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见

作者:沐沐休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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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事


      君府。

      幽深曲折的长廊,有素色的风铃在随风舞动,舒雅的音色在散发着清香的空气中氤氲开来,湖水的潮气染着寂静朦胧了日光。十四岁的少女身着淡红色的裙衫手捧着一只白底描画着淡金睡莲的纸鸢如轻风般奔跑,水红色的发带上下翻飞,带着年少的活跃。

      只顾向前奔跑的她没有留意脚下的台阶,顿时一个踉跄,身子前倾向前扑倒。手肘处传来一阵热辣辣的疼,少女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手中的纸鸢已摔在了远处,半透明的纸破裂开来,小小的杏眼立刻蓄满了水雾,却强忍着没有落泪。

      就在这时,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双白缎锦鞋,一双手把她从地上扶起。明明已经入秋,在接近的瞬间,她却好似闻到了莲的清香,白衣的男子亦如画中走来,带着清莲的淡雅。

      那男子将手腕上缠绕的白色手帕解下,弯下身子,轻轻地替红衫女子擦拭伤处。

      “如果痛的话就告诉我。”温润的声音宛若梦中绪语,柔软地散开。红衫女子怔怔地站着,任由那男子将手帕轻柔地系在她的手肘上,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却不由自主地微微摇头。极近的距离下,她略一偏头,便能看到他如玉的侧脸和垂落的发丝,鼻尖似有清香萦绕不去,她的脸不禁有些发热。

      有些不适地转头却正瞧见那只破碎的纸鸢,金色的莲黯淡凋零,她的泪又涌了出来,那是母亲专门为她制作的。男子也发觉了她的视线,他轻轻从地上拾起那只纸鸢,淡淡地笑道:“这只纸鸢不如就送与了我吧。”秋风缠绵,她想她听到了莲花盛开的声音,有他的地方就有莲之精魂。

      而在隔着假山的另一侧,一名身着玄衣的男子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凳上,大半的身子已伏在了石桌上,黑发懒散地垂落。听到了缓缓的脚步声,他有些没好气地说道:“这么久才来,可别告诉我你找不到路了。”抬起头,眼里是还未清醒的睡意。却见白衣男子手上拿着一只坏掉的风筝。他不禁瞪大了双眼,惊叫道:“难道你去放风筝了?!”

      白衣男子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带着几分好笑,抬眉反问道:“你以为呢?”

      玄衣男子从震惊中恢复,摸了摸鼻子,略有些懊丧,自语着推翻了刚才的论断:“我一定是疯了,竟有这样异想天开的想法。”白衣男子的眼神有一瞬的黯然,随后又是水般的沉静,似不曾有过波澜。

      “我刚才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她不小心摔倒,纸鸢也弄破了。”

      “哦,所以怜香惜玉的舒大公子就助人为乐了?”玄衣男子语气微带戏虐。

      “只是那个时候,我觉得她很像小时候的你,以前你爬树摔下来时也是那种表情,一副想哭却强忍着又忍不住的样子。”白衣男子的唇角不由弯起一个弧度,眼中是流转的波光。

      “我那也是给你摘果子啊!”玄衣男子凶巴巴地回道。

      隐隐间有谈笑声起,惊起秋蝶翩飞。

      落叶纷纷之际,白衣、玄衣的男子同立于秋日下,霜红遍地,人可入景,景可入画。

      君府。

      落宁楼。

      又不禁回忆起二年前的初遇,穿着红衣的女子凭栏而立,美丽的面容泛起了几丝笑意,窗外是一汪幽深的碧潭,有古朴的睡莲迎风舒展,清香淡逸。出淤积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也只有这莲,才配得上这般形容,也只有他,才称得上如莲。

      君家小姐君怃宁转身离开房间,在床旁的墙壁上,挂着一只白色的纸鸢,纸面上一朵淡粉色的莲花飘逸,仿若随风荡起点点涟漪,灵动若有花魂。

      走下阁楼,天色已略有昏暗,偌大的君府,笼罩在夕阳之下,显出几分寂寥。远处已稀稀落落地亮起了灯火,依稀可闻见仆从的笑语。君怃宁沿着梧桐小道前行,红色的衣衫如夏季的最后一片云霞正在燃尽。等到了秋天,这儿该是梧桐雨纷纷了吧。君怃宁接住从树上跌落的一片叶子,叶子的边缘已染上了几点醉红。

