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拂秋水

　　秋水适应这里后，发现若卿除了日常制酒和弹琴之外，还经常在竹林里舞剑。

　　那日，秋水办完了若卿交待的事，便来到了竹林，只见若卿挥舞手里的剑，那些竹叶本来要落下，却缠绕绕在他的剑上，随着他的剑移动，不停地变化。

　　周围很安静，只听得到他挥剑的声音，他的白衣在绿色的竹林里十分醒目，他的剑法高超，舞到妙处，秋水不禁暗暗赞叹，果然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好看的。

　　可是，若卿突然停了下来，竹叶纷纷落下，他看向了她。

　　秋水一惊，以为是自己打扰到若卿练剑了，连忙低头解释道:“那个…公…公子，我刚刚去送完酒回来……经过竹林就……”

　　若卿温和的说:“无妨。”

　　他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

　　秋水舒了一口气。

　　他又说:“你来这里都这么久了，用不着对我这么拘谨，对了，上次我教你的御风之术你学的很好，你的天赋很高，我一直想再教你点什么，你觉得剑术如何？”

　　秋水习惯性堆笑着说:“自然是愿意的。”

　　若卿皱眉，他似乎并不喜欢看到秋水这样强装出来的笑容，但他很快收敛不让眼前的人察觉。

　　随后，若卿把自己的剑交给秋水，秋水双手捧着剑，吃力地将剑提起来，想要挥动起来，但她的力气只够将剑勉强提起，根本挥不起来。

　　眼看锋利的剑刃即将掉落在秋水的脚上，若卿将秋水手里的剑接过，他的手在碰到秋水的那一刻，秋水整个身体便不自主地往后缩。

　　若卿将剑收回，看到秋水垂下头，表情低落，有些颤抖，他以为秋水被吓到了，安抚道:“这是你第一次拿仙界的剑，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的疏忽，你不必在意。”

　　秋水摇摇头。

　　“等我一下。”

　　随即，若卿在竹林附近砍下里的一根竹子，将一根竹子削成了一把轻巧的剑，他将竹剑递给秋水。

　　“试试这把剑。”

　　秋水拿起竹剑，觉得这把竹剑比刚才若卿把顺手多了，她拿起竹剑按照若卿之前教她的方式，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招式果然流畅很多。

　　周围的竹叶纷纷被秋水砍落，秋水站在中央看着片片掉落的竹叶，转头对若卿会心一笑。

　　“谢谢公子。”

　　竹叶包围着秋水，这一刻她的笑才是真实纯粹的，若卿点头还以微笑。

　　若卿发现秋水对修习法术有着极高的天赋，只是秋水自己却没有察觉，每当若卿带着她修习时，她总能很快地投入其中，全神贯注学习，而且一点就通，以她的资质继续修炼下去，他日必成大器，只可惜她是肉体凡胎，终究比不上神仙，再怎么努力也到达不了那个境界。

　　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明艳的姑娘，他萌生了一种要留住她的想法，自他成为神仙以来，他都是孤身一人，如果有个人可以一直在他身边，似乎也不错，但是她毕竟是人，如果她愿意过人间的生活，那他也不好勉强，还是要尊重她的意愿。

　　“秋水，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你想回人间吗？”

　　若卿的话让秋水一愣，她不明白若卿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是觉得她和他仙人有别，希望她离开的意思吗？

　　秋水拿着竹剑低下头，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见秋水紧张又不敢说话的模样，若卿以为她不愿意，他想，也对，仙人有别，她未必会喜欢这样无聊的地方，未必喜欢过这种一眼看到头的日子。

　　若卿叹离开口气，“罢了，我不该这么问的，等到时机成熟，我送你下凡去，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

　　听若卿的意思，秋水以为他要赶她走，瞬间变了脸色，快步走向若卿，扯住他的衣袖。

　　只见秋水“嘭”的一声跪在地上，刚刚还是满面笑容的秋水，顷刻间眼里溢满泪水，她颤抖地抬头望着若卿。

　　“不要赶我走，求求你……”

　　若卿被秋水的眼泪震撼到，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泪水可以这么清澈，如清泉一般干净透明，让人想捧于掌心。

