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集院颂

　　溺在海里是什么感觉？
　　呼吸被剥离，肺部快爆炸，眼睛明明睁着却一片黑暗。
　　我在伯爵的吻中醒来，他的脸隐在光芒之后，他笑着说该走了，我顺应地点头。这是我第一次离开上城和风集院，去了世界的别处。
　　“伯爵大人，我可以自己走的。”
　　伯爵抱着刚欢爱后的我进入了飞行器。副座升起他小心将我放置其上，伸手给我系上安全带。见我还有些发怔，又伸出手摩挲着我的脸颊，轻语道。
　　“叫我K，芳一。”
　　“K。”
　　“真乖。呵……眼睛都红了，这么期待吗？”
　　对于伯爵说我红了眼睛，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欢愉后的残余，毕竟那样的温柔相待，在这个世界太过罕见。
　　飞行器跃入夜空，半透明的云朵被划出漂亮的波纹。我有些疑惑，世界早已有了更高效的穿梭方式，而高高在上的伯爵居然在亲自驾驶。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传送过去？”
　　“有效率的方法就给那些无趣的人，芳一不想跟着我多待一会儿吗？”
　　“嗯，想。”
　　我坦率地点头引来伯爵肆意的大笑。
　　“芳一，你看过海吗？”
　　“在视频里看过算吗？”
　　“呵，不算，今天不仅要看，芳一你还要亲自感受哦。”
　　我说的是真的。海是稀有物，是仅存无几的资源，这些上个世界留下的自然物被封存在了上城人才知道的空间。当然，如果你想看，风集院的资料屏上还是可以点击学习的。
　　所以伯爵说的亲自感受，不是远远地看看，是我可以靠近么？
　　“开心吗？”
　　“开心。”
　　我的回答似乎引来伯爵的不满，他手一撒将手柄交给了自动行驶。而后在仪器上快速地按了几下，眼前的窗变成了巨大的镜子，坐在右侧的我嘴唇紧抿，像个没有表情的木偶。
　　“芳一，真实的开心是什么样子的知道么？”
　　“这样？”
　　我扯开嘴唇上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被带得也弯了起来，我又试着将牙齿微微露出了几颗，镜像上的人瞬间温和可爱了许多。这是骆歆曾经教给我的取悦客人的方式，只是之前的客人总是习惯捂住我的嘴巴，蒙住我的眼睛，学会了的笑从来没有使用过而已。
　　“哼。”
　　伯爵并不满意，冷哼后直接关闭了镜像，专注地继续驾驶不再说话。我唇角也恢复了原样，心想回去还得再找骆歆讨教讨教才行。
　　飞行器越过空间，虚空被漫天星光填满，我不知道这是真实还是人造，但那璀璨光芒却美得让我发了呆。
　　“芳一，不怕高的话可以看看下面。”
　　伯爵敲了敲我的头，我听言小心翼翼地趴在窗边，一望无垠的蓝色海岸在我眼底散开。
　　“是海！”
　　“嗯，是海。还有，现在的表情才是开心该有的样子。”
　　伯爵的唇扫过我的眼角，湿湿痒痒。

　　飞行器停在了岸边的礁石上，伯爵牵着我的手落到了地面。
　　“试试看，沙滩的感觉。”
　　脚陷入细沙，沙爬上脚面，又在脚步里落下，咯吱声让人愉悦。
　　“伯爵大人！”
　　我被拦腰抱起，伯爵走向海岸。海浪声入耳，伯爵的脚步没停，空中像是有看不见的阶梯，我被伯爵带到了海的上空。唇舌交接，大脑一片空白，片刻后，伯爵离开我的嘴唇，问我。
　　“芳一，海的味道你知道吗？”
　　“嗯？”
　　我的意识尚在缺氧里沉沦，无法做出直接反应。湿热又滑进耳畔，伯爵的问题未停。
　　“芳一，知道吗？”
　　“不……哈……不知道。”
　　而后，我知道了。海水是咸湿的，海浪比想象中重，身子在海水里一样是会下沉的。
　　我的颈子被伯爵紧紧掐住，那力道之大让我痛苦难言。我张口拼命想呼吸，却在那压迫里向海的深处坠沉。海水灌入喉咙，气息被尽数夺走。我听到了咔嚓声，我想，那是我颈子断裂的声音。
　　“……K。”
　　那是我最后的呼喊。

