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雨幕倾愁肠

作者:彼岸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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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阿七与云朵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望向窗外一轮皎洁明月,月影清辉映人面,淡淡愁虑浮上心头。
      窗外的阴风阵阵,夜晚向来是鬼魂常出没的时节,暗黑色的夜幕下,能让我们有一种莫名的安心。通常除非是身上怨气过重,太过凌厉的厉鬼不可在白日出行,普通的游魂们都可游离于阳光下。像着无数次生前一样,漫步云端。只是偶尔侧目回首的时候,我看的见你的面容,你望不见我的身影。生与死之间,隔着那样长的一道银河。
      轻盈跃上墙头,站在高处沐浴着月光,银色的光芒穿透我的身体。夜色的洗涤下,心中竟能重获一种宁静与安详。
      “在想什么?小非。”轻转过头,便看见云朵微笑着浮在半空中。阿七依然默默在身后守护。这么多年,仍像当年初见时一样。
      记得当初和夜入住冷宫之时,夜经常会一个人去出任务。那时的我像一个新生的婴儿般脆弱,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无疑是诸多饿鬼们的美味。夜便在宫中抓了两只颇有道行的鬼来照顾我。
      初见时,夜站在高处,念着收鬼的法术。阿七伸开双手,固执地挡在云朵面前,为她挡去所有伤害。那么多年,很多事都变了,他们却一直不离不弃,不管经历多少岁月都不曾改变。
      阿七生前是这宫城里的侍卫,云朵是服侍在妃嫔身边的宫女,就如同所有故事中叙述的一样,他们相爱了。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成路人。在这寂寞的宫墙里,什么都有,只是唯独没有爱。他们的恋情被发现,一杯毒酒,一尺白绫,终结了他们的生命。如此美丽的誓言,如此脆弱的生命。倔强的他们即使成为鬼魂也要在一起,可以忍受千百年孤寂的时光,盼着有一天修炼成人。执著着,思盼着,这是千万年也不会改变的誓言。
      他们一直悉心照顾着我,像疼爱自己的孩子般,从最初的隐藏气息,吸取能量到一个个简单的术法。笨拙的我一次次犯错,他们没有过任何责怪,一点一点,细心仔细,我早已将他们当作是自己的亲人,在我生前没有人这样真心对待过我,哪怕是我的父母,第一考虑的仍是我能使他们获利多少,我的出生,就是一场最讽刺的笑话。所谓的仁慈的父爱,伟大的母爱,不过是一群人虚情假意在做戏。死去后我反而能够清楚的看见花言巧语后的真实,肮脏的令人作呕。只可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时的我,就这样傻傻的钻进别人的圈套,一次又一次,直至死去仍不悔改。
      可是现在醒悟又有何用,早已为时已晚。
      因为曾经失去,所以更能知道这份亲情的可贵,我会更加珍惜此刻的幸福,这一次,希望不会再有人背叛我,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嘴角上扬,我笑着说道:“云朵儿,今日又是月圆之日呢!”
      云朵望望天空:“是啊!今晚的月亮真美。今年又要过去了,以前从不知道时间可以过的这样快。”
      我抿着嘴:“马上就要过年了呢!我要压岁啦我要压岁!”
      云朵笑的更开了:“知道知道,哪一年少得到你的,说吧!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了想:“除夕夜可以带我去宫宴上看看歌舞烟花吗?我想看。”
      云朵有些为难:“如果是别的还好,只是年宴上圣明帝一定会到,如果是别人倒也无所谓,可是他身上的龙气一定会伤到我们这些无形之身,皇帝身边还有国师,如果被他发现我们就完了,况且夜大人也一定不会让我们去的。”
      我委屈地扑在她怀里:“天天留在这里修炼我都要疯了。我只是想看看宫宴,已经这么多年没看过烟花了,真的好寂寞。”
      云朵有些迟疑:“可是……”
      我一看有希望,赶快扮乖小孩:“我一定会乖乖的,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绝对离皇帝十丈远。而且夜不是不在这里吗!你就带我出去玩一玩吗!成吗?”
