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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3: The Schizophrenia(人格分裂)
想起来了,报告迟迟没有完成的原因。思考遇到了瓶颈,而向来完美主义的撒加不愿意就这样模糊地糊弄过去。
已经是深夜,整个圣域漫天飞雪,天寒地冻,图书馆里的撒加把自己裹在一件很长很厚的灰色鹅绒大衣里,握着褐色的笔杆思考着。体温不出意外又升上来了,但这种程度的身体痛苦,自己已经习惯了。何况,他有必须撑下去的理由。
“啪嗒”。是笔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因为疲惫还是病痛?难道已经握不住笔了吗?远处花瓶里水仙花的浓郁香气还能闻到呢。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真是脆弱啊。撒加苦笑着,弯下腰去捡笔。
一阵冷风吹过,却仿佛最尖锐的箭矢,透过大衣的缝隙钻进来。本来感冒就没有痊愈的身体,在这突如其来的寒气中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咳嗽,和爱与贫穷一样,是世间藏不住的三样东西。
不行,伤口会裂开的,然而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一阵令人喘不过气的疼痛如暴风骤雨一般袭来,整个左肺的位置就像撕裂一般。
撒加死死咬着嘴唇,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尽管深夜的图书馆已经没有任何人。
太痛了。
多想,能有另一个更坚强的自己,帮自己扛过这个痛苦的夜晚。然而自己从来没有人可以依赖,也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可以逃避。
淡淡的嘴唇在流血,视线都已经变得模糊了。然而远处好像有人影闪过,红色的发带,是艾俄洛斯吧。
他这个时候来这里是为了明天的报告来找资料还是…为了关心自己呢?
宁愿是前者,或者更愿意相信是前者。忍着仿佛贯穿身体一般的疼痛,强撑着甚至有些晕眩的神志,撒加心中默默祈祷他不要发现自己,不要看到自己这般狼狈可怜的模样,最好拿了书赶紧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是关门的声音,艾俄洛斯离开了。
也许,他是故意让自己听到,让自己安心的。他懂他,一直以来。
一瞬间心中一阵酸楚。
艾俄洛斯,自己是多么羡慕他,他从来不会面临自己遭遇的那种残酷的、至亲相残的竞争。他从未感受过命运的恶意,从思想到行为都是那样的纯净和美好。他阳光又开朗,坦诚又心无杂念,就像雅典娜神庙正午纯白的日光。
他是自己在训练场上势均力敌的对手,图书馆中会拿到同一本书会心一笑的知音,也是为共同理想而并肩作战的志同道合之人。他看得到自己的铠甲和软肋,却一直真诚地关心自己,善良温柔又体贴包容。如果不是竞争对手的话,一定…
可是为什么他要是自己命中注定的竞争对手呢?
捂住去治疗的手指变得僵硬,已经感觉不到温度,血应该是止住了,但针刺一般的疼痛还在持续着,越来越强。水仙花的香味…已经闻不见了。
快思考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有这样的命运呢?
为什么要踩着亲弟弟上位,又要和唯一懂自己的好友竞争呢?自己一出生就别无选择,这种残酷变态的规则是谁定的?雅典娜为何要让她的圣斗士经受这种没有意义的苦难?
为什么?为什么要去信仰给大家带来如此这般痛苦绝望命运的神?神一定代表着正义、关爱着人间所有人民吗?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真的能会去在意普通人的命运吗?
他们锦衣玉食任性妄为,从来都是只站在自己角度,仿佛沉溺于“人类文明之光”的欧洲贵族,将别人的反抗看做野蛮,从未正视过那些位于底层发不出声音的人。
人的命运在他们看来,如蝼蚁一般不值得在意吧。
只有人类自己,才可能真正去感同身受地在意人类的命运。
任何神都不能拯救人,能救人类的只有人类自己。
等等,自己在想什么呀。
快停止!不要去想了!
自己是雅典娜的黄金圣斗士,怎么能有这种念头?怎么能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一想到那些确实是自己的心声,撒加简直无法原谅自己。
这样的自己,愧对信仰,简直不配做圣斗士,黄金圣衣应该就此抛弃自己。而这样的自己,又怎么能去做教皇,去成为雅典娜的代言人呢?认输吧撒加!直接去教皇厅说自己不配,退出竞争算了。
不!不能输!否则加隆的牺牲毫无意义,他以后将变成什么样子,撒加不敢想。
事到如今,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舍弃的那些…又算什么?
是的,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命运从来没有给过双子座第二条路,也不会给自己第二次机会。
脑中的世界仿佛变得混乱,自己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如此脆弱不堪,根本没有力量去反抗命运。连身边的事都令自己如此烦恼,还在想什么呢,真是可笑又可悲。
没有力量支持的理想就是空中楼阁,就如同建立在泡沫上的文明一样。
“人应该怎样保持自由,即使违背全世界的意愿也能忠于自己的信念。”覆在书页文字上的手指缓缓用力,撒加轻轻蜷起后背,趴在冰冷的黑色桌子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左胸针刺一样的疼痛,缓缓侧过身去——也许这是个能让自己舒服一点的姿势。
然而下一秒迎接自己的,便是前所未有的、剧烈的头痛,痛得无法发出声音,仿佛天地万物都失去了光亮,仿佛曾坚定笃信的信仰都撕成碎片,仿佛灵魂都要裂开。
真是太痛苦了,我一个人承受不来,神啊!请给我力量!——那是来自少年灵魂深处无法出声的绝望呐喊,也注定没有任何回应。
白色大理石雅典娜的雕像矗立在窗外遥远的,圣洁而美好,在雪中宛如圣洁的天使。远处教皇厅的石柱巍然耸立,仿佛林立于奥林匹斯山的优雅神祇。
然而,从来没有哪个神眷顾过自己。
黑暗寒冷的夜,唯一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请给予我反抗命运的力量!
愿人类的命运,再不要如芦苇般脆弱。
窗外大雪漫天盖地,仿佛雪白的梨花铺满了整个圣域。图书馆橙色的灯长明着,褐色的笔杆摇曳,细小的光斑在墙上舞动,灯下奋笔疾书的影子被拉得颀长。
“…人类只有趟过战争的血路,才可能有朝一日通向和平。每一个新时代到来,都必将付出血的代价。”
报告一气呵成,撒加放下笔,靠在椅子背上舒服坐着,呼吸平稳,神情悠然。灰色的大衣只是披在肩上,黑色的扣子全部敞开着,仿佛丝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口,仿佛不再惧怕窗外门缝中呼啸吹过的寒风。没有纠结犹豫,没有痛苦彷徨,甚至不再被信仰的枷锁所束缚。然而,原本蓝色的长发却沾染上了密密的黑色,一缕一缕,一片一片,如墨般漆黑,如这没有月光的漫漫长夜一般。
这是他的牺牲,他的代价。
为了爱,为了梦想,为了自己的正义。
1972年冬天那个新月的夜晚,雪下了整夜。
距离他壮烈牺牲还有281天。
距离他失败自尽还有5026天。
艾俄洛斯/撒加的书单:
《昨日的世界:一个欧洲人的回忆》(Die Welt von Gestern: Erinnerungen eines Europers)作者:斯蒂芬·茨威格(Stefan Zweig)
记录了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夜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1880—1939)这一段动荡的欧洲历史。作者预言,新的时代到来将付出血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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