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模

　　紧张了一上午，纠结了一上午的问题并没有发生，鑫辉不仅没有收唐棠一分钱，还在秃头接了一个长约20分钟的电话后，直接敲定了合作。

　　一个秘书模样的男人敲门送来一份文件，胥东升点点头，让他出去了。

　　“小唐，你看看合同内容，没什么问题就签字。”胥东升点燃一支烟，用手捋了捋飘逸的几根长发，让它们从东半球一路贴着头皮顺到西半球。

　　他实在没有明白那个人的意思，像面前坐的这种男孩，他们工作室一抓一大把，还个顶个的比他上镜，比他颜值高，比他乖巧好用，这个人一看就有点儿死犟死犟的。

　　后续的麻烦事儿还多着呢，走着瞧吧。

　　“每天都要上班？不行吧，我得上课……噢，放学时间抽空至少三小时。不能抽烟喝酒吃辛辣的东西……不能纹身、不能佩戴私人饰品……不能谈恋爱……不能以任何借口不接工作室的电话……”唐棠憋屈地问：“可是我平时得上课，你们总不能上课时间骚扰我吧。”

　　胥东升吐出一口烟，不耐烦的说：“谁会无缘无故骚扰你，找你肯定都是工作上的事儿，不会耽误你学习的，上边不是写了吗，你把每学期的课程表交给人事组的刘小敏，她会给你安排工作的时间，不会冲突的。”

　　“每学期？”唐棠才看了第一页，后边的内容并不知情，听对方的口气，似乎要用他很久很久。

　　不免声音都激动得抖了起来。

　　“对啊，先签2年，表现得好，能给工作室牟利，自然会考虑续约的。”胥东升将烟灰抖落在一个白水晶的烟灰缸里，抬眼看了一下青涩懵懂的唐棠，内心打鼓，养个这样的“三无人才”不亏本就已经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哪里指望他能替工作室赚钱啊。

　　两年啊，真不懂那个人是怎么想的，偏偏要这根青葱。

　　哎，赔大发啰。

　　唐棠脸憋红了，突然问了句：“可是我只有177，你们真的愿意让我当模特？”

　　他看见了合同上硕大的几个字“模特管理合同”，是不是他们业务不好，招不到人，开始饥不择食了？

　　“嗯，手模，你不用全脸出镜，也不需要化妆打扮，工作的时候有专门的情景大师给你规划小剧本，你这种年轻人，很快就学会了。”

　　“啊。手、手模？”唐棠瞬间明白了，不得不说这个胥总眼光非常好啊，他全身上下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那一双白净的手了。指节长、骨节小，像女孩子一样修长又漂亮，指甲被他修剪得干净整齐，一看就很舒服。

　　“对啊，你接着往下看吧，这可是我昨晚想了一夜，为你量身定制的合同，可不要白白浪费我的用心。”

　　唐棠警惕起来，为什么要给他量身定制？他何德何能？

　　胥东升见他有所顾忌，又给他解释：“我们工作室今年有新的项目，是前所未有的新模式新概念，你是第一个参与者，当然与以往传统拍摄不太一样，不过你尽管放心，我们工作室是正规挂牌公司，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儿，把心放肚子里就行。”

　　唐棠揣着糊涂继续翻看合同，看到最后他满腹疑云，这上边写的待遇也太好了吧，完全不符合他的预期，当然，是超出预期太多。他以为，假如有幸能被留下，可能一个月有一次两次的商演或拍摄机会，那么算下来顶多也就几百元的收入吧，因为他投简历之前问过王拓的女友邵芳芳，她就是这家工作室的兼职模特，已经干了1年半了，非常了解行情。

　　可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每天不低于三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每小时100元，不得无故旷工……那一个月怎么说也得收入9000啊，天！！！

　　唐棠的心提到嗓子眼了，天上怎么掉这么大个馅饼，这么多高大英俊的帅哥没相中，偏偏砸到自己脑袋上。

　　“为什么呢？我觉得还是挺不靠谱的，没有理由是我呀。”唐棠只想来打个杂，有适当的机会挣个小钱，改善一下伙食，他可不敢贸然签字。

　　胥东升见他谨小慎微的样子挺好笑的，假如不是那个人发话指定要把他谈下来，他怎么可能跟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废话这么久，你爱签不签，工作室其他项目，哪个都比这个前景好，还挣钱快。

　　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他叹口气，这出戏是真的难唱啊。

　　“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是小唐同学，你瞅瞅咱们的工商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证，百来号员工和这么多层的写字楼……我能骗你个啥？我能图你个啥？”