      夏天即将结束了。

      梧桐林的不远处是一袭月白衣衫,一人孑然立于树下,任月华将满身的孤寂染深,直至投入骨髓。君怃宁静立着注视着那一个人影,月色下的清莲美得孤傲而诀然,令她不忍乱了这一刻的绝致。

      远处的人似有所觉,回首,凝眸。月色间他的目光隔了月晕的空灵。君怃宁恍惚间便觉一生就在这眉梢眼角间淡去,她明白这一世恐将在此沉沦,义无反顾。人生中虽然还会有无数次的回眸,却再也难有人,能让她听遍花开花落,望断这月夜间的情愁。

      “怃宁?”看清了眼前的女子之后,白衣男子缓步而来,月色下他的面容温婉,正是轩辕舒宁。“是在散步吗?”

      “恩,倒是舒宁大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哥没有和你在一起么?”

      “他正在对暮寒进行家庭教育呢。”轩辕舒宁淡笑着回答。

      “暮寒怎么了,今天好像没怎么看见他。”

      “出去玩了,隐离很担心。”

      “我看是气没和他一起玩吧。”君怃宁微微低头,饶有兴致地踩跳着地上的叶子,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舒宁大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轩辕舒宁怔了一下,随即说道:“只是最近有些累,能有什么心事呢。”态度温和却依旧显得疏离。

      还是不行吗?君怃宁的双眼暗了下来,但立即又强笑着掩饰道:“哥也真是的,把客人晾在一边,不如我们一起去大厅吧。”

      到底什么时候,我才可以触碰到你的心呢?不用再这样猜测着,欣喜着,也痛苦着。为什么,你总是这般遥远,远得令我几乎就要放弃,却不能甘心。

      君府大厅。

      君隐离斜倚在雕花红木椅上,朝服已经换成了一身玄色长袍,正研究着面前的一只紫金砂
      壶,懒散的脸上微微有着几分忧虑。君性德手持文书,正在夜读,一旁的君夫人则静立桌旁,小心地将灯抿亮。一切都显得如此宁静,连平日总是吵闹不休的君暮寒此刻也手持一本古籍在翻看着。

      当轩辕舒宁雨君怃宁走进大厅时,君隐离不由地抱怨道:“舒...恩...太子殿下,你不要不说一声就突然消失嘛,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先走了呢。”眼睛悄悄瞥向一旁的父亲,他的脸上有舒了口气的轻松。

      太师没想到太子竟在府中,上前便准备行礼,轩辕舒宁忙上前挡下。“太师不必见外,论辈分,我可还得喊您一声舅舅呢。”太师简单地道了声“太子殿下”,便瞪向一旁的儿子,“太子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都来不及准备什么。”

      “贸然前来,是我失礼了。我此番前来事项与舅舅讨论一些事情。”轩辕舒宁自称“我”,又称太师为“舅舅”,其意已不言而喻。

      君性德请轩辕舒宁上座后,君夫人便告退了,君暮寒本想留下,也被君怃宁强拉着走了。大厅中仅剩轩辕舒宁和君隐离父子。几人寒暄了一阵,便开始进入了主题。

      “太子既来,不知皇后身体可好?”

      “母后一切安好,只是与父皇已有月余不见。”

      “皇上这一次是决心与君家断裂吗?”君隐离微微叹息道。

      “恐怕并非如此。”君性德沉声道,“即使皇上这样打算,以我对圣上的了解,他的心机不会允许他鲁莽行事。他不可能会让我们发现端倪,只会在无声无息间毁灭一切。”

      “或者这就是皇上想要的效果,令我们摸不透他的心意,束手束脚。”君隐离猜测道。

      君性德没有接话,只是沉默。

      “舅舅是认为,父皇还有后招?”轩辕舒宁问道。

      “或者应该说,连皇上本人也已经难以掌握如今这局面。”

      “舅舅,您的意思是......”轩辕舒宁不禁敛眉。

      “恐怕另有他人在操纵。”此话一出,三人同时安静了下来,回想近期种种变化:皇上突然病倒,连皇后也难见其一面;三皇子封为监国,有权批阅奏折;朝局表面上的稳定;不日后的天祭。他们不由想到了一个人。

