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慷慨赴死
“瑜铭,带我去密榻湖吧。”我坐在车上半晌,只挤出这句话。
“好。”他倒是没有其他言语。
我喜欢他此刻的“不闻不问”。
常听人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而祖父,以这里的山水为乐。自此,密榻湖便多了两栋象牙白的别墅。这一片自此也成为了姜家的土地。
这的湖水透蓝,却又深不见底。四周的山上种满了山茶花,春冬之季,自有扑鼻清香。
密榻,在南语里,译为情人的眼泪。
湖水因为它的清澈幽蓝,被冠以美名。
可我却从不觉得。
它太静谧、太忧郁了。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吸力,要把我拉向深渊。
可我不害怕。因为这是我的源。
由于先天不足,小时候总是易醒难睡。为此,父亲每晚都在给我讲睡前故事。当中有个老套的英雄救美故事,至今我听了不下四十遍:
那天,惠风和畅。老国王举办了舞会,邀请了众多宾客齐聚城堡。人们在城堡里翩翩起舞,一片欢声。却有位少女遗世独立,安静地坐在城堡外的湖畔。清风无情吹散她脖颈上的丝巾。丝巾漫天飞舞,最后落在幽蓝的湖面上。她艰难地勾起丝巾,却不慎坠入湖中。危险时刻,王子立马跳入湖中救起落水少女。上岸后,王子将少女吻醒……
日光沐浴着少女的脸庞,山茶花的风拂过她的发丝,香气徐徐送入王子的鼻息。扑通扑通……那一刻,他对她一见钟情。
再后来,他们相爱、结婚、生子。为了感谢这场山风送缘,山风便成为了他们孩子的名字。
这便是我名字的由来。
我叫姜岚,岚是山与风的结合。
故事俗套,也讲了许多遍。但每次忆起当时画面,爸爸总将满心雀跃付之于脸上。我也为之感动,听得乐此不疲。
可我们似乎都遗漏了故事中另一位主角。
这个故事,我确确实实从未听母亲提起。
倘若真的相爱如此,为何她不像爸爸一样,为何我从未听她提起?
噢,我忘了。我忘了母亲一直以来对我的疏离,我忘了从她身上我得不到半丝真挚与关爱。
她总是吝啬于给予关怀。
小时候,无论是把她钟爱的热茶奉上,还是捎着100分的考卷回家,她从来都是这样的无动于衷。我少有看她对我挤出笑容,甚至大多时候都是严肃的神情。
直至我与房昭若熟络后,我与她之间的气氛才有所缓和。她的脸也只有在房昭若来家里做客时才变得晴朗。
我也能略微感受到,母亲对父亲,似乎只有规行矩步,没有真的爱慕。
父亲呢?他有察觉到吗?亦或是被爱蒙在鼓里?
或许我与爸爸都只是一厢情愿,他以为的琴瑟和鸣;我以为的性格使然。或许,在她的视角中,这故事本身就是一场悲剧。
曾经,我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岚,有很深的寓意。我能从中感受到被爱。
可如今得知一切真相,我又感觉羞愧难当。
岚岚,岚岚。从小到大,别人都这样唤我。可我真的是岚岚吗?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我根本就不是姜家的后裔。祖父与父亲的爱都是妄得,母亲的爱更是妄想。我不过是一个为他人做嫁衣的棋子,一个鼠头鼠尾的小偷罢了。
在姜家,我只是个蓄谋的产物,只是个让祖父与父亲暂时放下警惕的产物。连我的名字,也带着一厢情愿的意味。
难怪她打小就对我分外冷漠。
从前我真的以为是性格的缘故,现在看来只觉得可笑…谁又会对棋子产生感情呢?
岑昭墨、房昭若。
昭墨、昭若……这么直白的真相,我居然现在才知晓。
"噗嗤…”我打了个喷嚏。
天已入秋,虽说是南方,但气温确确实实是降了下来。我只穿了件单薄长恤,与秋风相比的确逊色。
“可以帮我进去拿件外套吗?”我回头看了一眼程瑜铭。
“………好,你要乖乖坐在这等我回来。”程瑜铭眉眼间藏着不信任,但看到我恬静的面容后又消散开来。
“嗯。”我冲他莞尔一笑。
他随即快步走向别墅。
我望向他疾风般的脚步。对不起,瑜铭!我不能乖乖等你回来了。对不起,麻烦你好好照顾尤翰霖。
尤翰霖,我走后,你会不会有一丝心痛?会不会有一丝惋惜呢?罢了,万般种种,皆是妄想。
尤翰霖,对瑜妍好一点,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若你负心于她,我定化作…罢了,你不会。
万事万物都是被牵挂的存在,而我不同。我只是一滴孤单的水珠,我会融于更广袤的水域,而后消散无痕。
噗通!略有波粼的湖面泛起水花。
“姜岚。这里的管家已经撤了,给我钥…姜岚!姜岚!!”
我预计错了时间,不曾想他会中途折返,目睹我如何赴死。
湖水涌入口鼻,我无力地在水里扑腾。人是很奇妙的,即使大脑发出求死的命令,身体也会作出本能的求救反应。
只听见耳畔传来刷的一声,我感觉有双手正托着我往水上涌。可惜,无论如何使劲,我只能在水面露出半个头。眼睛虽能睁开,可仍旧是无法呼吸。
“水草缠住了,放心。”我满是水雾的眼看到程瑜铭的脸。
我用残存的气力摇了摇头。
不用了。
程瑜铭,谢谢你。请不要再为我煞费心肠了。
“姜岚?!”
昏迷前,我看到湖水突然涌起一个漩涡。漩涡包围着我,将我与他隔开,更有灵性般的把他推向岸边,把我拉向深处。
来不及细想这漩涡的古怪之处,我已被卷入其中。拉扯、窒息、坠入深渊……
抱歉,程瑜铭,让你见证我悲壮又无力的死亡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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