　　“呃……话虽如此，我还是得考虑考虑，要不，我把这个合同拿回学校，让我同学帮忙研究研究。”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把这东西拿回去给寝室的同学看看，特别是让王拓把女朋友找来问问，真的有这么挣钱快的美差？

　　“嘶，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别扭呢，我哪有闲工夫等你犹豫不决啊，好的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你不想签，说不定下午就有别的同学签了。你想想啊，我们不让你交钱，不压你的身份证学生证，除了签一份合同，没有其他额外的东西，绝对不存在你想象的陷阱，你啊，是时来运转，好运当头。”

　　唐棠听着听着就有些动摇了，多好的机会啊，这么高的报酬，比起爸妈每个月累死累活的那点工资还高出一截，只需要每天付出3个小时……仅仅3个小时。

　　“我……”他转着手里的签字笔，已经失手了十几次了，还是不死心又抓在手里，一圈一圈地转着，整个人也像被卷入了深不可测的漩涡，他有些不知所措。

　　“叩叩叩……”

　　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发出声响，吓得唐棠的笔又掉了，同时心跳加速，浑身发热。赶紧弯身去捡，听见门外一个男子在询问：“胥总，我是费冉，可以进来吗？”

　　胥东升摁灭掉烟头，应道：“请进。”

　　门开了，进来一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他扫了一圈办公室，然后愣住了。“你、哇，好巧。”

　　唐棠捡到笔，打直了腰杆，越听这个声音越熟悉，转脸一看，不正是昨天在食堂同桌吃饭的那个同学吗。

　　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糟了，他是不是也来面试的？

　　唐棠马上有了危机感，因为这个对手实在比他强太多了，这一米八几的个头，宽宽的肩膀修长的腿，身材比例没得说，妥妥的衣服架子，随便怎么穿都好看。还有那张洋溢着暖暖笑意的脸，好俊，好阳光。

　　跟他一对比，自己就像个老鼠，灰溜溜的，啥也不是。

　　“费冉，把你叫来就是介绍新的搭档给你认识，你们一个学校的，这是唐棠。”胥东升站起来，走到两个年轻人身边，“这位就是往后两年跟你合作的同学，唐棠，今年的新生。”

　　“你好。我们还真是有缘分。”高大帅气的费冉主动伸出手。

　　“我……还不是，这个……”唐棠捏着合同，如烫手山芋般涨红了脸。假如王拓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可以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到底要不要签字。

　　“诶，还没签吗？新项目哟，我觉得非常有挑战性，特别期待啊，哈哈哈。”费冉见唐棠迟迟不伸手，也大概知道他是个腼腆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对嘛，有人带，有人帮，你还犹豫什么，赶紧签了，待会儿让小叶领你们去工作的地方，先熟悉一下环境，然后即日开工。”

　　唐棠像个鸵鸟一样把头整个埋在了合同里，慌的大气都不敢喘，真的要签吗？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会不会从此走上不归路。妈妈绝对不会同意自己打着学习的幌子，在她鞭长不及的城市胡作非为的，被她知道了一定会被骂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呵，你在紧张什么啊，签了吧，我以你学长的身份郑重地告诉你，想让学习之外的业余生活丰富多彩，就要壮起胆子迎接新的挑战。”然后他靠近唐棠，俯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全身上下的名牌，都是自己兼职挣的，丰富了业余生活还有丰厚的报酬，提前学到校园里学不到的东西，何乐而不为？”

　　唐棠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抬起头，盯着签名的位置，放弃了挣扎和犹豫，唰唰唰签上自己的名字。

　　“再按个手印吧。”

　　费冉把印泥的盖子打开，递到唐棠面前。他驾车就熟，热情周到的感染力令唐棠非常受用，暗自庆幸今天碰到了他。

　　既然名字都签了，说明心底那一个坎儿也终于迈过了，这个时候再墨迹就真的有点作了，所以唐棠快速地沾了红泥，用力地摁到合同上。

　　“好、好了吧。”他觉得这一刻，比他之前任何时候都酷，简直就跟慷慨就义差不多，豁出去了，反正自己那么穷，那么挫。

　　人生还能够糟吗，应该不会了。但愿，今天就是转折点，往后跟着费冉学长，好好学。

　　费冉体贴的从办公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放在唐棠手心：“擦擦吧，然后等着胥总安排，从今天起呀，咱们就是拥有着三重关系的铁哥们了。”

　　“三重？”唐棠如释重负地擦着手，反正签了“卖身契”，现在也无法反悔了，不如尽快适应，好好工作吧。

　　费冉爽朗地笑起来，坐在他的旁边，掰着手指说：“第一重是校友关系；第二重是同事关系；第三嘛……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和我们的工作内容有关，比较有意思。”

　　唐棠两眼放光，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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