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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讯
之后的几天里,这对“准夫妻”忙于和两家的大人一起走亲访友以及逛商场、游乐场之类地方。等他们好不容易能够停下来休息时,新年假期也差不多结束了。
洪城大学的开学时间是在二月十三号,南潇提前一天整理好了要带的东西。十三号这天,林诚一早便起床了,他两天前就已经到父亲的公司上班了。因为之前跟南潇说好了,要送她去学校,林诚特意向父亲请了半天的假。林诚亲自为南潇准备了早餐,南潇吃完早餐后便坐上林诚的车前往学校。南潇不希望学校的同学及老师知道她和林诚订婚的事,因此车到了洪城大学校门马路对面时,南潇让林诚停了下来。南潇和林诚简单地道了别,便下了车。林诚并未急着离开。他坐着驾驶座上,摇下车窗,目送着南潇拉着行李箱穿过了马路到达校门口,然后钻进校门,瞬间消失不见了。
确认南潇安全进入学校后,林诚按下关车窗的按钮,车窗玻璃缓缓升起,他的视野逐渐变小。突然,他那残余的视线中瞥见一个女孩的背影,就在学校的门口,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这让他瞬间回忆起曾经的往事。他急忙又摁下车窗,伸着脖子紧盯着那个女孩身影出现的地方。他的目光在学校门口及其周围来回搜索了好几遍,却一无所获。林诚不甘心,他干脆把车开到了路对面,把车停在校门口的位置,盯着学校大门,仔细去甄别每一个在学校门口出现的女孩。他在那儿待了整整两个小时,目睹过上千个女孩从学校大门进出,然而却没有一个是他要找那个人。
林诚内心感到极大的沮丧和懊恼,这感觉就跟你在大漠里徒步旅行,口渴了,刚得到一小壶水,水壶却不小心掉在地上得而复失一样。刚才出现的身影或许是自己的幻觉吧,林诚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于是便开车回了他和南潇的家。
林诚被早上在洪城大学门口看到的那个瞬间消失的熟悉的身影弄得心烦意乱。他无心去上班,一回到家便在卧室的床上躺下。他告诉自己早上看到的不是真实的,只是一个幻觉,他想通过睡一个好觉让自己调整一下,不再被这个幻觉所扰。
然而他根本就没办法让自己入睡,早上在洪城大学门口瞥见的那个女孩的身影像电影一样,反复在自己的脑海里播放。那是他的幻觉吗?不,一切是那么的真实,这不可能是幻觉,一定是她,她还活着,还活着。想到这里,林诚再也没办法在床上躺着了。他立刻从床上翻下身来,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启了自己脸书账户与在美国认识的一位朋友对起了视频。
“hello,Jeff!”,对方主动同他打招呼,“hello Bob!”他回应道。
“Bob,I want to ask you about the special girl. Are you absolutely sure she had been dead in the bus”林诚用英文问道。
“Yes, Jeff. The police of Los Angeles gave me the message of the Chinese girl of the bus that crashed in June 18,2010. The name and university is same to the special girl.”Bob回答他道。
“Are you sure the the message of the police is correct,no problem”林诚又急不可耐地反问道。
“Yes,Jeff, I know It\'s hard for you to accept the truth. I\'m so sorry, but It\'s the truth.”Bob 回答。
看到Bob的回复,林诚再一次崩溃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期盼着能找到她的消息,因此托人在美国多处打探,然而等来的却是她的死讯。
坐在卧室的沙发椅上,林诚的思绪再一次地飞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夏天:那是他来到美国的第二年,他在洛杉矶的一所高中上学。那段时间,他在学习和生活上都遇到了麻烦。在学校里,他的成绩突然不行了。随之而来的是他的美国同学们的嘲笑和讽刺,他受了委屈向老师诉苦,老师却回应他“弱者就是要被歧视的”,他如同哑巴吃黄连般无法反驳老师。而生活上呢,他当时寄居在父亲曾经的战友家,林文中每个月会给战友一笔不菲的钱,作为照看林诚的费用。那年正值金融危机,和大多数同行一样,林文中的制药厂经营出现了困境。在那段时间有几个月林文中只能支付给战友以前一半的钱。尽管林文中承诺几个月后一定全部补上,但还是让战友感到无比的愤怒。当时这位战友的家里,还寄居者好几名来自其它地方的同龄求学者,为了报复父亲林文中拖延支付照看费的行为。每天早晚餐,这位战友都会让林诚吃最差的食物,甚至是当着大家的面嘲讽林诚的父亲是个“欠债的穷鬼”。林诚倍感屈辱,每天放学回家后总是在外边转到很晚才回家,这更引起了父亲战友的更多的不满和辱骂。在学校和寄居家庭里均受到“冷暴力”的林诚,甚至一度想到要自杀来摆脱烦恼。
