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

　　别这样？

　　别这样是怎样？

　　黎欢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发现了自己对他的心思？

　　黎欢的心脏瞬间好似一瞬间装满了冰霜，寒意从心脏一路向着四肢血脉延伸，冻的他浑身僵硬。

　　麦嘉乐握住黎欢的手，看着这双漆黑如墨的深邃眼睛。

　　“我知道，你性子太独，身边就我一个朋友，你肯定是希望咱们能够一直在一起。可是黎欢，做人不能太天真，就算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永远在一起。谁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凑到一起了就相伴一程，需要分开就各自奔前程，不都是这样的吗？你看我爸那些个兄弟们，平时谁天天没事就老凑一块的，那不都是逢年过节有个什么事才往一起凑的吗？”

　　黎欢的手冰凉，还隐隐的发着抖。麦嘉乐忍不住给他搓了搓，看着黎欢这副样子，他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了，好像自己硬生生的撕开了黎欢还冒着血水的伤疤。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你别这样，就算不在一起了，你也是我的好兄弟呀，最好最好的那种，比东东冯炎凯子他们都要好的那种……”

　　“你今晚上说，如果我喜欢那个人的话，你宁可不再喜欢她，对吗？”

　　黎欢看着麦嘉乐说。

　　麦嘉乐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话题怎么忽然就拐到这上面去了，虽然当时吧，他的确是这样想过，也这样说了，可是……

　　“你当时是认真的吧？，在你的心里，你的确是觉得我比她更重要的，对吗？”

　　“啊，对，是，不过……”

　　黎欢反手握住麦嘉乐的手，“那你可不可以当做我也喜欢她，然后离她远一些？”

　　麦嘉乐彻底搞不懂黎欢的脑回路了，“你这，为，为什么呀？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黎欢郑重的看向麦嘉乐，他的眼睛一向幽深，像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潭，尤其是专注看向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给对方一种，会随时把对方吸进去的错觉。

　　“就当做我喜欢她，可不可以？高中这三年，不要恋爱，认真学习。算了，就算不认真学习，起码……起码用上五六分的力气，就当陪我三年，让我适应这个社会。等我考上大学，可以从容的面对这个社会的时候，你再考虑恋爱的事情，可不可以？”

　　“啊？”

　　“你知道我的情况，当初和你成为朋友也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我，我肯定能适应这个社会，只不过需要时间。你给我三年的时间好不好？我没有别的朋友，只有你一个，你不帮我的话，我恐怕真的会，会封闭自己一辈子。”

　　“我，我，我……”

　　麦嘉乐看着黎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虽然他一直把黎欢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也十分清楚黎欢的情况，可是要他一直不谈女朋友，这个……这个太强人所难了吧。

　　“你，不愿意，是吗？”

　　黎欢垂下了眼眸，缓缓的把目光投向桌子。

　　“不愿意，那就算了吧，反正我从小就习惯了一个人。虽然后来你出现了，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但是我不能勉强你。”

　　黎欢自嘲的笑了一下，“我凭什么勉强你呢，有什么立场呢？我本来就是个没人要的人啊……”

　　黎欢默默起身，拿起自己的书包就要离开，麦嘉乐看着他，欲言又止，想伸手拉住他，但是又有些微微的想要缩回去。

　　眼见着黎欢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麦嘉乐脸上顿时缓了一下，还没开口，就看到黎欢把摊在桌子上的他自己的作业收进了书包里，连看都没看麦嘉乐一眼，就又走了。

　　“别，别走……”

　　麦嘉乐最终还是忍不住快速跑去拉住了黎欢的书包。

　　“我答应你，答应你还不行吗？”

　　黎欢紧绷的身体终于松了一条口子，整个人像是溺水的人被救上了岸，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扔掉书包，一把将麦嘉乐拥进怀里，颤声道：

　　“真的？”

　　麦嘉乐被他抱着，有些小小的不太适应，但是想着黎欢的性格，又觉得有些心酸。

　　他只有自己一个朋友，自己怎么忍心丢下他不管呢。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当然是真的了，比真金还真呢。我刚才就是脑子抽风了，胡说八道的，你别往心里去。”

　　黎欢忍不住又收了收手臂，将麦嘉乐紧紧的拥在怀中，仿佛一松手，这人就会变成空气一样。

　　“谢谢你，嘉乐。”

　　麦嘉乐拍了拍黎欢的后背，示意他放开自己，两个大男生大半夜的抱在一起，怎么都觉得挺别扭。

　　“行了，你别再胡思乱想了，我既然答应了，就肯定不会食言。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麦嘉乐笑了笑，“说起来早恋什么的确实影响学习，被老师家长知道了还得挨批，多划不来呀。”

　　黎欢看着面前这个笑的好像没心没肺的大男孩儿，心里就像烧开的沸水，咕嘟咕嘟的升腾着热浪。

　　“谢谢。”

　　麦嘉乐故做大方，“不客气，咱俩谁跟谁。”

