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流年倾韶华

　　来得突然又快的幸福，需要考验。
　　考验与我的幸福不期而遇。
　　分班后开学的第一天，我们那看上去一脸傲娇的班主任就宣布了学校的四条“高压线”，以百分之百命令的口吻告诉我们不许触碰，否则后果自负。
　　一、打架斗殴
　　二、敲诈勒索
　　三、烟酒赌博
　　四、谈情说爱
　　第四条在我听来格外的刺耳，我竟然有点心虚，然而更重要的是。我的幸福，我的初恋，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我暗暗地下定了决心，我会努力认真的学习，也坚决不放弃我的爱情，我相信平时良好的表现和优秀的成绩会避开学校搜查的目光，更好的维护我的这份幸福。
　　我一向不会妥协，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努力获取，妥协与放弃只会失去。
　　然而，这么坚定的我还是被我的他给吓坏了，当高中第一次下早读时，他出现在我教室门外的时候，我慌得在教室迟迟不敢出门。
　　我没想到他会堂而皇之的过来，我有理由确信他们班主任肯定也讲过“高压线”的规则，全校的高一都会讲这条规则。然而，这条在他眼里好像根本不存在。
　　我是女生。
　　我做不到他的这么大胆。
　　我忍着饥饿一直等到几乎我们那层所有班级的人都走光，我才出了教室。他笑着迎了上来，想要牵我的手。
　　这时的我，刚才的畏惧早已经发酵成了愠怒，我生气的挥开了他的手，从他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走向食堂。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跟在我身后。
　　他坐在我对面，漫不经心地咀嚼着一块烧饼，借着吵闹食堂的掩护轻声问道：“怎么了？我惹你生气了？”
　　我瞥了他一眼，咽下嘴里的粥，“你说呢？”
　　他没说话，拖着下巴凝视着我，冷不丁朝我吐了一下舌头，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坏坏的笑着。
　　哎。我真的好不争气。被他这样一逗，气瞬间就消失了一半。
　　无奈。
　　“哎？我问你。”我把头往他那边靠了靠，轻声问道，“你们班主任有讲高压线吗？”
　　“讲了啊。”
　　“那你还跑到我教室门口，想被抓啊？”
　　“我见我老婆，他们管得着吗？”他的眉梢扬了扬，一脸的不屑。
　　我心里有些小开心，但是并没有失去理智，我轻轻握住他放在餐桌上的手，耐心跟他讲我的想法。
　　我认真的告诉他，想要一直在一起，就不要明目张胆，校规就是校规，我不希望节外生枝。
　　“下次就早餐时间在食堂等我，晚饭后在操场入口等我。”我认真的约法三章。
　　他仔细地听完我的每一句话，等我说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攥紧了我的手，紧紧盯着我的双眼。
　　他这样的眼神里没有游戏，没有不屑，充满着纯粹的炽热，我甚至看到了一团火焰要从他眼眶中溢出。
　　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眼神，我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第二次看到这个眼神居然让我痛了好久好久。
　　“如果被发现了，你会怎么做？”
　　他口里最终出来的是这么一句话。
　　猝不及防！
　　“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良心作证，我根本没想到这一步，作为我，是怎么样都不会让事情走到这一步的，我发誓。
　　“你有听我说话吗？陆澈宁？不要问如果，我不想有这个如果！”
　　是的，我不想有这样的如果。所以我不会去想这个问题，因此我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嗯。”
　　这次轮到他嗯了。
　　“那就听你说的。”
　　声音很轻，有一点点无力，但对我来说，很满意的回答，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分到新的班级，也换了新的舍友，然而并不会在一起多久，下学期要分文理科班，同宿舍的女生每每谈论，六个人有五个人都想学理科，我是第六个。
　　有时候听他们讨论，对她们还有一些可惜，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观点所束缚，压抑着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把最真的自己在逐渐隐藏，想想，真的有些累。
　　可是，这也是现实，我努力做最真的自己，但我能保证永远保持真我吗？这或许比回答我男朋友问的问题简单不了多少。
　　高中生活的单调开始慢慢显露端倪。每天就是三点一线，唯一不同的就是跟他每天在一起会有各种好玩有趣的事情，有时候是一个鬼脸，有时候是一句玩笑，有时候也会是他在班级里的事情。
　　其实，我要的并不多，只要每天能见一面，不用太多情话和亲昵，都足够。
　　运动会最近要召开了，但显然没我什么事，要强的我在体育方面完全是没有一点资本为自己争口气，如果真要硬着头皮绕操场跑个几圈，我可能会躺个几天。
　　班上大多数女生都是我这样的，但是她们却很关注这个活动，而且，隔一个教室的8班体育委员显然成了热门话题。只要是我听到女生在讨论运动会的，必然不是讨论某个项目，而是那个名叫林缱的体育委员。
　　“林浅”。
　　在不知道是“缱”这个字之前，我很诧异居然会有人叫这个名字，有时候听他们说着我总会觉得很跳脱，这个名字听读起来拗口得不行。
