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观熙攘

　　另一边，女孩子们的分组活动项目，是羽毛球。
　　“楚怀娜！”管跃一面收起羽毛球拍，一面叫不远处的楚怀娜。
　　“怎么了吗？”楚怀娜把几绺不听话的碎发尽量拢到耳后，朝管跃这边走过来。
　　管跃示意对面的女同学帮忙放一下，走过去，笑眼盈盈地问：“你看原耽吗？”
　　楚怀娜愣了一霎，然后激动地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笑得合不拢嘴：“看！”
　　“真好，我也看。我早就知道你，高一的开学典礼，我们在礼堂听繁琐的讲座，你就坐在我左前方，那个时候，你问你右边的一个女孩子相同的问题，可那个女孩子说她知道什么叫做原耽，你问她几个人物关系，她却一个都答不上来。高一的时候教室和宿舍离得都远，也没时间找你聊聊。”管跃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楚怀娜道，“那个时候，你有点失望吧。”
　　“失望肯定是有的啊，”楚怀娜肯定道，“去年原耽火了好一阵儿，我是早在初中就入坑的，看到这些人并不懂其中根本却盲目追捧，到头来只是给这个圈子抹黑，心里很不好过。”
　　“所以你现在可以放心，我没有装懂，几年来往少里算也看了几十本原耽，你想问什么想说什么，就尽管提。管跃又恢复了轻松愉快的气氛，花季少女们聊得十分投机。
　　“我上次去书店买书，看到一个知名作者的，我那会儿还不知道她对言情也有涉猎，只因为看到作者名字就买了，结果入了好几套言情，亏进去我攒了很久的一大笔零花钱。”
　　“害，对了。最近前两年锁的那篇终于解了，还出了漫画，画风倒是还不错，就是有些地方画崩了，唉。”
　　“《xx》那篇啊，漫画的细节处理确实不太好，但瑕不遮瑜，总体来说也还不错，网上评分不也还看得过去嘛。那篇的作者最近开的新文你看了吗？”
　　“嗯嗯嗯！我一直在追，那个攻真是绝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也觉得，这篇里面的就连配角一个个都十分细腻，作者的进步可不是一点点……唉，我现在都感觉自己成妈妈粉了哈哈哈哈。”
　　……
　　管跃和楚怀娜有说有笑地进了教室，易伽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高景眼里，易伽像个吃了醋的小媳妇似的，暗戳戳地质问：“她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你管得着人家吗你，”高景调侃，“下节什么课啊？”
　　易伽翻了个白眼：“英语。”
　　“完了，要抽背。”高景赶忙掏出英语书，翻到一页停下来，开始临阵磨枪。英语是高景最擅长的科目之一，顺两遍思路基本上就能背下来。
　　磨完之后，高景转身理所当然地趴在了易伽的桌子上：“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管跃？”
　　“不是我跟你才认识多久啊？我凭什么告诉你？”易伽没有直面问题。
　　高景稍微泄了点儿气，随后再次占据了上风：“不敢说？那我当你承认了啊。”
　　“我没不敢说，”易伽与高景四目相对，他慢慢地靠过来，鼻腔呼出的热气高景已经能感受到了，“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景立马坐起来：“我才不，这种事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什么好悄悄告诉的。”
　　不远处正和鱼笑妤以及文（1）副班长周儒两个女生提前抽背的乔祯和朱侃，还有班里很少没去倒水，上厕所的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这里。
　　高景：“……”
　　易伽：“……”
　　乔·尴尬·祯：“……鱼儿我们继续，刚才背到哪儿了来着？”
　　高景用一只手挡住自己的嘴，轻声道：“我现在如果不站起来走半米到你面前听你说，是不是他们这些送过来的眼神都要变成搞事情的眼神了？”
　　“高景，就算你不过来，他们肯定还是要搞事情。”易伽十指交握，撑着下巴。
　　“好像也是……算了，不听白不听。”高景妥协，站到易伽面前再用了一个比较雅观的抱膝蹲姿势，看着易伽。
　　易伽浅笑，左手揽住高景左肩正下方，趁着高景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之前，把比他矮上十几厘米的高景抱在怀里。
　　这才是这个瓜娃子真正的意图！！！！！！！！被紧紧抱住一动都动不了的高景心里骂了易伽不知道多少遍。
　　“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易伽在高景耳边道。
　　高景表示他感受到了一种长这么大从未感受到过的异样感，但他更想问一下易伽同志，他是如何做到顶着十几个人的目光还能“镇定自若”地自编自导……拉着高景一起演了这个“阴谋”，这难道是一个海王的自我修养吗？
　　高景一直在挣扎。易伽：“别动，让我说完。”
　　“……”高景表示作为一个170出头的小朋友，现在这样喘不过气更难受了。