      “轩辕悒秦。”三人相互对视后,君性德说道:“我们必须小心应对,这次天祭必定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太子行事务须谨慎。”

      “侄儿明白,不知近日舅舅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重要之事,只是雅妃最近病情日益严重,请去了天祭的主事法师为她驱祸。”

      “天祭的法师?就是那个据说能知天命的云游道人吗?”君隐离手抚额头,“听说他不愿呆在宫中,只是在天祭的山上清修。”

      “我与他也曾有过一面之缘,他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感觉十分神秘。”轩辕舒宁轻语道。

      “神秘的人通常危险。”君隐离眯起了双眼,微微凑了下鼻子,“那个道士是叫‘祭癸’吧,名字也这么怪。”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小心,太子近日最好不要再来下臣府中,以免落人口实。”君性德正色道。

      “侄儿明白。”

      君府另一侧的厢房内,君怃宁轻轻抚摸着手中的一方素色锦帕,脸上尽是温柔之色,眼底略带情意,帕子的左下方绣着一个小小的‘宁’字,淡紫的丝线轻盈飘逸。君暮寒趴坐在椅子上,嘴角有着隐约的笑意,黑色的长睫毛柔顺地舒展着,带着小猫般慵懒的惬意。

      嵂隳大街。

      夜色喧嚣。

      望江楼。东临昶水,远离繁华。一男子身着淡青长袍凭栏而立,望断无限江山愁,容颜如玉,正是祭癸。正是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心绪寥怅。

      他遥望对岸烟火,眼里含笑,却微透冰冷。那些长年醉生梦死于花街柳巷,浑浑噩噩沉溺在如梦浮生中的人,抱着他们那卑微的快乐,和不堪的妄想,只是在尘世间如蝼蚁般度过残生。不一样的世界,却有着同样的肮脏,一样的卑劣,一样的妒忌,以及一样的欲望。

      果然是一个有趣的世界啊,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勾心斗角和苦痛挣扎,生命才显得如此真实,而我,也才有了活着的价值。祭癸嘴角轻轻扬起,不自觉地将手向虚空中伸出。权势,就在这双手中变转。他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收缩,似乎染上了几分阴鸷,夜色里,深不见底。
      他低头,轻笑,笑声优雅,眸光幽静。

      时光在偏头的那一刻静止,望不进人影的眼中突然闯进了一抹白色。不远处,有一个身影独立于江畔,身形消瘦,白衣胜雪。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却有人只是一个背影,便有比月华更柔和的轮廓,祭癸有些出神,望着那一份朦胧的温柔。他仿佛独立于世的谪仙,不染世俗的尘埃,但又不含孤傲,只静静遗落在人世烟火中。

      白衣人垂发弄箫,清籁起,吹落万般情愁,如柳絮纷飞,月意舒柔,烟波江上翩然过。祭癸却不觉讶然,似乎心里便一直有着这样的直觉——那个深巷清箫使人醉的人,本就该是他。只有这般清澈的人,才能吹出这样清澈的箫音。

      祭癸不由浅笑,眼里也有了几分暖意。轻振衣衫,他移步下楼,走出望江楼,箫声还未断绝,他走向江边。就在这时,一名灰衣男子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祭大师请留步。”

      祭癸对于他的到来并未感到奇怪,他回身淡笑:“何事?”

      “主子身有不适,想请大师一去。”灰衣男子恭敬答道。

      “夜半召我,难道不担心引起宫闱流言吗?”祭癸状似无意地扫过他的双眼。

      灰衣男子顿时屈身:“大师莫让小人为难,主子今日命小人务必请到大师,若大师不愿前往,请先留下小人性命。”

      祭癸轻笑:“我不过说个玩笑话,你何必如此当真,我们这就去吧。”

      “大师有否携带主子想要的东西。”灰衣男子并未立刻动身。

      “怎会忘记。”祭癸径自向前行走,灰衣男子沉默地跟上。为了那个人,你竟已经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了吗?他暗自冷笑,嘴角却含了几分苦楚。箫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只剩清泠的残余音节在空中飘散。何处寻知音?竹箫明月空闲。人生莫不相逢时,只待缘回再识。

      夜色深沉,孕育着未知。

      伤心已逝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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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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