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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存
柳盏离开了偏院,漫无目的地闲逛几步,映入眼帘一座规模不小的花园。
此时虽然已经入秋,院子里仍有许多种不知名的花开得争奇斗艳。
似乎自古以来就是这样,不管这片土地是谁的疆域,不管这宫里发生怎样的血变,花都会照常盛开。
其实最无心无情的……是这些花吧。
柳盏轻轻抬手,抚上一朵花的花瓣,直到被身后的一声呼唤打断思绪。
“阿盏?原来你在这。”
柳盏没有回头。
被无视了的晏王殿下也不恼,只是上前几步绕到柳盏身前,笑道:“我刚刚还派了一队人去那边寻你。”
柳盏的声音淡漠而疏离,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苦涩,“王爷何必为我费心?”
“阿盏这说的是什么话,”晏王似是有些无可奈何,又很自然地抬起手,伸向柳盏想摸摸他的头。
柳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两人都是一愣,气氛陡然变得尴尬起来。
晏王的手僵在半空,好一会儿才收回,顺带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不太自然地看向别处,“你……的发带呢?”
柳盏便也将目光重新投回那些花上,漫不经心道:“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哪里了。”
晏王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怎么这样不小心……”
就仿若刚刚之事不曾发生一样。
柳盏没再接话,晏王便又道:“临时的住处我已派人打理好了,这边的琐事还要处理一阵子,等到尘埃落定,我们便回皇城去。”
“谢过晏王殿下。”柳盏怎会听不出这话中真心实意的关切,只是,他只觉得心冷。
“阿盏都不叫我二哥了。”
一阵风起,花枝摇曳,沙沙作响。
晏王的叹息似是也被风吹散了。
柳盏却听到了,但他只是顺从轻声道:“……二哥。”
晏王又叹了口气,便头看向别处,声音有些落寞,“阿盏还是回帐中去填些衣物罢,塞北不比江南,风可凌厉得很,你身子一向不好,别染上风寒了。”
柳盏闻言微微颔首,便也不再停留,向着晏王下属临时搭建的驻扎营区去了。
而晏王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哪怕他已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也没有移开视线。
直到军师喻白川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却连他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都不知道。
“王爷这是……触景生情?”喻白川有以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晏王殿下正心中烦闷,见了这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笑面狐狸,更烦闷了。
“何事?”
“叛王家眷及余党的处置,还请王爷定夺。”
晏王冷笑一声,“这点小事都要来请示本王,要你何用?”
晏王刻意把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喻白川却像是没看到晏王如阎王般的脸色似的,不紧不慢道:“王爷喜怒无常,卑职可不敢擅做决断。”
说罢“啪”地一声收了扇子,胆大包天地用扇骨抬起了晏王的下巴,似是仔细打量了一番,才笑道:“我猜现在,是‘怒’多一点。”
“放肆。”晏王简直被气得想笑,语气冷得能掉出冰碴,“本王看你是太久没挨鞭子,忘了军规怎么写了。”
喻白川似是不怎么在意,放下扇子后退半步微微颔首,算是很敷衍地认了个错。
再抬头时,神色正经了几分,“那七个失联的影卫的下落,我打探到了。”
“他们现在在何处?”喻白川难得干正事儿,晏王竟觉得有些欣慰。
“说来话长,”喻白川用扇子抵着额头,很头疼似的叹了口气,“卑职已将文书写好,派人送入王爷帐中了,王爷自己回去慢慢看吧。”
“……”
……白欣慰了,这厮永远烂泥扶不上墙。
—————————
行军大帐安置在小王宫的北端,离后花园不算近。
说是临时营帐,实际上大部分住处都是直接从宫室中圈出来的。
毕竟这里好歹算是座王宫,若不是晏王厌恶叛族,不愿居住叛王的寑殿,这几个帐子也完全不必搭。
柳盏在晏王身边的待遇一向极好,若是晏王住最好的,第二好的一定是柳盏的,这一点,是连晏王的军师都比不上的。
不过柳盏一向不在意,也懒得在意。
不过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罢了。金笼子和铁笼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柳盏在朝中无一官半职,也不是皇亲国戚,晏王待他却如此不同,自然引得很多人明里暗里的不满,只不过那些人都畏惧晏王的铁血手段,心里再怎么瞧不起,见了柳盏也是恭恭敬敬地唤一声柳公子。毕竟,何人会嫌自己命长,去触怒执掌兵权的王爷呢?
