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句话

作者:有一只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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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叶小繁跟着崔判一路无话,呆呆坐在车上就如任人宰割的鱿鱼,虽有心却无力。
      崔判坐在那也是一言不发,他在想着之后该怎么跟离判交待这姑娘的事,崔判自认为是个重承诺的君子,唉,这回一世英名要毁了,愁心。
      两人一路大眼瞪小眼,也不觉尴尬,马车在空中疾行,不久便到了第五殿——阎罗王殿,崔判抓着叶小繁跳了下去,稳稳落地。

      叶小繁道声谢跟着崔判进了殿内,越过一条宽敞长廊,入眼一道殿门,一高大身形正斜靠在五层台阶之上的黑漆雕椅上,一头黑发束起懒洋洋的垂在椅子边上,那人手拿一卷书正看的入神。
      叶小繁和崔判走进了门,崔判弯了腰还未出声,低沉的嗓音便传了过来:“赐座。”
      哦,这就是崔判口中的阎罗王了。

      崔判仍是恭敬的行完礼,一旁的小阴差端了一把黑椅从黑暗里飘了出来,将其放在叶小繁身旁,又隐入了黑暗,静默无声。
      叶小繁愣了愣,看向崔判,崔判做了个请的手势,叶小繁便坐了下来,定定看向阎罗王,这阎罗王似乎有点面熟,额间一弯勾月,面肤黝黑,一拍脑袋这不就是民间传言包拯包大人,可是看起来似乎有点和传闻不大一样。

      阎罗王不舍的放下书,坐正了对着叶小繁,入眼一个十分耐看的小姑娘坐的端端正正,眼神不卑不亢,态度傲据不慢,一时之间阎罗王大人竟不知从哪里开口好,习惯性的左手屈了两根手指轮番在椅栏上敲打,半晌,缓缓开口:“崔钰,你且先说说。”
      崔判应了声是,对着叶小繁时左手执了一本生死簿,生死簿自行翻开,后定在一处,崔判将其置在叶小繁面前,叶小繁只瞥了一眼便怔住了。

      【叶小繁 女父叶明 卅一卒 母金怀娇 弟叶晓华 恋侣温良】
      温良二字可是插在她心尖上的一把刀,如今看他名字居然还稳妥的出现在恋侣旁边,倒叫她几分好笑,几分得意。
      看,心不知何处,人却入了我谱。

      【书聪人善母不慈 心偏弟 弟仁爱友有二发小有二 因无能救人不义反目苦恋一人不成 至此偏激 寡言少语 】
      不义?不义?
      哈哈,叶小繁苦笑,她道地府的文书自有公正,竟还是落得不义。

      后面再无记录,叶小繁将眼神收了回来,崔判也默默将其收了回去,开口道:“叶姑娘,这上面,并无你死亡记录。”
      叶小繁抬眼,不明。
      崔判继续道:“意思就是,你可还阳。”
      叶小繁身形一颤,手攥紧了握成拳又轻轻放开,又给攥紧,咬着嘴唇闭了眼,默不作声。

      崔判一愣,还阳不应当是件高兴的事么,怎么这姑娘的反应倒像是受了什么屈辱,崔判不明白了,转头去看阎罗王大人。
      阎罗王大人其实也不明白,可底下小官正期盼盼的看着他,他不好外露他也不明白的心思,只好抛了个了然的眼神随其体会,装作不经意的随手正了正衣衫,还顺便理了理头发,正待慢条斯理般开口,那边叶小繁蹭地站了起来,将旁边的崔判吓了一跳,叶小繁直直看向阎罗王,坚定不屈道:“我看我还是当那个什么无魂魔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下阎罗王大人不淡定了,连忙开口:“就算你是无魂魔,本王也杀不得你,更何况你现在不是,还阳是个小鬼都挺向往的事,别的求都求不来的。”
      叶小繁一呆:“我现在不是,以前还真是?”
      阎罗王汗颜,讪讪颔首:“虽然你之前的确是,但好歹改邪归正了不是,你还阳之后多做做“好事”便向正途上又多迈了几步。”
      崔判在一旁听的又觉得不过去了,总觉得自己不仅要连君子都当不了,还顺势堕到了小人之间,愁心。

