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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五年,很快的。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秋收冬藏。闰余……”私塾中又传出阵阵读书声,仍然是《千字文》,然沈连却早已不是学生,他已是沈先生了。
五年能改变很多,当初翩然少年,如今已然得以教书育人。
却道裴穆。裴穆近些日子回来了,正是凯旋,带着一众亲兵以及满身战功。
“行戟,好一个大将军呢!”沈连似是欣慰地看着已然比自己要高的兄弟,道。
是了,裴穆这五年来立下战功无数,竟是成了大将军,倒是圆了他的梦想。沈连也渐渐放下心来。
“小书生,你竟也已成了教书先生!想当初,你要教我那些个文章,我还不乐意听呢。”裴穆打趣道。
“我也还记着呢。”沈连忆起往事,也笑了,“你如今在这停留几日?”裴穆乃大将军,自然不能多做停留。
“不久,过几日便又需离去了。”边疆还需他守着,如今,百姓,天下,于他自是十分重要。
“嗯,这几日便好好玩罢。”沈连背着手看着裴穆,恍惚想起了许久之前,一个纵马来找他讨酒的少年郎。
裴穆最是重孝道,他五年未归,今朝还家,最是想念的,自然是自家父母了。刚与沈连见着面,他便迫不及待地要回家拜见家中二老。
莫约是因着近乡情怯的心情罢,裴穆看着裴府熟悉的大门,竟是不敢敲响。
沈连看了看犹豫不决的裴穆,无奈地摇了摇头——都已然是将军的人了,怎的还有这般怯弱的时。沈连于是向前一步,轻叩那朱红的大门。
“吱——”大门被什么人缓缓打开了,一名小厮迎了出来:“啊,沈先生,是您来了啊!”他看向沈连,却惊奇地发现沈连身后站着的人:“咦,这位是?”这小厮看着年少,想来是近年方才入府中的,大约是不曾见过裴穆的。
裴穆看着自家府中小厮对自己的陌生,以及对沈连的熟稔,有些尴尬地笑笑,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沈连自是看出了裴穆无从开口:“这位是你们裴少爷,阔别家中五年,今日才从战场归来,你自然是不识得。”
那小厮恍然大悟地看了看裴穆,神色中也染上一层敬仰,他做了个揖,道:“见过裴少爷。”话罢,还悄悄地打量了一下这素未谋面的自家少爷。
“裴大人和裴夫人如今可在府中?如今他归家,便是要探望两位的。”沈连出言提醒。
那小厮这才反应过来:“是是是,老爷和夫人如今都在园中呢。裴少爷,沈先生,这边请。”他打了个手势,便向前走去。
沈连看了看裴穆,见他似乎还在发愣,轻咳两声,示意他跟上。
花园。
裴父裴母如今年岁大了,极少出去走动,沈连和裴穆又有意给他们一个惊喜,是以到了这时,他们仍不知晓裴穆已经回来的消息。
裴穆走进园中,看到了自家父母——坐在茶桌前的人,那熟悉的眼眉,正是抚养自己长大的二人,然面上皱纹不免添了许多,五年的光阴终是在他们面上留下了痕迹。裴穆看着比自己离去时苍老了许多的父母,感到十分愧疚,心中一阵酸涩。五年来,他心中第一次生出一丝后悔从军的情绪。
裴穆和沈连都还未说话,倒是那小厮笑嘻嘻地先开口了:“老爷,夫人,您看这是谁来了?”
“……我儿,你……你回来了?”裴母听了小厮的话,抬头,愣在当场,半天才缓过神来。
“娘,”裴穆的声音竟是有一丝的颤抖:“我回来了。”
“好……好……回来便好啊!”裴母说着,眼睛一阵酸涩,泪水不受控制般流了出来。她站起身来,抱住了分别已久的孩子。
“你如今,是将军了罢。”比起裴母,裴父到是要镇静许多。
“正是。”
“好啊!好!我儿有出息了!”裴父欣慰地拍了拍裴穆的肩。
……
四人终于坐下,那小厮倒也是细心,早早便上好了茶水和点心。
“怎么样,对这园子可还熟悉,可还是原先离去时的样 子?”沈连笑着对裴穆说。
“是了,这园子几乎未有变化,适才听爹娘说了,近些年一直是你帮着打理,真是有劳你费心了。”裴穆对着沈连道,神色倒是异常的严肃。
“这是我理应帮的忙——你离去那么久,我岂有坐视不管之理?说起来,我一直觉着你这园子倒是布置得十分雅致,却不知是何人所为?”
裴穆听了这话,却是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竟不记得了吗?”
沈连倒是感到奇怪:“记得何事?”
“这园子是依照你赠与我的一幅画上的景致所造的,说起来也算是你所布置的。”
“哦?是哪幅画?我竟是不记得了。”沈连饶有兴趣地问。
“喏,便是这副。”裴穆说着,从衣襟中掏出一张纸来,细细展开一看,竟果真是沈连的手笔。说来,沈连赠与裴穆的画十分之多,忘记了倒也是情有可原,也难怪先前见这园子,会有一丝熟悉之感,原来竟是自己画的。
“倒还真是,”沈连笑了笑,忽地又想起了什么:“行戟,你竟还随身带着这幅画。将军,你莫不是——”
裴穆面色瞬间红了起来,生怕他说出自己的心事,紧张地看了看沈连,对上了沈连带着笑意的眸子,又飞快地挪开了视线。
“在战场仍会想家?”
裴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又有些许失望:“我…就是想家,有……有何不可?”
沈连笑着摇了摇头:“无,无。”他倒仍是有着少年的心性。
裴穆向来爱喝沈连酿的酒,沈连便特特取了一坛新酒出来。
“哎,小书生,你这酒,竟仍是旧时的味道啊,真是怀念呢。”裴穆浅浅饮了一口,不禁感叹。
沈连但笑不语,他身后,仍是一大片竹林。
沈连陪着裴穆玩了几天。裴穆不知喝了沈连多少坛酒,那股豪饮的劲儿,好像要把这五年欠下的,悉数讨要回来,沈连原是最不喜别人这般豪饮的,如今倒也是由着他。
裴穆又要离去了,沈连去送了他。
“行戟……不然,你还是别去了吧……”沈连终究还是不能完 全的安心。
“我说了,这件事由不得你。别再提了。”裴穆脸上是沈连从前从未在他身上看到的严肃--他已长大了啊,沈连也该放下心了吧。
“那……行戟,你要……”“安然归来,不结仇家。”沈连话还未说完,便被裴穆抢了话头去。“这话你信中提及好多遍了。”裴穆笑。
“那你定要记牢了。”沈连不觉莞尔。
“一定。此次来的匆忙,无法兑现诺言,只是如今我已是将军,日后定然会有闲时。那时,我便带你游天下去。”裴穆正了正神色,说到。
“好。”沈连点头。
裴穆挥了挥手,转身,策马离去。
好熟悉的场景,竟又是别离。
沈连心中突然涌现出强烈的不舍,涌现出一种促使他去将裴穆拦下的冲动,就好像……裴穆这一去,便不会再回来。那适才打消了的顾虑,又浮上了心头。
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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