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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打死你个丢脸玩意。”
“我打死你个丢脸玩意!”
陆鲤猝不及防生生挨了两下,皮肤两道红印快速肿起。
“阿爹,您打我做什么?”陆鲤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小畜生。”
看着陆鲤那副无辜样,陆春根气的七窍生烟,他也怀疑冬子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毕竟陆鲤从小养在眼皮子底下,什么脾性他这个阿爹再清楚不过,他性子糯,胆子也小的很,是万万不敢做那等伤风败俗的事的。
但陆鲤这两天不知道怎么的,一直不听话,不光拒婚,还离家出走,这些出格的事情做出来,加上又被人看到,他就不得不怀疑了。
前些年他们村上有户人家老来得女,将女娃娃送去读书,识了几个字回来心比天高,谁也瞧不上。
陆春根猜陆鲤十有八九也偷偷看了镇上带回来的话本子,才会生出不切实际的想法来。
想到这里陆春根一脚踹开陆鲤那屋的门,其实也不用踹,家里什么都破,门做的也薄,要不是村里都知道这陆家一穷二白,小贼怎么也得来光顾两回。
这不,在陆春根的暴力下,木门连框带门往里倒,和陆鲤住一屋的陆小青被这一阵仗吓了一跳。
“东西呢。”
“什么东西?”陆小青一头雾水。
陆春根二话不说翻找起来。在他的翻箱倒柜下,果真找出了两本话册子,他不识字,但那本子上配了图,随手一翻也能猜到是关于情情爱爱的。
他怒火中烧的往地上一惯,拎住陆鲤的后脖领将他拖了进来。
“好啊,老子辛辛苦苦赚钱,是让你买这玩意的?”
“我让你看,我让你看!”陆春根涨红着一张脸,突然将那话本子捡起撕了个稀巴烂。
陆小青看着地上的碎纸片,人都快碎了。
那些话本子都是她攒钱偷偷买的,也不知道怎的,她阿爹突然发疯,居然将她的宝贝疙瘩全撕了。
陆小青是又气又恼,可陆春根气成这样,她实在不敢去触他霉头。
“好了!”柳翠脸色也不好看,但她仍然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你至少听听鲤哥儿怎么说。”
“好!来,你让他说。”陆春根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手指头都在抖。
从柳翠嘴里听到前因后果,陆鲤只觉得眼前阵阵发晕。
同时也感到不可置信。
前世他日子过的再难,也从来都是跟家里报喜不报忧,他舍不得他们难受。
陆鲤突然好难过。
他们不信他。
一点点都没有。
尽管心很疼,陆鲤还是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我迷路了,天太冷了,我晕倒了,是他救了我...”
“晕过去了?现在好些了吗?”柳翠心疼坏了。
陆鲤身子骨从小就不好,长大以后虽然不像小时候那么容易生病,但比起小青还是要弱上一些。
陆小青也面露担忧。
但陆春根对于这个解释并不买账。
他气笑了:“每年你跟小青都会进猪儿山采菌子,你告诉我你迷路了?”
“陆鲤,你是把我当傻子是吗?”
“说,那个小子到底是谁!”
陆鲤张了张嘴,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勒住,眼泪悬在眼眶要落不落。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明明...他明明只是想活,怎么到阿爹的嘴里就成了他得错。
...
随着陆小青的亲事临近,为了婚宴体面一些,陆小青提议去猪儿山采菌子。
今年也不知怎么的,天气反复无常,都过完年了,按理说也快入春了,还能下那么大的雪。
这几天倒是不下了,树林半黑半白,都说化雪的时候最冷,陆小青深有体会。她哈了口气,用小锄头铲掉最上面的泥巴,与陆鲤合力抬起一块烂木头,果然在下面发现了一大片晶莹剔透的菌子。
这萝菌子只在化雪的这段时间长出来,不光好看,还好吃,有一股肉的味道,陆小青光是看看都馋的厉害。
“鲤哥儿你也别往心里去,你什么样的人咱们家里还不知道么?”
自从那次吵架以后,陆春根就不让陆鲤出门了,奈何随着陆小青婚期临近,家里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少,在陆小青软磨硬泡下,才同意让他跟着陆小青出来。
陆鲤埋头采着菌子,过了一会才嗯了一声。
“你跟我说说你那个救命恩人长什么样啊?”
陆小青这两天可稀奇坏了,英雄救美这样的戏码她只在话本子里看到过,还从没亲眼见过。
乍一提起那男人,陆鲤抿了抿唇。
“阿爹不让提。”
“阿爹现在又听不到。”陆小青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陆鲤握着菌子,洁白的菌子没比手指粗多少,他得睫毛生得比头发颜色浅的多,细细软软的,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有羽毛一般的绒花从颤动的睫毛上轻飘飘落下,“我不知道。”
“不知道?”陆小青不自觉重复了一遍,因为太过惊讶,声音都有点拔尖。
“他太高了。”陆鲤握着菌子的手慢慢握紧,洁白的菌杆碎成了好几条。
陆小青睁大眼,捂住嘴,表情十分夸张。
陆鲤被她的表情弄的有点难为情,眼见他有些恼羞成怒,陆小青终于不闹了。
“你没问他名字?”
