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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恶因(三)
遥想晗越当年,离家出走第三百回,偶过凡间地界听了几场说书,被传说中惑国殃民的绝代妖姬妹喜、妲己之流迷了心窍,一心想步“先贤”后尘。奈何身不由心,没能投生了灵狐胎,埋头苦思了半个时辰,竟想出个投胎做人再奋发图强的好主意。
一鼓作气冲上九重天,挨着天宫转了三圈,也没找到能钻进去的狗洞,不想却打了某位仙君的眼,又被当做猎物撵了八圈。这十多圈转下来,铁打的膀子也受不住了,一个头晕眼花栽下云头,被那狗皮膏药般的仙君捡了个正正好。
他打腰间扯下个墨绿色的小荷包,向晗越信手抛去,脱手的顺间荷包暴涨变作巨大的牢笼,将晗越团团笼罩其中。
这显然是个好法宝,挂在腰间与寻常荷包无异,变大了却坚如金石,远观似云缎织就,触手却水淋淋滑腻腻,更像是水草编制,几乎让人立不住脚。晗越几番腾跃冲撞,触之即一滑到底。扑腾了半晌,水草笼子分毫未损,倒把那仙君逗的开怀。晗越被怒火支撑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尽,趴在笼底呼呼喘息不能动弹。
那仙君浑身酒气,显然是个好酒贪杯的,真是辜负了他的好皮相。见晗越老实了,他得意地大笑起来,绕着笼子打量她:“好……好一只雄武的鸟儿!今后安心为本君驱驰,本君纵横六界,也自有你的威风!”
雄!武!
当听到他用这般残暴的两个字形容她的原身,晗越就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可是立志成为一代妖姬的绝世佳人,有人会说一代妖姬雄武强壮的吗!她的原身在百万鸟族中是大了些,但是在灵鹫族中,分明是个娇软的小可爱啊!
她怒睁一双利眼,本就是一副凶猛模样,如此更显杀气腾腾。
那仙君见她动怒,只当她是不肯追随于他,却也不动气,仍是笑着道:“小鸟儿,你可知这六界之中,有多少灵兽盼着进本君的园子而不能,更遑论成为本君的坐骑。若非本君瞧你有些灵气,你这还未能化形的幼鸟又何来如此机缘。罢、罢、罢!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本君再给你个机会,让你切身体会一番跟着本君的好处。”
说罢也不管晗越如何挣扎,手一张,水草笼子霎时缩回了荷包大小,飞到他的手里,再往腰间一挂,又成了那个不起眼的小佩饰。得意的抚了抚,东摇西晃地往南天门去了。
守门的天将不但不阻拦他,见他步履蹒跚,反皆殷勤援手,他却一一推却了。晗越暗忖此人看来有些来头,只怕不好对付。好在不幸中的大幸,竟阴差阳错帮了她顺利混进天宫。
这么一想,心底竟有些小窃喜。
本想好好见识见识天宫胜景,却被收在水草笼子里缩成了花生米儿,随着他跌跌撞撞的步伐来回摇摆,晃的她头脑发昏,渐渐眯缝了眼睛,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只见西天上红霞漫天,云鹤群舞于空,清越的啼叫声如响耳边。
好一副晚霞群鹤图!
画面好看的让同为鸟族的晗越,羡慕之余颇为愤愤。
同样是灵鸟,人家长的高雅秀气自由飞翔,她却被说雄武关在马厩。
马厩?!
天杀的醉鬼仙君,居然把她丢在马厩里!
怒目环视一番自个儿现在的居住环境,原先困住她的水草笼子,已换成了一个金光灿灿的大铁笼,高高悬在马厩的房梁上,可以居高临下地俯看天马吃草打响鼻。她的体形已经恢复,然而拘束在笼子里不得伸展。
着实憋屈!
好在天马不似凡马那般不讲究,环境也还凑活。只是看着天马吃了喝、喝了吃不知多少回,这才恍然发现没人管她的伙食!天马脾性温和,主动招呼她吃草料。然,虽则草料亦是仙草,无奈晗越身为食谱里不含素的灵鹫一族,只能摸着肚子默默撇过头。
这么着被关了几日,终于有个仙侍直奔她而来:“殿下说要驯服你,晾了你这么些时日,想来也够了,这就带你去见殿下吧。”
晗越悲愤极了:姑奶奶堂堂灵鹫族的绝代妖姬,不给吃喝的关了我这么久,还妄想驯服我,真是岂有此理,把姑奶奶当鹰熬呢!