      叶小繁又重新坐了回去,静静思考了一会儿。阎罗王大人微微莞尔,看来本王说的话还是有成效的。
      叶小繁靠着椅背斜坐着,摇了摇头:“以前是,现在不是,以后说不定又变回去了,阎王大人还是赶紧灭了我吧。”
      崔判又添一愁,这这这,这种情况以前没遇见过呀,哪有鬼宁愿当魔被灭也不愿还阳的呀。

      阎罗王不高兴了,本王算是好说了一番,小鬼竟是不领情,沉了声唤道:“左右。”
      “在!”两声齐呼,两个着了黑色衙服的鬼差一左一右出现在大堂里,腰间各自挂了佩刀。
      阎罗王大人大手一挥:“给本王拖去投生池,不还,也得还。”
      威严的气势耸然而生。

      “遵。”两鬼差上来便要将叶小繁拖走,叶小繁牢牢抓住黑椅不放,盯着阎罗王没好气道:“就算是还阳也得尊重鬼的意愿,大人,现在是社会主义,讲究民主平等的,您不能独断专权啊。”
      阎罗王面无表情的斜了她一眼,心里暗道这里可是本王的地盘,自是本王说了算。

      崔判心里哎哟一声,这阎罗王大人估计把正事给忘了,连忙出声:“阎罗天子的脚下,就是专权也轮不到你来管。”话间暗搓搓的用口型对阎罗王大人示意:仙君,仙君。又继续道:“只不过今天阎罗王大人刚好心情好,就民主一回。”

      阎罗王这才想起了不得的正事,顺着崔钰的台阶下来,勾勾嘴唇,表现了一把今天心情好的意思,大手又是一挥:“退下。”
      “遵。”两鬼差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阎罗王讪讪咳了两声,崔判会意的向叶小繁说道:“叶姑娘,其实要你还阳,还是有一点原因的。”
      叶小繁还是抓着椅子,扭头看向崔判:“什么?”

      崔判一脸郑重,严肃开口:“其实你在阳间是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你死了,后果不堪设想,这次你的死,完全是个意外,我等也是始料未及。而且,你一死,你身边一些人和事已经在不能预料的事态中变化了,事态紧急,你若再不回去,过了你的头七,就是阎罗王大人也是回天乏术。你的责任重大,你可明白?”
      崔判一番话说的岌岌可危,可圈可点,打了打太极,也正面的表达出来叶小繁此番是非还阳不可的,就差说你其实是个救世主了,当然,救世是不可能的。

      阎罗王板着一张脸认真的点了点头,眉间也是一副忧愁之色,看向叶小繁时眼神也是极其郑重,更添一份后生可畏,要委以重任的长者之态。

      整个大堂一派肃穆,台阶两边的黑漆柱子更显一份庄重。隐没在各个黑暗角落里的阴差们也是头一遭见两位大人这么上心的对待一只小鬼还阳之事,一个个钉在黑暗里,小气也不敢喘一声。

      但是,那身负重任的主人公坐在椅子上架起了腿,毫不客气的嗤了一声,坚持道:“还是当魔好,无忧无虑,还个阳回去还有那么多麻烦的事,不划算。”顿一下重重点头:“绝对不划算。”眼睛一转朝着大堂的角落里吆喝起来:“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里有只恶魔呀,赶紧灭了升官发财,看一看,瞧一瞧,包你杀了不吃亏,灭了不上当啊,嘿。”一摊手,一副任君宰割绝不还手的模样。
      小阴差们:“……”
      崔判:“……”
      阎罗王:“……”
      这活没法干了,还能不能好好民主了?

      眼见阎罗王大人又要不耐烦,崔判只得认命开口:“叶姑娘,自古素有成人之美之说,你还阳之后,撮合一段好事,也是积德一份,再者,你现在不是魔呀,以后也不可能说会变回去的就变的,你下辈子还能再度投个好胎,何乐而不为?”
      哦,这就是所说的责任重大。叶小繁不禁翻个白眼,但是投个好胎好像蛮有吸引力的:“那我下辈子可以做个吃穿不愁的败家媳妇?”
      崔判一愣,点点头,啥?啥叫败家媳妇?

      “唉,这事你早说不就行了,兜这么大圈子,你就说让我当个红娘不就行了,来来来,赶紧赶紧,完事让我早点死了投胎。”叶小繁好笑的嗔怪起来,站起来就要往外走,突然身子一转,对着崔判八卦的问了句:“要我撮合的是谁啊?”

