愤愤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是最好的了！”
　　其实楚源怀到底是生是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济世堂的安大夫发话了，楚源怀还活着，那他就是活着。毕竟这满堂的“英雄豪杰”哪门哪派没受过济世堂的恩惠呢？
　　众宾客算是被安抚了下来，一顿饭也算是勉勉强强地糊弄了过去。但显然白衣没打算就这么算了。今日这一顿饭也算是收获不小，毕竟，在白衣的记忆里，楚源怀和陈埔玉可是亲如手足的好兄弟啊……看现在陈埔玉对楚氏两兄弟的态度，就知道他现在还是这么健壮绝不可能是因为白衣的血丹。
　　当然，对楚家的两位公子来说，却是异常的煎熬。楚明奕笨拙地学着楚源怀的仪态应付来客，他虽然聪明却从小学的就是正派大家作风，不精通于人情世故，不像楚铭安，只是个幼年流落在外的养子，所以，很多时候还得靠楚铭安替他圆场
　　夜里，
　　白衣坐在窗台边，等到铸剑堂几乎所有的院子都熄了灯，才穿上衣服，静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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