正走着,身旁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柳盏随意偏头一望,见到了被两个士兵催着走的花恒。
虽说在上位者眼中,影卫确实是可随意支配之物,但至少在普通士兵中,影卫应当还算是比较受尊重的,不应被如此对待才是。
影卫走路极慢,一瘸一拐地,身后还隐隐约约的拖着一条长长的血痕,因此那两个士兵才会不耐的催促。
显然他脚上也有伤,甚至,不轻于手伤的程度,只是当时他为他看伤时影卫一直坐着,而周围光线又暗,他才没注意看。
这就是他说的能走?
柳盏不禁皱了眉,说到底是他的疏忽,这闲事,他还真得管到底不可了。
他上前几步,微微挡住了些那两个士兵的前路,“二位请留步。”
那二人先是一愣,见是柳盏,立刻恭敬行礼道:“柳公子。”
柳盏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垂着头的影卫身上,“那个影卫……交给我吧。”
“这……”两个士兵对视一眼,神色很是为难,“这人是王爷……”
“我知道。”柳盏淡漠地打断他们的话,面不改色地撒谎,“是王爷准许我要人的。”
那两个士兵一听是王爷吩咐,又一向深知柳盏极受王爷宠信,神色便不再有异,一齐行礼后便离开了。
柳盏看着两人离去,深吸了一口气。
他一向不愿搬出搬出王爷的名号来压人,今天却是破了例。
为了……截下这个影卫。
他偏过头,看向身后的人,却发现花恒也在怔怔地望着他,在两人目光相撞的一瞬,却立刻回避他的视线,垂下了眸子。
柳盏皱了一下眉,想到那人方才在暗室逞强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无名火,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跟上。”便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因为心中有气,柳盏一路未放慢脚步,影卫跟得十分吃力,疼得两眼发黑。
到了帐内,柳盏环视了一下四周布局,指了指正中的软榻,淡漠的命令,“坐下。”
语气硬得让影卫在心里反反复复确认的了好几遍他确实是让自己坐下而不是跪下。
柳盏绕进内帐,重新绑了条发带,端着瓶瓶罐罐的药和纱布出来了。
他将装满伤药和纱布的托盘随手放在榻边,蹲下身,将影卫的鞋脱了下来,检查了一下他的脚,果然见他脚腕处有一个骇人的血洞,隐隐还能见到,埋入骨头的长钉。
那叛王当真狠毒,既然花恒说自己是剑刃,他便偏要折他锋芒。
柳盏将铁钉取出来时,影卫疼得一颤。
柳盏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呼了出去,“这就是你说的能走?我看你这辈子是不想再走了。”
随后便感受到影卫的身体绷紧了些,又有血从伤口中溢出。
柳盏头更疼了,得,这还说不得了。
他将那些瓶瓶罐罐依次打开,摆了一地,本着医德细心地为影卫处理着伤口,还顺便将人掌心的伤重新清理了一下,将已沾满血污的发带解下来换成了干净的纱布。
影卫自始至终一声不吭,疼得狠了也只是轻轻地抽气。
柳盏便也不说话,一来他心中的那股无名火一直没压下去,二来他发现这个影卫是真的能忍疼,根本不需要他多此一举转移注意力。
影卫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实在是不少,待到柳盏完全处理好,天色已然暗下去了。
有侍从送来了晚膳,不知是何人将柳盏这里有个伤患的事透了出去,晚膳很明显是两人份,而且有一碗熬的很稠的肉沫粥。
柳盏撑着床栏起身,不着痕迹地忍耐着久蹲后站起来的眩晕感,缓了一会儿,才走到桌边坐下,招呼影卫过来吃饭。
花恒愣了愣,没有立刻起身,眼中有一丝茫然无措。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柳盏反应过来了,他只当是花恒腿伤不便行动,看在他是伤患的份上很好脾气地端着那碗粥走到影卫身边。
先是将勺子放在自己唇边试了试温度,然后递到影卫嘴边。
“张嘴。”
花恒似是这才清醒过来,受宠若惊地向一旁躲了躲,躲开后又觉得不妥,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好不容易挤出了句话来,“公子……这不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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