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恋超甜

　　第一次坐大巴，杨京墨很不适应车上的气味，觉得恶心难闻。杨京墨放缓呼吸，轻轻地吸，轻轻地呼，生怕将空气中的气味吸进肺里。出发一个多小时后，反胃的难熬战胜了杨京墨离家的不舍。胃里一下一下地翻搅反酸，口腔分泌的酸水越来越多，涌向紧闭的双唇。最后，“哇、呕、咳、咳、”，杨京墨的早餐全吐在塑料袋里。吐完后，杨京墨整个人舒服了，用大巴车上派发的矿泉水漱了漱口，喝了几口洋参水，瘫靠在座椅上，手肘顶在车窗边缘，手掌托着脑袋，看着窗外的风景。又过了一个小时，杨京墨的头部渐渐沉重，她慢动作地坐直身体，靠在皮椅上，再不敢动弹。但是，胃反酸再次疯狂袭来，胃容物一下一下地涌向喉咙。很快，杨京墨又吐了一次。
　　当大巴驶进济州市区，杨京墨已经呕吐六次了。后面的几次，胃里已经没有任何的储存物了，所以吐出来的都是苦涩的黄色胆汁。车窗外，高楼林立，道路犹如蜘蛛网，交叉环绕，一些道路塞满汽车；道路旁，商店一间挨着一间，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大巴缓缓停下，车门一开，杨京墨飞奔冲下，完全没心思顾及路人的眼光，俯身在路旁，哇哇吐了。
　　“我第一次来济州也吐，以后公交地铁坐多了，就不会吐了。”杨白芷一手轻轻拍着杨京墨的背，一手给杨京墨递矿泉水。她估算着大巴到达的时间，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了。
　　“喂，爸，京墨刚下车，”杨白芷给杨大银打了一通电话，诉说杨京墨当前的惨况，“嗯嗯，没事，你们放心”。
　　“姐，行李。”杨京墨涨红着脸，眼泪鼻涕口水全挂在脸上，指着大巴的行李车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杨白芷让大巴司机帮忙把行李搬到路边，看着这堆行李，目瞪口呆。“不是跟爸妈说了竹席棉被水桶这些，我给你买么？”
　　“还能用，就用着。”稍作休息的杨京墨恢复了几分人气。
　　“唉。”杨白芷叹了口气，摇摇头，将枕头和蚊帐也塞在装棉被的布袋里，一手提布袋，一手拿竹席。
　　杨京墨背上书包，一手拎脸盆水桶，一手拖行李箱。
　　姐妹俩向杨白芷的租房走去，路人频频回头，投来不善的目光。
　　“看什么，没见过高材生吗？”杨白芷有些怒气，心里骂道。
　　跟道路旁的热闹繁华不同，杨白芷的租房离路旁挺远，这里都是很老旧的握手楼，静悄悄的。
　　“这一片是城中村，租金便宜，住的大多数是外来人。”杨白芷用钥匙打开一楼的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姐，这边住的人挺杂吧，安全吗？”杨京墨环视着杨白芷的租房。
　　租房一房一厨一卫一小阳台，不到八平方米，没有一处不展现房子的老旧。
　　“前两天我的一条漂亮裙子，晾在阳台竟然不见了。”杨白芷笑了笑，好像在讲一个笑话。
　　“啊？”杨京墨心里一揪，走到阳台。红褐色的防盗网，网间空隙大得能容下一个强壮男人的手臂伸进来。
　　“姐，要不换个房子租吧。”杨京墨的双眉拧成一团。
　　“嗯，等涨工资了，就租个好的。”杨白芷冲杨京墨一笑，继续翻着杨京墨行李箱的衣服。
　　“呃，这些衣服，不能穿了，现在是大学生了，这些衣服又幼稚又俗气，鞋子也得换了，都快穿破洞了。” 杨白芷一脸嫌弃，行李箱的衣服全被乱糟糟地丢在一旁。杨京墨初中高中都穿校服，几乎没买衣服，行李箱里有两条上衣是杨京墨读初中时买的。
　　“给你。”杨白芷将一个大红色的大号书包塞到杨京墨的手里。
　　“买书包干嘛，我用不着啊。”杨京墨皱着眉，瞪着大眼睛。
　　“缝几次了，看这针脚，不下五次吧。”杨白芷指着书包肩带上密密麻麻的针线，“而且，这个书包不够大，大学了，书本应该很多，这个装不下。”
　　拗不过杨白芷，杨京墨把保温瓶放进新书包右侧的格子里，小心地把小墨墨取下来挂在新书包上。
　　“快打开书包看看，有惊喜呦。”杨白芷两眼放光，神采奕奕地注视着杨京墨。