　　“哈……”
　　我浑身冷汗从睡梦中惊醒，还未起身便感觉到手上的温度。我低头一看，伯爵在我身侧，未着寸缕。
　　“芳一，再睡会儿。”
　　伯爵的手落在我腰上，一使力我便落入他怀里。我看向上空，星光时明时暗。我再侧头看向身侧，海水在我们身下，和我们隔着十公分不到的距离。
　　我们的睡眠舱，停在了海的上空。
　　所以，我刚才做了梦？
　　手抚颈子，没有疼痛，呼吸畅快。我再侧头看向幽暗的海面，心里却生出了异常的湿冷感，那感觉浸入体内引来了战栗。
　　海，是这么可怕的吗？
　　“芳一？”
　　伯爵头在我颈肩上轻蹭，嗓音里有浓浓的睡意。只是那轻蹭带来酥痒，我不禁发出了声轻哼。
　　“嗯？看来芳一的体力比我还好。”
　　伯爵的眸中漫出情欲，睡眠舱里的空气变得甜蜜又醇香。我心里的疑问被那侵袭而上的气息覆盖，脑中的氧气再次远离，伯爵的脸在我眼里的水汽中晕开，那双血红眸子里的我却陌生得犹如初见。

　　“你说什么？溺死在海里？”
　　骆歆从理事长那里回了巢，却没有回自己的房间，拉着青霄摊在我的房间喝茶。
　　“嗯，好像就做了场梦。”
　　我呷了口茶，下一口却未有如愿。骆歆就着我手里的杯子，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躺在我的怀里，手戳着我的下巴。
　　“从高空坠落，溺死在水里？”
　　“嗯。”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呵，看来……”
　　“看来什么？”
　　“证明伯爵大人千年功力绝非凡人能比，两次留宿就让芳一天堂地狱均体验了一遭。诶，这种极品金主，真不想让芳一独享。”
　　骆歆尾音轻扬，面若桃花唇角上扬，他边话语诱着我，边手爬进我衣襟，眼角上满是狐媚。
　　“不是……”
　　“那芳一，下次给伯爵提议，带上我如何？三人的快乐，也该一起尝尝才是。”
　　“我，我和他说说。”
　　“啊？哈哈，哈哈哈……芳一，你真是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我的回答让骆歆笑开了坏，他捧起我的脸在我唇上落下一吻，而后又笑得前仰后伏在地上摊了开去。
　　“芳一，别理小歆。他要是敢，理事长大人会打断他的腿。”
　　青霄的烟杆敲了敲骆歆的头，宽慰着被戏弄的我。
　　“霄哥，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好心为芳一排忧解难而已。”
　　“排忧解难变成觊觎人家主顾的床，这不厚道吧？”
　　“切。血族高攀不起，那霄哥的女客许我几个？”
　　“你真是皮厚了，想什么呢。”
　　“我也不比霄哥差啊，体贴的小男侍多可爱。”
　　“去，别闹……”
　　二人如往常打打闹闹斗着嘴，我却发现了一丝不对，等我反应过来时话已经出了嘴。
　　“小歆，你是不是不开心？”
　　“啊？”
　　骆歆的语调抖地升高，也许是我的表情过于认真，他的眼里瞬间生出戾气，站起身将桌上的吃食往地上一扫。
　　“我开心得很！”
　　他的脚踩在院主给我们解馋的小点上，紧握的拳落在了腿侧。
　　“困了，晚上要外出，我去睡会儿！”
　　说完这句，他便将地上的外罩往身上一套，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青霄，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我知道，自己的情绪很少有波动，想的和说的均是一致。我不懂院主说的人情世故，所以我也无法解读骆歆的脾气。
　　“芳一，你有一双有看见真相的眼睛。但是真相有时候会让人这里很疼。”
　　青霄叹气，手放在我的心口轻轻一拍。
　　“不说了，喝茶。”
　　青霄按了下桌边的按钮，地板很快被清扫干净，随着他话落，桌上生出一套茶具，那是青霄钟爱的东方旧物。
　　“这茶是十六夜亲自炒制的，浪费了太可惜。”
　　青霄的语调变得无比温柔，拿着茶匙像是在把玩着爱人的手，我看着他将水倒入茶壶，片刻，茶香溢出。
　　“院主的茶真是特别。”
　　“十六夜的茶常花叶同烹，给我们的可安心，后院的人用的可安魂。”
　　我不知道茶的历史，但我知道最开始茶是青霄引进风集院。后来院主也迷上了这芬香，遂开了个空间，空间内的光照雨水均由青霄控制，收成后的最后烹制，也是和青霄一起完成。
　　“芳一，不管小歆，身体上有伤痕么，需不需要让十六夜检查下？”
　　“没有伤痕，我已经检查过了。”
　　“那……即使是梦境，疼吗？”
　　我认真回忆着，却迷失在了细枝末节，于是我答道。
　　“不疼。”
　　“嗯，芳一不会说假话，不疼就好。”
　　青霄再给了我一杯茶，见我喝完，他笑容温柔，手往空中一挥，房间里响起了琴瑟鸣音，我望向窗外，樱花枝上的花骨朵开了些许。
　　茶过三盏，青霄放下茶杯看向我。
　　“芳一，十六夜要去秘境了。这段时间她希望你不要见伯爵。”
　　我很疑惑也很意外，但是乖巧地点了头。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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