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照海[神雕+神州奇侠]

　　柳随风给小龙女磕完头，便算拜师完毕。
　　小龙女又带柳随风去拜祖师婆婆的棺木，和柳随风言道，“这是师门埋骨地，你不可不恭。”见柳随风乖乖点头，又道“祖师婆婆和师父睡在前两个里，剩下三具，孙婆婆睡一口，我师姐李莫愁睡一口，我睡一口。”看了柳随风一眼，又道“你也会有一口。”
　　柳随风摇了摇头，小龙女见状板起脸“你是我徒弟，我自要看顾你一生一世，我在这儿，你便也在这儿过这一生，我死之前，亦要将你杀了。你若不愿，我立时取了你性命，不用等将来。”
　　柳随风摇头笑道“师父，我和你睡一口。”
　　小龙女不疑有他，眉头展开，思考了一下，点点头“嗯，大家将来既要死在一处，睡一口也无妨。”
　　殊不知小狼崽子表面随口一句理所当然，心中却甚是满意，甚至在心里偷偷念了一句，“能与子同柩，也算石烂海枯”。

　　随后，柳随风就钻进厨房开始煮晚饭，小龙女吃的清淡，不喜荤腥，柳随风煲汤的时候习惯加几个从外林扒拉来的酸果子汁让汤汁更清爽。其实古墓人习惯饮食玉蜂浆，胜似灵丹妙药、玉露琼浆，柳随风却不管这些，每日风雨无阻，花样百出，老少二人未拦过他，若是拦他，他也自有话说。
　　柳随风这边煮饭，那边思考着祖师婆婆与那道人的恩怨，孙婆婆曾说此地是终南山，山上除了古墓派，还盘踞着全真教，不知那道人与全真教是否有渊源，或者甚至是全真教的建派祖师，祖师婆婆与这道人有宿怨，不知是否是情债，是否全真教这道士为了这终南山的地界欺骗祖师婆婆感情。柳随风根在古墓，自是不惮把这道士往坏了想，若是这道士负了祖师婆婆，全真教又分了古墓山头，那可是欺负到姐姐头上了，他近日身体记忆复苏，武功进境说一日千里也不为过，更添了几分自信自傲，想着须得把这群坏道士臭男人扫地出山，若不听话，想着等他再长几年，积蓄力量，到时候全杀光了扔下终南山也算方便。思及此，柳随风暗暗下决心要勤练武功，同时还要找时间试一试这世间英雄的身手，掂量掂量自己的位置。