那仙侍大力拎起半人高的大金笼子,带着埋住脑袋装死的晗越,一路穿庭过苑,总算来到一处空旷的所在。此处应是演武场,边上放着一溜的斧钺钩叉刀枪剑戟,还有些不曾见过的古怪兵器。果然是天宫气派,只有你没见过的,没有你见过这里却没有的。
演武场占地颇广,此时悄无人声,只在场中间摆了张宽大的藤椅,藤椅上扭着个……男的。
晗越趴在笼子里,眼睛从悄悄抬起的翅膀底下打量那个男人。那人虽说仪态全无,却也看得出身量颇长,一只手捂着双眼,一只手巴着椅背,保持着随时要掉下去,又死活不掉下去的状态,周身浓厚的酒臭味儿扑面而来。正是那万恶的,把晗越抓来的酒鬼仙君。
那仙侍对此情形一副见怪不怪的淡定模样,朗声道:“殿下,您亲手捕获的鹰,到了。”
晗越闻言一个激灵,忘了装死。那醉半死的男人轻吟出声,缓缓把扭着的身体摆正了,朦胧的醉眼对上晗越震惊的双瞳,陡然睁大,骇地晗越又是一激灵。
“我说磨磨,这好像不是鹰啊。”
仙侍磨磨恭敬道:“不,她就是鹰。”
晗越同酒鬼殿下一同呆了呆。
“胡说,鹰有这么大只的吗。这是只鹫?不对,粗看类鹫,可这凡间的鹫鸟难看的紧。此鸟有簇状冠羽,华彩艳丽,形如孔雀翎;身披五色仙羽,嘴带勾而体形大……难不成是还没化形的幼年灵鹫?”仙君殿下被酒精禁锢住的脑袋总算开窍了。
晗越被他拿手一一指点着形态特征,心中不免升腾起被羞辱的不适感,愤而振动双翅,大金笼子发出一阵脆响。
酒鬼殿下略挑起一边的眉毛,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的仙侍,好似在说:瞧,这么个暴躁性子,必然是灵鹫一族无疑了!
磨磨终于破功,笑道:“可那日殿下醉醺醺地把她带回来,信誓旦旦跟属下说这是只大了些的鹰,属下百般纠正倒被您骂了个满头满脸。”
晗越肚中暗骂:哼,天杀的糊涂酒鬼!
酒鬼殿下抚着额头无奈地笑起来,沉默一时,轻叹道:“磨磨啊,咱们不能再这么荒唐下去了。该回去啦!”
磨磨敛了笑,神情又是无奈又是担忧:“是啊,自打咱们来了天宫,殿下终日宴饮,这些日子以来就没能有是一刻清醒的,属下不懂别的,只是担忧殿下的身子。来的时候娘娘百般嘱咐了属下照顾好您,要是让她老人家看到您这副样子,属下的壳可就保不住了。”
“哈!你的龟壳放心背着,这样的日子就快结束了。”说着看向晗越,“只是这只灵鹫就不大好办了。灵鹫族的覃焱可是出了名的护短,我不明不白抓了他族里的幼雏……此番可有好一番磋磨了……”
晗越:没错,你完蛋了!
见殿下烦恼,磨磨出馊主意道:“不然咱们寻个无人的地方将她悄悄放了,左右此事也无第三人知晓。”
晗越:。。。
好无耻……
酒鬼殿下失笑:“是个好主意。”说着话风一转:“只是你主子我却不能干这么丢人的事儿。”
咦?他居然还知道这么做是丢人事儿?