　　“管跃是我姨妈家表姐，比我大三个月。我爸妈很久之前就离婚了，我一直跟着我小孃……就是姨妈住。姨妈本身也是离异丧偶状态，经常出差，脾气也不怎么好，我跟这个表姐在一起待着的时间很长。你站错队就算了，还这么离谱。”易伽平视着前方道。
　　易伽似乎终于重视起高景发出的“呜呜”声，手上劲道稍微松了一点。有超强柔韧性和易伽椅子与课桌离得太远的条件加成，高景如同水中游鱼，从捕捞者的手中一下滑了出去，奔向教室门口。路过管跃和楚怀娜那边的时候，高景气鼓鼓道：“管管你弟弟。”管跃有些茫然地从她和楚怀娜的谈话中抽离出来看了一眼易伽，易伽露出了一张比她更茫然的脸，还摊了摊手。
　　高景连这一片儿楼层还没出去，“该死的”预备铃就打了，他只得忿忿小跑回来，要赶在英语老师朱玉前到教室。
　　坐下之前，易伽朝着他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朱玉今年已过不惑之年，担任高二年级年级组长一职，但整个人的外貌都和中年妇女这个字搭不上边。黑白灰拼接套头卫衣作为打底，外套一件卡其色毛绒马甲，配一条卡其色长裤，一双米色运动鞋是视察早操的标配。这样看起来，不失端庄大方，却略带休闲，十分得体。她寒假之前染了一头黄棕色的齐耳短发，现在齐耳短发已经变成了齐肩短发，黄棕色的头发接的也变成了黑色的发根。她的头发厚，还有长刘海，她就把头发分成上层和下层，上层用皮筋扎成一个小辫儿，下层梳通，自然垂着。
　　易伽一看朱玉手里抱着的一大叠卷子，就觉得这节英语课他也是听不下去的了，放任自己的心思自由自在地飞到了窗外，利用靠窗座位的有利地形俯视楼下操场上班级从热身跑操到准备活动，再到练习单杠，回过神来扭头看一眼后面的钟——漂亮，二十分钟已经过去了，这节课只剩一半了。
　　朱玉这种有经验的老师自然是立刻就能看出易伽这种低端的开小差方式，但她让他轻松了大半节课，终于等到机会，给他抛下了一个难题。
　　“Jia Yi, please sing this song once.”朱玉拿着一根易伽叫不出名字但在很多老师手里都见过的长“棍子”，用它指了指ppt上的一首歌。
　　易伽迅速地站了起来，然后是整个教室里长达半分钟的寂静。易伽扫了一遍歌词，几乎一半对他而言都是不认识的，而虽说朱玉已经把这首歌放了三遍，但自己一直在开小差，就连第一句的旋律都记不得了。
　　这是要完蛋。
　　“易伽，你能唱吗？”朱玉开始用中文和易伽交流，她有些不耐烦了。
　　“不能。”
　　“为什么？我们刚才已经一起听过三遍了，也读过唱过了，为什么不能唱呢？”朱玉发出了质问。
　　易伽喃喃：“我不会唱，我不想唱。”
　　朱玉继续质问：“你到底是不会唱，还是不想唱？”
　　“……不想唱。”易伽被迫删减了一个答案。
　　朱玉道：“现在唱这首歌，这是老师对你的要求，既然你会唱，那你就必须完成。”
　　虽然不占理，但是易伽实在是不知道这句话的逻辑在哪里。
　　现在跳楼，这是老师对你的要求，既然你有脚能走路能跳，这里楼层足够，那你就必须去跳？
　　但他还是得回答。
　　易伽的回答让朱玉感觉自己下一秒可能就要被他气死了：“老师，我现在可以说我不会唱吗？”
　　有一个同学绷不住笑了两声，朱玉扭头把气撒了一半在他身上：“我们难道在讲笑话吗？好笑吗？笑什么笑！”
　　朱玉觉得自己实在不能再和易伽浪费时间了，直接把他晾到一边，让他原地罚站到下课。
　　“易伽，你，勇气可嘉。”高景吐槽道。
　　下一秒，上节下课的场面再次重演。不过这节下课教室里的人更多，发出奇怪眼光的人也就更多，高景表示自己十分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然后再从地缝里挖出一块豆腐把自己撞死。这次易伽无论高景怎么哼哼都不管了，最多挑听得清的应答两句，以一种不会把高景憋死但足以让他因出不去而感到生无可恋的力道把他禁锢在自己怀里。
　　“易伽公主？公主殿下，你快放开我……”
　　“你再叫一个试试。”
　　“易伽公主，易伽公主，易伽公主……”重要的话不能只说三遍。
　　高景虽然十分想吐槽接下来数学课的任课老师——吴芮的业务能力，其实也就那样吧，根本没传说的那么牛，但对学生的震慑力还是有的。毕竟上课铃一打，她一进来，易伽也就让他恢复自由了。那节数学课因为有下课时的闹剧撑着，堪称高景这个厌恶理科，尤其是数学的人听得最认真的一节数学课——腰板挺得贼直，手能不动就不动，摆成了那种老师最喜欢的，书上的标准姿势，眼神一直在跟着老师的ppt或者板书移动。
　　之后还好，易伽没再抱他，但他还是胆战心惊，不敢再好好站在坐在椅子上的易伽面前，一度看见他就绕道走。好不容易熬过了最后一节晚自习，易伽他又来宿舍找高景。
　　“干嘛？”高景打开门，只露出一个脑袋。
　　“这会儿还没熄灯呢，你让我进去我再说。”易伽道。
　　高景的心理阴影面积再次扩大：“……拜拜了您嘞。”
　　留下易伽对着门出神，也就过了几秒吧，他兜里的手机响了。易伽还以为是高景发来的，立刻解锁点开界面，没想到是很久以前加完微信就不怎么联系过的楚怀娜。
　　——易伽，你知道管跃最近看的什么书吗？要她还没买实体书的那种。
　　——她一直在看原耽，具体哪本我也不清楚，我是个男的啊，你自己找她问吧。
　　——哦。
　　回复完，一阵冷风吹来，易伽打了个喷嚏，灯也一下黑了。
　　这灯熄的，真够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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