　　“几岁了，还玩这一套。”拉开书包的拉链，杨京墨把手伸了进去，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硬盒子。杨京墨顿住了，这是一部新手机啊！
　　“怎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以后你就可以经常和爸妈打电话了！”杨白芷笑成一朵灿烂的向日葵。
　　“姐，你太好了！”杨京墨不禁拥抱杨白芷。
　　“明天我休假，上午带你去买衣服鞋子，下午去华大，你的形象……得好好改造一番。”杨白芷微微点着头，继续用嫌弃的眼神，聚焦杨京墨，从头到脚打量。“你刚下车那时，我差点认不出你，你现在，跟头熊一样，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可以跟狮王的鬃毛相媲美了。”
　　“……”杨京墨嘟着小嘴，瞪着杨白芷，竟无力反驳。
　　夜晚，姐妹俩躺在一米二的硬板床上，都睁着眼。
　　“姐，你说爸妈给我俩起的名字怎么差别这么大，”杨京墨眨了一下眼，“你白芷，我京墨，一白一黑！”
　　“这个啊，听老爸说，我俩的名字也不是他取的，听说大有来头。”杨白芷声音中透着懒懒的睡意
　　“嗯？什么来头？”杨京墨甩去睡意，顿时精神了。
　　没等来杨白芷的回答，杨京墨撇头一看，杨白芷已经睡着了，一下下轻微均匀地呼吸。
　　杨京墨盯了会这张五官跟自己极其相似的瘦削脸蛋，也合上了眼皮，浓密又长的上下睫毛，紧紧贴在一起。
　　第二天一早，杨白芷带杨京墨去了衣服批发市场。
　　“这个拿一件，这个也拿一件，”杨白芷拿着衬衫仔细翻看，又摸着衣服的布料，“老板娘，再便宜一点吧。”
　　“我按最低价给你了，再低就亏本了。”从头胖到脚的圆润老板娘一幅坚决不肯降价的神情。
　　“哎呦，我经常来光顾您家的衣服，质量又好又优惠。”杨白芷笑成一朵向日葵，无比灿烂。
　　“咦？我好像没印象啊？”老板娘仔细地打量着杨白芷。
　　“您啊，是美人多忘事，怎会记得我这小辈。”杨白芷的笑容僵在脸上。
　　“哟，这小妮子竟说大实话，”老板娘双手捂脸，油光满面的大盆脸竟起了两团红晕，“这样，你多拿一件，我算最实惠的给你。”
　　“那太谢谢您了。”杨白芷套路成功，感觉快飘了。
　　杨白芷这招屡试不爽，很快就给杨京墨买好了衣服和鞋子，价格那叫一个实惠。杨京墨站旁边一言不发，看着戏精一样的杨白芷，心里已经竖起大拇指：江湖我的姐，牛！
　　“拉直。”姐妹俩进了一间发廊，杨白芷指着杨京墨那窝头发。
　　“修剪到这里，再拉直？”发型师在杨京墨肩膀下比划。
　　“嗯。”杨白芷点头。
　　“你的发质很干枯，发丝像铁丝一样，又粗又硬。”发型师撩拨着杨京墨的头发。
　　“我的头发剪下来一缕，就能拿来刷锅了。”杨京墨看着镜子里的发型师，嘴角弯起一个邪笑。
　　“你真会开玩笑。”发型师笑笑。
　　“真的，我家的锅就是用我头发刷的。”杨京墨眉头稍蹙，认真的眼神和镜子里的发型师对视。
　　“……”发型师一脸复杂，是惊讶，但更多是恶心。
　　“哼，恶心死你。”杨京墨心里有些得意。
　　拉头发的过程真是又长又无趣，无聊到极点的杨京墨盯着镜子，干脆端详起自己的脸蛋来。十八年了，只顾学习，还没好好看过自己呢。
　　杨京墨完美地遗传了杨四妹的娃娃脸，十八岁了脸上还挂着肉嘟嘟的婴儿肥。巴掌大的小脸，鹅蛋脸型。两条平眉，长度、弧度和浓度都恰到好处。单看眼睛，这双眼睛中等大小，但在巴掌脸的衬托下，却是一双囧囧大眼。开扇形的双眼皮，睫毛长又浓密，末端微微翘起，双眸清澈，仿佛一潭月夜下平静清澈透底的湖水。鼻根从眉头拔起，鼻梁挺拔，鼻尖小巧稍稍勾起。透着淡淡粉色的嘟嘟小嘴，M字唇形，唇线清晰，唇峰明显。五官搭配比例近乎完美，这张小脸，耐看，精致，美得独特。
　　“可以了。”发型师摘下围在杨京墨身上的理发围布，撩了撩杨京墨的头发，“嗯，很漂亮。”
　　杨京墨莞尔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眼睛弯成月牙，小脸又增添了几分可爱和柔婉。