酒鬼殿下绕着大金笼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对上因沉浸在思考此酒鬼仙君是否有仙品这一难解迷题中,而呆滞了两眼的晗越,无奈道:“磨磨啊,平日里你总和我阳奉阴违的,怎的这次让你晾着她,你倒贯彻彻底了?瞧把这小东西饿的,眼睛都直愣了。还是先好生调养一番,不拘什么仙丹灵药,只要她吃得下就给她使劲儿吃。想来送个白白胖胖的回去,那覃焱也能给我留两分颜面。”
忠心听话的磨磨被无辜扎了好大一把刀,含着一口老血悲愤地夺过晗越,踏着悲愤的脚步径自去了。
此后晗越就更加憋屈地在马厩里养着。那龟仙磨磨果然彻底贯彻他酒鬼主子的调养方针,仙丹灵药毫不吝啬,却丝毫没有考虑作为食肉动物的灵鹫晗越,那悲愤憋屈却不敢言说的心情。
这般又熬过了七八天光景,终于磨磨在一次喂食时忘了关上鸟笼。晗越努力按耐激动的心,颤抖的爪,待到磨磨的衣角彻底消失在拐角,忙一把推开笼门,半个身子才移出鸟笼,便迫不及待地化作人形。如此,也导致了她一条腿落在地上,另一条腿却还高高挂在鸟笼上,好半晌才踢腾下来。马厩里的天马们被她吓到,发出此起彼伏的嘶鸣声。
闹出这么大动静必然会引来未走远的磨磨。眼前她恼恨多日的大鸟笼是来不及拆了,晗越焦急起来,恨恨一跺脚,向大门狂奔而去。
然而才出马厩,当头便见磨磨已匆匆而来,见晗越打马厩里出来,他忙住步施礼道:“清泰!小人北宸龟仙莫机,承旨暂理天马司。仙女姐姐怎来了此处?天马无故嘶叫,想是惊着您了,请仙女姐姐责怪小人看管不力。”
晗越原以为会前功尽弃,不想他却半躬身子垂着眼皮不敢直视她,还客客气气地唤“仙女姐姐”。眨眨眼,这才明白这龟仙不曾见过她化人形,自然想不到眼前悄生生的仙女姐姐,就是那只被他们主仆关在笼子里的灵鹫!
心脏落到了实处,脸上便露出笑来,竟又起了促狭心思:“原来……是莫机仙官。仙官清泰!小女乃是月宫的侍女,唤作桂柒,素闻仙官风采翩然,倾慕已久,今日特来寻你。想是小女乱闯,惊忧了天马,请仙官体谅小女心切。不敢打扰仙官正事,请仙官闲暇了一定要来月宫寻小女!”说罢快步跑远,做足了羞怯之态。
回头见那磨磨还在恋恋不舍地朝这边张望,心下更是开怀。原来她曾听表弟覃殷提起,月宫里有个砍桂树的吴刚,日久天长地恋上了宫里的侍女桂柒,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吴刚又是个好妒暴躁的,但凡见着有男仙与桂柒说话,轻则动口重则动手,久而久之,桂柒身边连蚊子都只敢来母的。
桂柒心里越发恼他,他却愈加迁怒,只要靠近月宫的陌生男仙都别想全须全尾地出来。只是月宫的宫主嫦娥喜静,少与外界往来,所以此事并未人尽皆知,也就覃殷那个爱打听的才会知道。而磨磨来天宫时日尚浅,看他刚才的反应,必然是不知情的。如此,让吴刚帮自己好好招待他一番吧!
说来晗越也是性情坚毅之辈,这多日的“牢狱之灾”,并不曾磨灭她一丝成为绝代妖姬的热情。只是仙人投胎做人要去天宫的缘境台,投胎之前先要有命簿,而命簿需缘机、司命二府合力撰写,想要二宫写命簿必须有天君法旨。这么个繁琐的程序,在天宫毫无根基的晗越想要步步圆满了,完全是痴心妄想。
再有那磨磨只怕已发现笼中已空,若再耽搁,只怕又要回破笼子里吃草了。这一番思量,晗越索性下了狠心:直接去缘境台下世投胎!便是没了命簿,凭着自己的倾国倾城貌和多智多慧心,也定能成为史诗级的绝代妖姬!
打定了注意便立刻行动。只是她对天宫着实陌生,又不敢再以原身探查,只好全凭运气摸索了。
也是她运气不错,兜兜转转了半日,竟真叫她摸上了缘境台。然而此处颇多护卫,轻易进去不得。
正束手无策之际,有一队护卫疾步行来,领头人向守护缘镜台的护卫询问道:“右统领在天眼中查看到,有一鬼祟女子在天宫中四处乱逛,方才已来到这缘境台附近。尔等可曾见到?”
众人互相看了看,齐齐摇头回道:“不曾见到。”
领头的皱眉道:“此女形容鬼祟,只怕别有居心。尔等四下探查一番,我等再去别处看看。”说着带人又走远了。
缘境台的护卫们也连忙散开四下探查。
鬼祟的女子晗越捡了个空子,瞅准时机,一头扎进了缘境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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