　　翌日，早饭后，小龙女先去林间捉了三只麻雀待会古墓，去到柳随风房间，也不敲门，推开进去，柳随风坐在桌前读书，左右两边都叠了厚厚的一沓书，面前铺了泛黄的粗宣，上面已有几行字，小龙女看了一眼，字迹神清骨秀，沉着中隐含锋锐，冷然清约处自见骇目惊心，竟已近化境，浑不似出自十四岁少年笔下。
　　柳随风见小龙女来便站起身，小龙女看向柳随风，语气有几分威严，“我教你武功，你若愚笨，几次还学不会，我便要打你。”
　　柳随风笑了，竟露出珍珠般光洁的牙齿，说了声“好。”
　　小龙女看他竟十足开心，心中不解，面上神色冰冷如常，问“我说要打你，你欢喜什么？”
　　柳随风道，“姐姐因为我愚笨打我，是在意我。”
　　小龙女竟有几分不知如何是好，也不否认，只微微拧眉，“叫师父。”
　　柳随风轻轻向前晃晃肩膀，笑着道“师父。”
　　小龙女满意了，“我是你师父，自然要教好你。随我来。”说着向外走，步法翩然，几欲乘风而去，也不管柳随风跟没跟上。
　　小龙女带着柳随风来到一间极小的石室，室顶十分低矮。她转身和柳随风说，“我知你身负武功，或许是家学渊源，也算带艺投师，今日便好好试试你的轻功，须得尽力而为。”
　　柳随风答“好，姐姐。”小龙女闻言微微瞪了柳随风一下，换来少年一个大大的笑容，这笑真挚开怀，并无刻意讨好之意，却不知怎么取悦到了师父，不再纠正，或者说，不再纠缠。
　　小龙女从石室角落的布袋里放出三只麻雀，和柳随风把麻雀捉来，但不许弄伤，柳随风依言尝试。他看了眼室顶，估测了下距离，对可以挪腾的空间有了预算。然后微微蹲身，飘然而起，步法轻盈简洁、潇洒自在，身轻如飞絮，他踩上石室的墙壁，身子微斜，白衣窄袖裹着的长臂一拂一搂，便捏住了三只麻雀的羽根，拢在怀里，轻飘飘落地，朝小龙女挪了两步，抬头看她。
　　石室狭窄，二人相距不过数尺，柳随风虽然年少，身量却高，能与小龙女平视，个头犹有胜之，此时他不说话，只用袖子兜着三只麻雀，少年一双寒碧眼看向少女时总带着温柔，三只麻雀的六只黑豆眼也亮晶晶地看着小龙女，小龙女被这四双锃亮的眼睛盯着，竟然忍不住笑出来，她这一笑，雪白的双颊挂上些许红晕，真如奇花初胎、美玉生晕，秀美绝伦，柳随风（也许还有三只麻雀）不禁呆住了。
　　小龙女没忍住笑出来后，立刻板起脸，“你跟我来”，顿了顿，没忍住又看了一次柳随风和三只麻雀，“把它们也带上”。
　　小龙女把柳随风带到古墓外林，时值暮春，春风浓似酒，卷尽残花，清荫渐密。
　　小龙女指着树梢枝头的麻雀，叫柳随风给她立时捉个八九只来，柳随风依言照办，此地比石室空旷，柳随风轻功展开，竟然更快更轻，不见如何屈腿弯腰，便稳稳落在树梢，还是那副自在潇洒的样子，不见麻雀如何飞滚翻扑，便被他搂了十只，柳随风直坠而下，却又姿态翩然，如秋风落叶一般飘荡轻盈，停在小龙女面前，微微抬起臂弯，要小龙女看。这次麻雀数量猛增，羽绒团子挤挤挨挨，有的露出脑袋，有的只挤出来一簇尾巴，小龙女早有警戒，没有笑出声，却还是暗暗觉得这些鸟雀可爱之处远胜平时。
　　小龙女要柳随风放了这几只鸟儿，然后对柳随风细细念完八十一招“天罗地网势”的并古墓的轻身功夫的要诀，也不给他时间细细思索，便说“你来捉我罢。”说完旋身而起。
　　柳随风愣了一瞬，便跟上去，同时在心里捋顺自己身法和古墓轻功的不同，只觉自己的身法来去无定，自在随风，重在“飘逸”，且极贴合他脾性，熟悉自然，竟像他自创而非家传；而古墓的身法飘然若仙、轻灵似梦，重在“轻盈”，他见奇心喜，暗暗取长补短，来回更替，愈加娴熟。初时只能碰到小龙女衣角，待一盏茶后，柳随风用两种步法愈加自由圆融，在小龙女斜飞而去的一刹那，柳随风突然沉低下盘，真气转清为浊，向后仰身，以劲瘦的腰为轴心转了半身，左手伸长从正面搂住小龙女的飘曳如柳枝的细腰，如网一样密密兜了过来，兼具轻盈与迅捷。小龙女只觉柳随风突然从左边冒出，高直的鼻梁有一瞬几乎抵到她嘴唇，近的能看清他浓密纤长的羽睫，随后柳随风右足一抵地面，提起真气，又转了半身，左手揽住小龙女的纤腰，倒飞了十数米停下，右手伸长扣住自己的左手，从身后虚环住小龙女，道“姐姐，我捉住你了。”
　　小龙女点点头，柳随风乖乖松开双手。柳随风进境如此之快，固然有往昔记忆的帮助，但柳随风悟性之高、天赋之强，世所罕见，既是当世一流高手在此也会为之纳罕，甚至难免见猎心喜想收归门下，小龙女此刻既不为柳随风过去的功夫惊奇，也不赞他悟性天赋，柳随风却也不以为忤，师徒二人，一个比一个显得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小龙女道“嗯，我这几日便将古墓心法武功尽数教你，你囫囵吞枣也好，循序渐进也罢，统统学了便是。我隔一日与你试招一次，可好？”
　　柳随风笑着道“自是无有不从，非常之好。”

　　两人遂肩并肩走回古墓，路上小龙女开口道“我接下来教功夫之前，要与你说个故事。祖师婆婆姓林，名字叫朝英。数十年前，武林中要数祖师婆婆与全真教创教人王重阳功夫最高。二人本难分上下，但王重阳日夜为反金忙碌，祖师婆婆却潜心练武，终是高他一筹。只是祖师婆婆不问俗世，不喜炫耀，在武林中声名不显。后来王重阳举义失败，愤而隐居在此，日夜钻研武学，祖师婆婆却生了两场大病，待王重阳再出山却不及他了。最后二人比武较量，王重阳竟输给祖师婆婆，这活死人墓便让给了她，我带你去看两位先辈的遗迹。”错身先行了一步，路上又讲了些王、林二人的故事。柳随风跟在她身后，在她无话的空档，偶尔轻轻说一句，“原来如此。”
　　小龙女带柳随风来到王重阳钻研武学的石室，皓腕轻抬，向上一指，道“王重阳武功精奥，尽在于此。”不待柳随风细看，又带他到东边，按动机括露出另一间石室，柳随风在旁暗暗记下，小龙女接着道“这是祖师婆婆的武功之秘，其中包含她潜心苦思创出的诸般克制王重阳的妙法。”
　　又言道，“古墓派心法乃是玉女心经，需要二人合练，练此法需全身热气蒸腾，捡空旷无人处，全身衣服敞开休息，无片刻阻滞，二人以内力导引防护，祖师婆婆便是与我师父同练，你先学心法，与我合修。”她年方十六，不到十七，素日冷心冷情，不通爱欲，对男女大防无甚概念，这一番话说下来，听愣了柳随风，他收敛笑意，轻轻摇头道，“姐姐，万万不可。”
　　相处数日，小龙女从没听过柳随风拒绝，此时也不生气，反有几分好奇，微微偏头，鬓角几缕碎发顺势垂下，虽无表情，却带着几分天然的娇俏，问道“这却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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