　　说完，俩人都低低的笑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你也早点睡吧。”

　　“太晚了，要不你今晚睡这儿得了。”

　　黎欢揉了揉麦嘉乐柔软蓬松的头发，“我姥爷最近血压不太稳定，我不放心。”

　　麦嘉乐点头，不再留他，黎欢家里的情况他很清楚。

　　黎欢的姥爷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在一次演练中右臂受伤。后来退伍回来，身体一直不是太好，又经历了唯一的女儿的病逝，老伴的去世，这两年身体越发不好了，人也有些糊涂，有时候连黎欢都会不记得。

　　回到家里，照例是电视机开着，姥爷又是在沙发上打着呼噜。毯子的一角盖在身上，大部分都耷拉在地上。

　　黎欢轻轻的叫醒了姥爷，扶着他去了卧室，给他脱了衣服，盖了被子，看他安静的躺下，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呆呆的坐了一会儿，这才拿着浴巾去了卫生间，温热的水流从头倾泻而下的时候，黎欢脑子里都还一直回响着麦嘉乐的声音。

　　黎欢知道麦嘉乐一定会答应自己的，即使今晚不答应，迟早也会答应。

　　他不会忍心让自己一个人孤独前行。

　　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还会是这样。

　　黎欢一直清晰的记着两年前的那个雨天，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麦嘉乐的日子。

　　那是母亲去世后的第七天，是一个普通的星期天。

　　姥姥的血压又高了，他去药店给姥姥买降压药。

　　去的时候明明还是晴空万里，回来的时候却忽然乌云密布狂风大起雷电交加。

　　黎欢推着单车，无奈想要找地方避一避雨，当时路过一家小区，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家醒目的嘉乐超市。

　　他装作是进去买东西，在货架面前待了十几分钟。

　　本来想着五月的天，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没想到这雨下起来就没个尽头。

　　怎么办？是继续厚着脸皮待在这里？还是冒着雨回家？

　　冒雨倒是不可怕，但是如果因为冒雨感冒了就不好办了，家里姥姥姥爷身体都不好，黎欢最怕的就是自己生病。

　　“黎欢，你是黎欢吗？”

　　黎欢抬头，就看到一个漂亮的男孩子正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他的表情很惊喜，手里拿着一个冰激凌，嘴角还有一点点的奶油渍。

　　这个男孩儿真漂亮，像……像黎欢小时候养过的一只黄毛的猫咪。

　　黎欢目光闪了闪，“我不认识你。”

　　麦嘉乐笑嘻嘻的靠了过来，“你当然不会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啊，你可是咱们学校初二年级的年级第一，咱们学校谁不认识你呀。”

　　“哦。”

　　黎欢低了低头，他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你这是淋了雨吧？衣服都湿了，我妈的吹风机在这里，我给你拿来你吹吹，很快就能干。不然这样很容易感冒的，你等我一下……”

　　黎欢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麦嘉乐就快速的朝超市后面的隔间跑去了，黎欢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湿衣服，这样的确是不舒服的。

　　麦嘉乐拿着吹风机跑了过来，嘴里还叼着最后一口冰激凌，插上电源以后，自来熟的要帮黎欢吹衣服。

　　黎欢赶紧拒绝，“我自己来。”

　　麦嘉乐也不介意，把吹风机递给黎欢，看着黎欢自己吹，一边看着一边把最后一口冰激凌吃完。

　　黎欢不喜欢别人这样盯着他看，但是此刻在别人的地盘上，用着人家的吹风机，看两眼而已，忍着吧。

　　不过吹风机吹出来的热乎乎的风，吹在身上的确是挺舒服的。

　　“我叫麦嘉乐，这家超市是我家开的。我家就住在这个小区，我在初二六班，跟你隔了几个教室，你当然不会认识我。”

　　吹风机的声音挺大，黎欢感觉自己当时其实并没有听的多清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时麦嘉乐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好像在他的心上复活了。

　　“谢谢。”

　　黎欢吹干了衣服，把吹风机还给麦嘉乐。

　　麦嘉乐一脸崇拜的看着黎欢，“哎，我问你，你是怎么能考那么高的分数的？甩第二名二十多分，你也太牛了吧。天哪，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天分我爸我妈都不至于看见我就叹气。”

　　黎欢微微皱了皱眉。

　　“没有天分，努力一点就可以。”

　　麦嘉乐嘟囔了起来，“我觉得我已经够努力了，还要怎么努力才行啊。总不能不吃不喝不睡不玩儿吧，那样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黎欢没有再说话，看着外面的雨势好像小了一点，想要离开。随后又想了想，走到货架那里拿了一支牙膏一条毛巾一袋鸡精一瓶耗油。

　　“结账。”

　　其实这些东西在家附近的那些小商店也能买，黎欢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态，大概是觉得用了人家的吹风机，回报一点人情吧。

　　麦嘉乐熟练的扫码收钱找零。

　　“你要走吗？外面还下着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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