      云朵拿不住注意,又经不住我哀求,为难地将目光投向后方的阿七:“七哥,你看行吗?”
      我的目光马上转向阿七,换上一副最诚恳,最真挚的模样,满脸期待的看向他。
      阿七的唇一动,从齿中清晰的吐出两个字:“不行。”
      我顿时气馁,云朵向我耸肩表示无能为力。我低下头,再次抬头时眼中弥漫了一层雾气,带着一丝哭音道:“云朵儿你不疼小非了吗?我都被关在这座冷宫里这么多年了,除了你们一个人都没见到。”
      云朵一看我要哭,慌忙搂住我轻拍,我抽抽鼻子,云朵道:“小非,我们平时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了你好,你还这么弱小,外面的世界对你来说太危险。”
      阿七在一旁插嘴道:“云朵你千万别被这小鬼骗了,你忘了鬼魂哪有眼泪。”
      我一愣,突然想起鬼魂确是没有眼泪的,一旦死去,便连哭的资格也失去了,曾听夜说过鬼的眼泪是大忌,我问他为什么时夜却只是拍拍我的头轻笑。
      一计不成,我便赶紧揪着云朵的衣角使劲的摇:“我保证不会出事的,我……我就只是想看看……我会离他远远的,我会离他远远的,这样还不成吗?”
      望着我一副眩然若泣的样子,云朵终于熬不住,对着阿七道:“七哥,就让他去看一眼吧!左右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我们象他这年纪的时候也皮着呢!我会护着他的。这样也好绝了他的念,以后也好让他乖乖收了心,留在家里,潜心修行。”
      阿七迟疑了一阵,终是熬不住我们两个的哀求松了口:“也好,就让他去一次吧!不然他永远都不会死心。”
      我马上欣喜若狂,赶忙蹭上去:“阿七阿七我就知道你最好最疼我。”
      阿七顿了顿方才接着道:“但是,我和云朵会一直跟着你,不许乱跑,不许任性,远远望一眼就要回来,知道吗?”
      我赶紧点头,能去就好。
      阿七想了想,皱起了眉,冲云朵说道:“我还是不能放心,还是别让小非去了。”
      我一听急了,一个劲儿拽着阿七的衣服哀求。
      阿七没法只好开口,“好吧!折个中,除夕夜你是不能去的,就带你去元宵夜宴吧!那样也安全些。不许再闹了,要不连元宵夜都没的去。”
      我听了只觉可惜,但也不敢再闹,元宵夜就元宵夜,总好过哪里也去不了。看着阿七和云朵仍是站在那里面带苦色,我不禁摸摸脸,记得当初我闯了祸可是只要对他们笑一笑,撒个娇就什么事都没有。难道我最近是变丑了?我决定有机会一定要问问夜。
      愣愣发着呆,周围的温度越发的凉了,这才注意到时间已不早了,转身回室。风儿拂过枝头,夜深了。
      翌日晨,我揉揉迷茫的双眼,从床上坐起来。鬼魂本身并不需要睡眠,在修行初期仅靠吸收月光便可获得能量,只是我这么一个爱偷懒的人怎么可能放过这样一个休息的机会,何况生为人的习惯不是一时半刻就可改变的事。
      飘到院中望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如此美丽的一片天空,却永远不会再属于我。
      跳到屋中最高处,多年来我每天都会在这里眺望远方,那是我永远不能达到的地方,尽管曾经我是如此熟悉。心中不免一阵烦躁,脑海中突然就想起这样一句话:此刻,我在海角;眺望,你在天涯。
      眼神一黯,我们之间,隔的又岂止只是海角天涯。君若行彼岸,吾独向黄泉。你就在我看的到却永远也无法抵达的彼岸,那是我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我突然不想再看,恨了这么多年,怨了这么多年,也只是浮云一束。那个时候,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强调自己所受的伤害,认为全世界都亏欠我,却忘了这世道本是不公的。死后才知道,这世上比我更惨,更可怜的人何其之多。与那样悲惨的命运相比,我曾经一味看重的悲伤突然就淡了。只是已经造成的伤痕仍然牢牢的刻在心底,烙的心一阵阵的刺痛。想要忘记,却无法忘记。我们总是一遍遍的重复着记住想要遗忘的,却又遗忘想要记住的,到最后记忆里深埋下苦涩。如果有报仇的信念支撑着我还好。可是现如今,我又拿什么去恨呢?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恨。
