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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良
等她回过神,李时秋早已站在她的面前,直勾勾的盯着她看,那深邃的眼神中饱含怨恨。
他们之间第一次离得这么近,近到陈小雨喘不过来气,心跳得好快。
她以为他要说什么,可是李时秋什么都没有说,只有紧握着的试卷“吱吱”发出声音。
寥寥几眼,李时秋便转身离开了。
离去的脚步声踏踏响,搅得陈小雨如巨浪般翻滚。
陈小雨努力放慢着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缓,让唐华听不出声音里的情绪,许久,才吐出几个字:“李时秋,他想干什么?”
或许唐华他们住在同一个院子,理所应当的觉得他们很熟,“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整个院子里,我最见不得李时秋,他看谁的眼神都跟欠他二百五十块钱似的。”
陈小雨低下了头,心里觉得李时秋似乎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而没有说出口。
“叮铃铃……”
下课了,王光辉挺着大肚子出来,脸颊上的汗止不住的往下掉,额头上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看着陈小雨他们在看操场上的凤凰花,叹了口气,问:“凤凰花好看吗?”
唐华笑嘻嘻的点了点头,“好看!”
王光辉拍了拍他的胳膊,继续说:“记住今天的凤凰花,照这样下去,你们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好心情看花了。当然,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把你们赶出教室。最好三十天,你们随意吧,哪怕以后过得不好,来一中骂我也无所谓。这都是命。”
“放心吧,老王,我们不会怪你的。”说完,唐华就推着陈小雨进了教室。
同学们对此习以为常,但对李时秋感兴趣。
陈小雨刚坐下来,就有很多女孩子围了过来,叽叽喳喳的问着,吵得陈小雨心烦意乱。
她把手往桌子上拍,大声说道:“你们要问什么,一个一个说!”
骤然,整个教室都安静了,安静只持续了几秒,叽叽喳喳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对从来不会跨入走廊的李时秋非常的好奇。
陈小雨皱着眉头,指着沈月说:“你先问。”
沈月兴奋的说:“李时秋找你干什么?他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干。”
其他人继续问:“据说他在一中从来没有和女生说过话,只和你说过话,那么他是不是喜欢你?”
陈小雨大声说:“李时秋不喜欢女的!”
唐华一口水喷在了坐在他对面的沈月的脸上,沈月从裤兜里掏出卷纸,扯了一折,擦了擦脸上的水,装作淡定的指着陈小雨,问:“陈小雨,你说的是真的吗?”
唐华一把打开沈月的手,继续顺着陈小雨的话,开始胡骗乱造,“小雨说的没错,李时秋喜欢男的,而且口味很奇特。”
沈月红着脸,眼泪框在眼窝里,怒视着唐华,“你胡说!”
唐华右手食指擦了擦鼻子,“我、小雨、李时秋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我还帮他揍过人,知根知底,我说他喜欢男的,他就喜欢男的,不信你自己去问他!”
沈月怒视着唐华,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颤抖着嘴唇,“你……你……”,然后站起身来,回到座位上爬在桌子上哭。
众人见沈月哭得很伤心,止住了八卦的嘴,有去安慰沈月的,有回到座位继续刷题的。
陈小雨看着沈月抖动的肩,对唐华说:“七班谁都知道沈月喜欢李时秋,作业本上、课桌上都写着李时秋的名字,偶尔还会在本子上画李时秋,各种姿态都有。咱俩是不是过分了?”
“咱俩确实有点过分了,要不,去和她说说是骗她的?”
“对,虽然她在七班,但她是七班最努力的,万一影响高考怎么办?”
陈小雨白了他一眼,有意无意的说:“说起高考,咱俩真的就这样放弃了?”
唐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要不,努力努力?”
陈小雨看着唐华,点了点头,“别人都说咱俩烂泥扶不上墙,要不要努力努力?万一就扶上墙了呢?”
唐华双手握着笔,像是被胸口刺了一剑似的,呼吸困难,他低下头,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小声的试探问:“是因为李时秋!”
被戳破心事的陈小雨极力否认:“不是,怎么可能!跟他不熟,这你应该知道。”
唐华听到陈小雨的话,心里舒坦了一些,“只要不喜欢他,就好。”
陈小雨快速的接过话,“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最讨厌清华,你是知道的。”
唐华翻开书,觉得此刻的陈小雨和平时的陈小雨不一样,担心的问道:“你怎么了?”