　　原来是秋水误会了，她以为自己要赶她走，若卿也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发现他也不想秋水离开这里，当他想要向秋水解释时，秋水却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因为人间战乱，我从小便没了父母，这么多年来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我原以为这样痛苦的日子会一直伴随着我直至死亡，可是我在最绝望的时候遇到了公子你，是你带我走出这人间炼狱，给了我这样安稳的生活，对我温柔，又照顾我的感受，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个像公子这样对我这样好的人了，所以求求公子不要赶我走，我想留在这里，待在公子身边，我有哪里做得不好的地方，公子可以告诉我，我会努力改的，我只求你……”

　　收留我。

　　秋水知道她现在只是一个凡人，她不能对若卿有所奢望，如果他不愿意她留在这里，她便不能留在这里，可是除了这里，她想不到还有哪个地方更能庇佑她，让她免受战乱之苦，所以弱小无助的她只能一遍又一遍求着眼前的人，像她之前当乞丐求别人一样，卑微地求着若卿。

　　若卿蹲下来，毫不介意地用自己素白的衣袖擦干秋水的眼泪，他安抚着说话断断续续却还想继续再说下去的秋水。

　　“冷静下来，秋水，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不需要那么卑微地求着我，虽然我是神仙你是人，但我们都存在于三界，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我以为你作为人应该会更喜欢人间，所以想问问你的想法，并不是想要赶你走的意思。”

　　“真的吗？”

　　“嗯。”若卿回答得很坚定。

　　“相反，我似乎和你一样，更希望你留在这里，有你在，我的落竹院热闹不少，这漫长无聊的日子也有了些许美好光景。”

　　秋水听了若卿的话，感动得更想哭了，可是她又怕自己哭得太肆意，惹得若卿不喜，便收敛自己的哭声，立马挤出一个笑容，讨好似的看着若卿。

　　可若卿却用修长的手覆盖住秋水的眼睛。

　　“以后你不必这样，你不必来讨好我，做你自己就好，虽然我很喜欢你笑的模样，但我不喜欢你为了讨好我，勉强自己 。”

　　秋水来这里这么久了，若卿也观察过她，平日里虽然假笑居多，但也有笑的真诚的时候，在练成御风之术又或者是专心酿酒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的笑，笑得很好看，他总爱看她笑的样子，不管秋水什么时候的笑，都能感染他，让他不由自主地陷进去。

　　秋水的双眼被若卿的手温柔地覆盖住，不一会儿，秋水便颤抖了起来，若卿感受到他的手上有水在往下流，他移开手便发现那是秋水的眼泪，她的眼泪在止不住地往下流，这一次她哭得很大声，再也没有掩饰自己。

　　面对这样好的若卿，让秋水觉得她之前遇到的种种磨难都是为了让她在最适当的时候遇到若卿，因为有了这样强烈地对比，才更让她懂得，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若卿一样好，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只有若卿。

　　落竹院里，看着已经哭累的秋水，若卿让她回屋休息，可临走，秋水却拉住若卿说: “公子，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这是秋水唯一一次像若卿提过的要求，在这一刻，她想触碰他，感受他的温度，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可控制地爱上眼前的人。

　　秋水说得小心翼翼，她担心若卿拒绝，可若卿却如愿将她拥入怀中，他以为秋水还是不安心，于是轻轻拍着她的背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没人能赶你走，这是我的承诺，以后记得每天午时都来竹林，我教你练剑。”

　　秋水点头，看着若卿离去的背影，秋水抱着竹剑慢慢蹲在地上，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她，只有若卿，能察觉到她的内心，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所以她才敢放声大哭，为过去那个没人关心，可怜的自己哭，之前一切的不幸都过去了，现在她会更加努力的活着。

　　若卿去了一趟月华星君那里，在那里要了一把碧水剑，这月华星君白平日喝了他那么多酒，现在也是时候让他回报一下了。

　　月华星君起初还舍不得，直嚷到:“若卿上神，你说你拿哪一把剑不好，偏偏要拿我这里最好的剑，你自己手里不也有一把绝世好剑吗？有一把还不够，还要拿我的。”

　　若卿道:“平日里，你喝我那么多坛好酒，我说什么了吗？今天我要你这把剑，以后我的酒你随便喝就是了，最近我又酿了三坛竹叶青，都是你的，连太子都没份，改天我叫人给你送来，你看如何？”

　　月华听了眼睛发直，他是个老酒鬼了，听说有这么好的酒，自然喜不自胜，连忙道:“甚好，甚好！”