      想通了这一点,世界就突然变的很茫然,支撑着我的信念一旦崩溃,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我留恋,还有什么能让我再坚持下去。
      步入回廊,突然听见有人在前方说话,声音被刻意压的很低。这座荒废多年的冷宫已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我不禁有些好奇,寻着那声音飘了过去。
      碧绿色的池塘边,假山后方,一个身穿蓝色长袍的太监正在和一位紫衣太监窃窃私语。宫中的太监们靠衣服的颜色划分等级,刚入宫干杂役粗活的太监们全部身着褐色外袍,在宫中待久了升了一级的便可换上青衣,如果再上一级成为妃嫔身边的总管太监便可穿蓝衣,皇帝皇后身边的近侍太监可穿紫衣,如果是极其得宠的被皇帝封了官位府邸或赐了姓的便可穿红衣。东厂的锦衣卫,皇家的密探往往穿黑衣。同样宫中的的宫女也有着复杂的等级,刚入宫干杂役的是青衣,稍微有等级的是绿衣,成为妃嫔身边的普通宫女可穿黄衣,如果是贴身宫女可穿蓝衣,皇帝皇后身边的宫女可穿紫衣,大宫女可穿彩衣。
      现在在我面前的就是一个二等太监和一个三等太监。只见那个蓝衣太监年约十三、四岁,面目清秀,此刻他正满脸焦急地和那位紫衣太监交谈,紫衣太监年约三十,瘦小精悍。他一边听着一边不住点头,我走上前,听见那蓝衣太监急切道:“宝公公,这事您一定要帮我,娘娘让我来问你现在该如何是好?”
      那位穿紫衣的宝公公皱着眉,面色沉重:“事情闹到现今这种地步,你倒让我怎么收尾!若是早些处理倒是还有一线希望,可如今怕是……如今怕是……哎!如若只是被柳妃娘娘知道了倒好解决,可如今连皇后那边的人都惊动啦!”
      那小太监长吸一口气:“您的意思是?”
      宝公公叹口气:“怕是上头那位也知道啦!”
      小太监瞳孔立时放大:“您是指,皇上?”
      那宝公公摇了摇头,摆着手:“这事儿,我也没法,您啊!还是自求多福吧!”说罢他左右望了一圈,见没人便甩甩袖摆,自假山后走出,小心翼翼地向门口走去。
      蓝衣小太监跟在后面不住哀求:“宝公公,公公,您就想想法,救救我们吧!平时娘娘没亏待过您啊!”见那宝公公一声不吭只顾向前走,小太监急道:“姓宝的,这么多年您昧了我们多少银子,大家心里都有个数,今天这事您若是真没良心的撒手不管了,别怪我们狠心鱼死网破,大家都别想有活路。”
      宝公公面浮怒色,转身斥道:“你们当真不顾往日情面?”
      小太监冷笑一声:“这事若传出去大家都没得活路,我也豁出去了,我要是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宝公公大怒,伸手指着小太监道:“好!好!既然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好活。大家就走着瞧,哼!”
      说完后他就一路骂着快步走出冷宫,小太监“呸”了一声:“什么个东西。”骂完后他一脸苦色,一阵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是什么鬼地方!”抖了抖缩着脖子也跟着走出了冷宫。临走时他把门摔的很响。破旧的掉了漆的大门摇晃了一会轰然倒下。
      我无奈的飘了回去,“阿七,快点出来修门啦!”
      阿七和云朵从屋中飘出,看着掉落的大门很是无语。最终阿七挥手捏了个法术,大门又摇晃着挂了上去。许久,云朵方才道:“这宫里,怕是又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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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第二章阿七与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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