陈小雨敷衍的说:“没什么。看书。”
再次翻开书,陈小雨有种看天书的感觉,毕竟这几年也没干什么正事,特别是高中以后。
这种看天书的感觉杂夹着很多的绝望,书上密密麻麻的字朝她崩腾而来,仿佛要将她吞噬,就像煮在温水里的青蛙,某天幡然醒悟,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被温水侵蚀得半身不遂,全然没有挣扎的余力。
她深知唯一拯救她的机会就是陈建邦,可她始终做不到原谅陈建邦。
陈小雨想到此,生气的把书拍在桌子上,唐华被吓了一跳,茫然的转过身来,问:“怎么了?”
陈小雨讪讪的说:“没什么。”
唐华从抽屉里拿出三四颗糖,放到她的面前,“喏,肚子饿就含两颗,再忍忍,马上就下课了。”
陈小雨摇了摇头,说:“我不饿。”
唐华把糖塞到口袋里,拿出其中一颗含到嘴巴里,继续做着题。
陈小雨转动着手中的笔,思索着要不要去找陈建邦。
在陈小雨的记忆里,陈建邦很高,每次自己拿到第一名的奖状时,陈建邦把她架在脖子上,她顺势摘一串凤凰花,攥在手里,满院子里跑。
那个时候陈小雨非常喜欢清华,可是后来变了,她讨厌清华……她开始旷课,开始不学习……终于,她心满意足的从陈建邦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失望。
陈小雨坐在椅子上,双手耷拉在两侧,仰着头,回忆着点点滴滴。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和陈建邦吃过饭了,大概是从撞见那件事情开始?又或许是从吴萍的腿断了开始?
可当李时秋站在她的面前时,所有的面具被撕裂。
陈小雨想起……小学的时候最调皮,吴萍经常拿着竹条子在院子里四处找她,找到就是一顿揍,陈小雨哭着回家的时候,经常看见李时秋因为没有考满分,在院子里的凤凰树下罚站。所以小的时候,陈小雨经常说自己比李时秋更聪明,因为陈小雨不会因为没有考满分被罚站。
而如今……
或许过腻了这样的日子,突然想在剩下的一个月想尝试着李时秋的日子,陈小雨竟然想要开始好好学习。
陈小雨呆呆的看着讲台上老师噼里啪啦的讲着知识点,终于在挣扎了一节课之后,她做出了选择。
她决定去找陈建邦!
她想去找王光辉谈休学的事情,但她也不确定陈建邦会不会答应帮她补课。万一,不帮她补课,那她还可以再翻墙回来。
陈小雨勾着唐华的脖子,凑到他的耳边说:“等下晚饭不用等我。”
唐华红着脸,转过头,问:“你又想翻墙?”
“嗯!”
唐华放下手中的书,焦灼的说:“你今天早上才翻墙出去,晚上又翻!陈小雨你能不能像个女孩子?”
陈小雨把手从他的脖子上拿下来,“我哪里不像了?你看,头发长着的呢!”
唐华转过头,拿起桌子上的书,将自己的情绪埋在书里,“你这次又要去哪?”
陈小雨从桌子里收着两本书,塞到书包里,“找陈建邦,放学就走。”
唐华微微一怔,“你不是最讨厌陈建邦吗?”
两人小声嘀咕,因为课桌上堆了厚厚的书,全然没有注意到,讲台上的老师走了下来。英语老师姓杨,夏天望海燥丨热,总是喜欢穿着纱纱的长裙,喷着淡淡的香水,烫着洋人一样卷的发型,端庄而高雅。在班上,杨老师总是喜欢吹自己留学的经历,于是班里的同学亲切的称呼她“洋妞”。
陈小雨闻到洋妞独特身上的香味,打了个喷嚏后,心道:完了。
她抬起头,果然看见洋妞站在她的面前,板着脸,“你在干什么?”
陈小雨揣紧书包,口齿不清的说:“没……没干什么。”
七班所有老师中,陈小雨最头疼洋妞,一不高兴就面无表情的在你的前面哭。偶尔脸上还涂着厚厚的粉底,一哭,那双眼下就有一道一道的泪沟,而且当洋妞哭的时候,整个教室安安静静的,连蚊子的声音都没有。
良心在无声的眼泪下炙烤,忍不住在内心不断的谴责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
当然这是其他人的想法,陈小雨觉得洋妞头疼是因为她觉得她的行为非常的幼稚。
洋妞伸出手,放在陈小雨的面前,示意陈小雨拿出来。
陈小雨想了想,刚刚放进书包里的书,没什么是洋妞见不得的,便坦然的把书包递了过去。
洋妞本来不想翻的,毕竟她时常自居高雅之人,干不出有辱斯文的事情,但看见陈小雨那副你能奈我何、倔强的样子,心里很不舒服,便打开了陈小雨的书包。
当她翻出《三年高考两年模拟—英语》时,脸上不满的情绪缓和了不少,“陈小雨回回考倒数第一名,但是永不放弃的精神值得表扬,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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