　　从月华星君那得到碧水剑后，若卿便把碧水剑给秋水，他说:“这碧水剑，小巧精致，握而不热，温润如玉，锋利无比，能劈万物，挺适合你的。”

　　秋水接过这把剑，它比若卿的剑轻许多，很好掌握，而且很漂亮，整体呈银白色，在空中比划几下还有银色的影。

　　秋水很开心，这次她的笑容洋溢在脸上而不是之前的堆笑，她向若卿道谢:“谢谢公子，我很喜欢这把剑。”

　　若卿看着她眼神温柔，他说:“时候不早了，开始练剑吧。”

　　若卿拿起剑，秋水在一旁默默记下若卿练剑的招式，她学的很快，基本上若卿只要使过一次的招式她都能学会，可有个招式她一直学不会，若卿点了好几次，她总是重复犯错，无奈，若卿只能握住她的手，手把手教她这一招。

　　秋水很紧张，她头一次离若卿那么近，若卿比她高许多，她的头挨在若卿的胸上，她能听到若卿均匀的呼吸声，若卿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酒香味，稍稍一闻，她的心就忍不住扑通扑通的跳。

　　若卿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低沉，出剑，收剑之间，秋水有种沉溺之感。

　　之后的很多日子，若卿经常教秋水练剑，有些地方秋水明明会，她却假装学不来的样子，就是想让若卿手把手教她，这是她的一点点小心思，她多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没有尽头。

　　还有说要给若卿包子的事，其实流浪乞讨多年，秋水只知道吃包子，并不知道如何做包子，某天趁若卿不在，秋水想为他做一次包子，好报答他的收留之恩，捣鼓了半天，她才做成功，结果包子做得硬邦邦能当石头用，眼看竹林风动，若卿就要回来，秋水来不及收拾，便将包子全都
　　包起来藏于身后，想伪装一下。

　　结果若卿回来就发现秋水的不自在，他施法让秋水藏于身后的东西漏出来，一块布里包着的全是包子。

　　看着若卿若无其事地拿出一个咬了一口，秋水迅速闭上眼睛，她不敢看若卿的样子，因为她知道这次包子做得很失败。

　　可若卿却说:“你做的包子味道还不错。”

　　随即将所有包子都慢慢吃完，秋水怕他噎着，默默在一旁递上一杯水，心想，他可是活了这么久的神仙，什么好吃的没吃过，让他吃这个和石头一样的包子真是委屈他了，秋水的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公子，其实没必要勉强自己的，我知道我自己做的包子不好吃。”

　　若卿摇头，“不，我很喜欢，不必有负担，有时间可以继续为我做，我都会吃完。”

　　这时，一声白虎的嘶吼，拂晔又骑着白虎来找若卿喝酒，他因为在人间降妖除魔，已经许久没来了，他安顿好白虎，白虎温顺的趴在地上，目光直盯盯地望着不远处的秋水，它似乎对她很感兴趣，不过，拂晔并没有在意。

　　正好见到若卿在吃包子，拂晔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他觉得很稀奇，平常这些凡间的东西他从来都不碰，能让他这么吃的东西肯定十分美味，于是，拂晔来了兴致，将若卿手里最后一个包子抢过来，咬上一口，拂晔觉得自己的牙都要被硌掉了，他气得将包子扔到老远。

　　“做神仙久了，难道你已经失去味觉了？这包子硬得咬都咬不动，你却吃的这么欢，真是搞不懂。”

　　拂晔说着说着，看到端着水在一旁紧张看着若卿的秋水，瞬间明白了。

　　“看来不是真的味觉失灵，而是有人蒙蔽了你的味觉。”

　　秋水给若卿递上一杯水，然后对眼前的拂晔微微一笑，在低头的时候狠狠对他翻了一个白眼。

　　拂晔迅速察觉到，他指着秋水对若卿说:“你家侍女刚刚瞪我了，你不管管。”

　　若卿甚至连眼皮都没抬，淡然地说:“她没有，是你看错了。”

　　拂晔纳闷，这么久不见，若卿居然这么袒护这个小小侍女了？她究竟有什么能耐，他对秋水越来越好奇。

　　“好了，算了，今天我心情好，不合你们计较，快，若卿叫你的侍女拿出你最好的酒来，今天我们要一醉方休。”

　　就这样，拂晔便和若卿痛快地喝起酒来，为了不打扰他们，秋水便去竹林里练剑，她想变得更强更厉害，这样就不用一直受若卿庇护，她也想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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