　　走出发廊，姐妹俩在天桥下的桥洞小店里吃了馄饨和萝卜牛杂。第一次吃馄饨和萝卜牛杂，杨京墨的味蕾受到冲击，没想到在脏兮兮的天桥底下，竟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解决了午饭，杨白芷带着杨京墨去华大。画风依旧，杨白芷一手提布袋，一手拿竹席；杨京墨背着书包，一手拉行李箱，一手提脸盆水桶。但，杨京墨换上新衣穿上新鞋，狮王鬃毛已经理顺，少了几分农村气息，多了几分城市气息。
　　两个小时的地铁，在地下钻来钻去，不知东南西北。
　　下一站，大学城南。地铁提示音响起。
　　“下一站就到了，准备好。”姐妹俩抄起东西走到闸门前。一会，闸门开。
　　出了地铁的闸门，杨京墨和杨白芷看了方位指示牌，华大在A出口。
　　哔……哔……，响起一阵震动声。
　　“喂，老板，啊？哦、哦。”杨白芷转头看着杨京墨，“老板说我昨天表格出错，叫我火速回去改，否则炒我鱿鱼。”语调极其平缓，语气极其平和，就像在说：我今早吃了一盘肠粉……
　　“那你快回去。”杨京墨脸色煞白。
　　这么大的事，杨白芷也能如此淡定，真是定力惊人。
　　“这么多东西，送你到宿舍再走。”杨白芷依旧冷静地杵着。
　　“不用，又不是小孩，赶快回去。”杨京墨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先用着，到了给我打电话。”杨白芷拿出两百块塞到杨京墨手里。
　　杨京墨点头如捣蒜，杨白芷这才慢悠悠地过了闸门，慢慢进了地铁车厢，车门缓缓关闭，列车缓缓发动。最后，列车消失在杨京墨模糊的视野中。
　　姐，你这么淡定，是早想换工作了吧！
　　杨京墨把钱塞进书包里隐秘的小格，背好书包，将竹席横放在布袋上，右臂穿过布袋的提手，将整个布袋和竹席抱在右手臂下，右手抓起水桶和脸盆，左手拉着行李箱，向A出口走去。农村孩子的身体本就硬实，多长的20斤肉这时也发挥作用了。杨京墨不觉这堆行李多重，只是走起来没那么灵活，像个两百斤又很矮的胖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杨京墨望着三层楼高的电梯，上升的那条电梯竟然坏了。
　　“好帅啊！” 电梯口一群女生躁动。
　　原来，伊沐和姚烁站在电梯上缓缓下降。
　　伊沐，188cm，身材修长。简单的白色T恤，脖子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链子，精致的小石子垂在胸前。九分黑色窄脚牛仔裤，裹着笔直的大长腿，脚踩一双白色球鞋。这样简单的穿搭在伊沐身上竟然穿出明星的既视感，这大部分原因得归功于那张帅脸。瓜子脸型，颌骨修长分明。两条乌黑的剑眉，尾端向上扬起。一双让女生都羡慕嫉妒的大眼，欧式平行双眼皮，睫毛纤长卷翘，双眸深邃如千尺寒潭，却摄人心魄，仿佛多看一眼便会沦陷。鼻子在眉头稍稍凸起，到两眼中间，再以一个完美的角度起伏，鼻梁窄长挺拔，鼻尖勾起。两片淡粉色的嘴唇，厚度恰到好处，又搭配一个时下最流行的发型，难怪引得周围的女生尖叫频频了。
　　尖叫声传来，杨京墨本能地抬头看去。这一刻，正对上伊沐的视线。
　　只一刻，杨京墨收回目光，踩上第一个阶梯。心里狂风暴雨的杨京墨此时并无欣赏美丽事物的心情！
　　“村姑进城，满身行李。”姚烁像是发现了惊天的趣事，在伊沐耳旁嘀咕。
　　“你很城市吗？”伊沐瞥了姚烁一眼，“你去帮她！”
　　“啊？”姚烁惊讶，转头对上伊沐冰冷的眼神，“哦，可是，我迈不开脚步啊。”
　　俩人前面后面都挤着一群女生，紧密包围，笑盈盈地盯着他俩。这场面，不亚于古代的富家公子进了怡春院。无奈之下，自身难保的俩人只能站好不动。
　　加油！不能歇！为自己打着气，驮着一身行李的杨京墨一阶一阶往上爬。当看到只剩三四阶时，杨京墨的热泪几乎夺眶而出，呜呜……
　　“啊！她已经上去了!”姚烁张着大嘴巴，上下唇距离得有一尺。
　　伊沐将姚烁惊掉的下巴推回去，看着挂着小默默的大红色书包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挽起嘴角，露出一个暖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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