      崔判顿时心虚的冷汗直冒,支支吾吾道:“啊?啊,就是就是,就是你也认识的,是是?是谁啊?本官来想想啊。”
      眼神一直飘向从刚才就一言不发的阎罗王,阎罗王高高在上,正襟危坐,一派正气,拿起书仔细的研究了起来,对崔判的眼神孰若无睹,好似这堂内自始至终就只有他一个在这。

      崔判无语的朝头顶翻了个白眼,上面上面不靠谱,上司上司也不靠谱,以前威风凛凛的写写画画便掌管了生死,想他堂堂一个判官之首,遇到这种场面也是徒留尴尬,叹了口气,轻点手指,一张纸卷铺展开来,叶小繁几分疑惑,几分好奇的凑了上去。

      【一段可歌可泣,闻者动容的传奇爱恋
      男主温润如玉,聪明绝顶,非常有钱,女主天真善良,积极向上,二人相遇,一见钟情,却遭到恶毒女配的阻挠,两人历经多番磨练,重重误会,还是心意相通,最终感动女配,女配放手,女主非常善良的原谅了她,并不计前嫌的和她成为朋友,男女主终于走到了一起。
      男主温良 女主邓熙 恶毒女配叶小繁】

      叶小繁:“……”
      崔判捂脸,上面最近写故事的水平越发,匪夷所思了。
      叶小繁有点茫然,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我,叶小繁,女配就算了,还恶毒?”

      崔判不忍心的点了点头,他都觉得眼前这姑娘有点委屈,家里有钱不沾她的份,爷不疼娘不爱,唯一对她好点的爹也早死,就连……实在是。

      叶小繁耷下脸来,冷冷道:“渣男劈腿,小三上位,这种人神共愤的事居然还成可歌可泣的传奇爱恋了?你们地府的三观小魔算是见识了。”
      崔判一听叶小繁又将自己划为魔类,慌忙开口:“不不不,两位仙君也只是渡劫,并不真心欺你……”

      阎罗王大人的书“啪—”的一声落了地,在两道视线里阎罗王大人面不改色,十分自然的将书拾了起来,自说自话:“这书实在是调皮,有意思。”
      小阴差们:“……”
      阎罗王大人这么淡定的气势好威武。

      崔判轻轻咳了咳:“虽说对你委实不大厚道,但帮仙君渡劫可以积德攒福,叫你这小魔以后也不至于摊上这么,这么委屈的事了,也算替你之前还还债不是。”
      “那小魔死了他们不正好。”叶小繁又重新坐了回去,架着腿,眼神缓缓瞥了过去,无悲无喜,无欲无求。

      仙君是正,她是魔,自古正邪不两立,正义做什么,都是对的,要她生,要她死,甘当棋子,痛不欲生,这就是正。
      崔判觉得心惊,暗地好像有一股气息微不可闻聚齐起来,仔细探了探,又消失不见,兢兢看着叶小繁:“其实本官也是奇怪,你一死不正好?可是两位仙君的星宿反倒离远了,甚至暗淡,一查,原是你死了,两人心思纯真,跨不过那道坎,最终,也不会走到一起了。还得需你,推波助澜。”

      叶小繁眯眯眼,嘴角上挑:“哦?”
      曾经是魔,犯下罪孽,悔过反省,积福攒德。
      可是魔,生而为人,也是有心的,还偏偏,将心丢到了正义仙君那里。

      可知?能忍下被亲人无视,又可知?能忍下好不容易遇上个关心自己的人,给了希望又决然的浇灭,将这些统统压在心底最深处,存着一丝善意踏上黄泉路时,摈弃又摈弃,压抑又压抑的一点撕心裂肺之感?
      可现在,告诉她还得回去,回到那没有温暖的地方,扮演角色,将心上之人亲手送到别人手上,而这些,也仅仅只是仙君们的一场渡劫而已。
      那自己成人成魔,又有何区别?

      阎罗王瞬间冷了脸,周身强大的王者气息齐齐拢聚,阎罗天子那傲视苍生的威严伴着两字重重压了过去:“放肆!”

      一道天雷轰然打了下来,所到之处皆成烟灰,一束金光瞬间没入叶小繁后颈,叶小繁还未反应过来,两眼一黑,昏了过去,昏迷之前那模糊的一瞥,大约,是一抹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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