陆鲤低下头,盯着手上的菌子瞧,两条似蹙非蹙的眉毛再次蹙起,似乎在为自己的失态懊恼,良久以后他摇了摇头,“我问那个做什么。”
陆小青的情绪也低落下来。“你要不再给阿爹说说吧,哪有让清清白白的哥儿嫁给一鳏夫的。”
陆鲤心中酸楚。
他试过了。
陆小青也深知他们这个阿爹在家里有多独断,基本只要他开口,这事就板上钉钉了。
陆小青也没法子了,她突然跺了跺脚,定定的看着陆鲤的眼睛说:“鲤哥儿,要不你跑吧。”
陆鲤瞳仁一缩,猛地抬起头,愣怔良久露出一抹苦笑,“我能到哪里去。”
逃?
他一个未出阁的哥儿能逃到哪里去。
这世道,未出阁的哥儿出去抛头露面是十分危险的,要是被哪个登徒子占去便宜衙门都是不管的。
陆鲤很早就知道自己是会嫁人的。
他不求寻得如意郎君,可至少,至少,不该是这样。
看着他黯然神伤的模样,陆小青有些难受,同为姑娘和哥儿,总是更能共情。
“要是你跟你那个救命恩人成亲就好了,他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救你,心肯定是善的,长得又高,相貌暂且不说,怎么的也比那个鳏夫强。”
陆鲤被陆小青的异想天开整的破涕为笑,“青青阿姊,你在说什么啊!?”
陆小青不服气道:“他救了你,就应该对你负责,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跟陆小青打了会岔,陆鲤心情松快了不少。
他不会跟王兴中成亲的。
只要他坚持,总有办法的...
陆鲤没想到会再次碰到那个男人。
抬眼的瞬间,陆鲤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这是他第一次直视男人的脸。
视线对上的瞬间,一股电流爬过脊背,令他心神俱颤。
...太像了...
上辈子,陆鲤是病死的。
嫁到王家没多久,王家就搬了迁,第二年开春的时候下了很长时间的雨,陆鲤身子羸弱,受了风寒一病不起,原本阿姑王春香是舍不得给他看病的,隔壁婶婶看不下去才不情不愿给他找了郎中来,郎中开了方子,里头有味药材一钱就得二两银子。
这钱王春香出得起,但她不愿意把钱花在一个扫把星身上。
随着陆鲤病重,王春香嫌晦气,将他锁在了屋子后的柴房里,过了三天终于想起,陆鲤已经没气了。
儿子因为新妇中风,王春香对陆鲤本就不满,在她看来,裹张草席草草埋了已经是仁至义尽。
陆鲤很难描述当时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死了,魂跟话本子里的一样飘了出来,看着野狗在自己身上啃食。
不疼,甚至是麻木的。
他以为自己会烂在地里,没想到会出现一个男人,将那野狗驱走,还给他买了一幅棺材。
可能是已经死了,至始至终那人的身影都是模糊的,陆鲤看不清那人的脸,直至落土为安的那一刻他也只记住了一双眼睛,深邃的,悲伤的...
落泪的...
很猝不及防的,泣不成声。
“你怎么哭了!”
“这人欺负你了?”陆小青警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跟小狼崽子一样把陆鲤护到身后,挥了挥手里锋利的小锄头。
乍一看到男人那块头她也吓了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不肯退让,氛围霎时变得剑拔弩张。
嗯,单方面的。
似乎也知道自己长的可怕,男人并未停留转身要走。
就在这个时候陆鲤说话了,声音依然哽咽,“他...就是他,救了我。”
得知程柯宁的身份,陆小青尴尬极了,“谢谢你救了我们鲤哥儿,刚刚我搞错了,真是对不住。”为了表示歉意,她把刚采下的菌子分了一半送过去。
男人没计较,同样的菌子也没打算收。
“上次都没来得及感谢你,你就拿着吧。”
陆鲤还是怕他,但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男人默默地看着陆鲤好一会儿,他的眼神其实没有恶意,甚至是平和的,可却莫名的给人一种压力。终于,在陆鲤忍不住把脸转开的时候,他接了过去。
“程柯宁。”
“什么?”
“我叫程柯宁。”
“陆鲤。”陆鲤抹掉眼泪,鼓足勇气道。
陆小青看看陆鲤又看看程柯宁,有点摸不着头脑。
陆鲤不知道刚刚的话程柯宁听到了多少,陆小青擦科打诨的话让他如坐针毡。
他感激程柯宁。
可他为何要这样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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