然而,在林诚万念俱灰的时候,一个在快餐店打工的女孩救了他。一天深夜,他没有回寄宿家庭,而是靠着路边一座房子的墙流泪哭泣着。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把小刀,捋起左手的袖子露出里面的手腕,右手攥着小刀用刀口对准自己的手腕上的血管,咬着牙准备刺下去。可他的手却始终下不去,他自己因此而痛苦地哭了起来。就在他的内心正备受煎熬的时候,忽然一个女孩的声音把他的意识又拉了回来。
“小鬼,你在做什么?”那个清脆悦耳的声音这样问他道。
林诚不说话,把头低下了。那个女孩一把夺走他手中的小刀,然后用手去抹林诚脸上的眼泪。
“你长得这么可爱这么帅,为什么要想不开呢,难道是怕你的同学们嫉妒你吗?”,听到女孩善意的调侃,林诚竟破涕为笑了。他仰面望去,借着皎洁月光,只见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格子衫和牛仔裤的眉目清秀的中国面孔的女孩。
女孩把林诚带到一处快餐店里。她告诉林诚,自己在这家快餐店打工,还要工作半个小时才能下班。她让林诚在店内找个座位坐着,等自己下班了会亲自送林诚回家。林诚这时才看清女孩的模样:她大概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头戴着一顶棒球帽,头发扎成一个漂亮的辫子,垂在背上。她没有化妆,长相初看之下并不惊艳。然而当你多看她两秒时,你就会发现她的眼睛、美貌、鼻子、嘴唇还有脸颊上淡淡的酒窝都很漂亮。
林诚坐在座位上看着女孩为工作忙碌的样子,心里瞬间充满了说不出来的敬意和感激。下班后,女孩把林诚送到他寄居的家庭。而此刻寄居的家庭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几个警察。原来,父亲的战友因为到了午夜了仍未见林诚回来便报了警,见林诚安然无恙回来了警察便散去。女孩完成了她承诺的使命也回去了。父亲的战友在警察走后对林诚又是一通辱骂和威胁。不过那一夜,林诚心里一直想着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女孩,因此对这些辱骂和威胁完全没放心上。
从那天以后,林诚每天放学之后便会去女孩打工的快餐店,在那里呆到女孩下班才肯离去。他敞开心扉,将自己在学校和寄宿家庭遇到的情况说给女孩听。女孩开导他,让他想开点,要以德报怨,要用自己的努力赢得他人尊重。在女孩的帮助下,林诚逐渐对学习和生活重新恢复了信心,学习上重新步入正轨。那些往昔嘲讽他的同学,也收敛了一些,老师也对他展示出了尊重。寄宿家庭那边呢,由于父亲又恢复了正常的照顾费并补齐了之前少给的钱,父亲的战友也重新提高了林诚的饮食和起居的待遇。一场危机就这样过去了,而且林诚还多认识了一个善良的姐姐。
正当林诚感慨生活的幸福之时,那个给予他温暖的中国面孔的女孩却突然消失了。同在快餐店打工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去处,他连续一个星期都去快餐店等候那个女孩的现身,然而每个晚上都是到了打烊都不见她人。最后他迫不得已去问快餐的老板,对方只是冷冷地告诉他:她死了。
他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这个自己相识了近两个月的女孩怎么就突然间没了。可老板说的是那样坚决毫不迟疑,让他无法再多问什么。更何况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客居异乡的高中生,他不相信又能怎样。这近两个月的故事成了他脑海里最温暖的记忆,大学毕业后,他开始委托律师朋友帮他查找当年那个女孩的信息。他希望那个老板说的不是真的,他希望能再次见到她,和她说说心里话。
想到这里,此时此刻,坐在卧室桌前的林诚的脑海里,再次出现当年女孩的模样。他的眼睛瞬间变成了一片泽国,他情难自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几乎要哭出声来。他从公文包取出记事本和一支笔,并从记事本上撕下一张纸。他凭着曾经的记忆,一点一点、一笔一笔在纸上勾勒那位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当年的那个女孩的肖像。豆大的泪珠止不住地从他眼眶里滴下来,滴在白纸上,模糊了部分地方画着的线。
林诚画着画着便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林诚睡了不知道有多久,父亲打来电话让他去公司一趟。他看了一眼刚画完上半身的画,然后把它放在枕头下面,便开车离开了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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