　　这么受女生欢迎，穿过一间教室名声到了我们班，也是让人觉得惊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生呢？
　　当然，我对别的男生是没有任何兴趣的，只是最近这个奇怪的名字出现的太频繁，而且距离我们班这么近，我居然一点都不清楚。
　　或许我的眼里除了他真的没有其他人了吧。
　　同桌许月几乎成了花痴，成天在我耳边喊着要看那个体育委员训练，还非要我陪她一起去。
　　这个花痴。
　　我拒绝了多次，她就像完全没了头脑一样，一次又一次软磨硬泡，看着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儿，我最终妥协了，毕竟同桌的你。
　　“我说你，看人家训练非拉上我干嘛？自己一个人不行？”
　　“我害羞。他要是看我我得找个人帮我挡一下。”
　　“你！我不去了。”
　　天呐，这小妮子，自己犯花痴还要拿我当挡箭牌。
　　“逗你呢。谁还不知道你有男朋友，略略略。”她朝我吐了吐舌头。
　　我赶忙捂住她得嘴：“嘘……我就告诉了你一个人，你可别乱说。”
　　她拽开我的手，大口喘气：“我的天，你要捂死我啊。”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一着急稍微用过力气了，赶忙道歉。
　　“知道啦。我们俩啥关系啊，同桌好友，绝对保密的。那你还陪不陪我啊。”她看着贱贱地笑着。
　　哎。沦陷。
　　“去去去，怎么能不陪我们的许大小姐。”
　　操场上这两天人不少，比起以往，完全是两个地方，仔细想想，算来算去，一学期最轻松的时间段，就这运动会了，连准备期两周，前后接近二十天，老师也放松，学生更放松。
　　这时候，操场就是一个好地方。
　　当许月指着一个瘦高的，穿着宽大运动T恤的男生给我看时，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那晚在操场向我和陆澈宁道歉的那个男生。
　　“帅不帅？”
　　“大花痴！”我冲着许姑娘皱了皱鼻子，“一般般。”
　　“切，在我们郑姑娘眼里，只有陆同学最帅吧。”
　　“你再说。”
　　“略略略。”
　　我真是被她搞得又好气又好笑：“行行行，帅，我们许姑娘看上的怎么能一般。切，说好的同桌好友呢。”
　　“嘿嘿。”她朝我眨了眨眼，但是就在远处看着，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你不是要看人家吗？走啊，走近一点啊。”
　　“算了吧。”她怯怯地说道，“那边那么多女生，我钻进她们里面更不起眼了。就这么远远看着就好了。”
　　她略带伤感的语气让我不由得有点心疼：“你不喜欢他吗？喜欢就勇敢一点，起码靠近一点，近一点会更开心的。”
　　她摇了摇头：“不算喜欢，只是看到他就能感觉到开朗阳光，不开心的事都能暂时忘掉。”
　　那个男生，瘦瘦高高的，清新的短发，浓眉大眼却不粗犷，反而很清秀，看似瘦弱，举手投足却很凌厉，在一群男生里确实不普通。而且，他笑起来有一种可以说夸张的张狂，就那么咧着嘴，透露着仿佛全世界都不在眼里的自傲。
　　他就好像是一团灼热的火焰，有着温暖的亲和力，也让人有着不敢靠近怕被灼伤的畏惧。
　　想必许月也有这种直觉吧，这个天真怯弱的小女生，怎么样都不敢靠近这样的男生吧。
　　“走吧。”
　　“嗯？不看了。”
　　“看什么啊，过来看一下就够了，我又没其他想法。怎么，你想看？”
　　“去你的，我才没兴趣。”
　　“对了，我带你认识我的初中同学，她跟林缱一个班的。”
　　我坏笑着看着她，“小妮子，还说不喜欢，连红娘都找好了。”
　　“没有啊，冤枉人，我跟她早就认识了，那个林缱我也是最近听说的，而且他们俩都不怎么说话的，我找她做红娘还不如自己去呢。”许月匆忙解释，越说语气越快，急得小脸通红。
　　我笑笑，捏了捏她的鼻子，告诉她我只是逗着玩，她二话不说就要回手捏我，我赶忙向教学楼方向跑，她紧跟着追了过来。
　　无巧不成书。
　　许月跟我介绍她初中同学的时候，我跟那个女生不约而同说了句“我们见过”，许月当时好像完全蒙了，把我和那个女生前前后后打量了好几次，把我们俩都逗乐了。
　　那个女生就是报到那天，在校门口跟我有一面之缘，问我身体有没有事的那一位。
　　她叫段小然。
　　她依旧那么干练有范儿，谈吐自信大方，就算穿着一身校服，与我之前见到她的气质并无两样，果然，气质并不是装束能影响的。
　　有时候不得不信命运安排，你永远都不会想到接下来的某一天会发生什么事，就比如，再次见到林缱和段小然又是同一天，而且，这次他们是一起出现在我面前的。
　　那天我跟男朋友从操场散完步分开后，独自回教室时路过教学楼的一个小角落，听见一阵争吵声，我被好奇心吸引过去，正看到两个男生正在互相推搡。
　　其中一个就是那个林缱。
　　我想，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
　　这时候林缱将另一个男生推到墙上，甩手一记响亮的耳光，“啪”地一声特别响，从没见过人打架的我吓得一声轻呼赶忙捂住了嘴。
　　但是，小角落太安静，还是被听到了。
　　“谁？在那儿干嘛？！”
　　声音很响亮，傲慢无礼又很暴躁，与那清秀瘦弱的外表完全不符，把我吓了一个结实，我想跑，但挪不开脚。
　　“林缱！”角落另外一边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清亮透彻，如闪电一般给黑暗的角落送来一束光亮。
　　我看到段小然从另外一边走了过来，伸手拦住了林缱扬起的手。
　　她的身影在两个男生之间显得特别娇弱。但她的举动却十分有分量，好像林缱都被震慑住了。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无畏的女生。
　　“你干嘛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她拉开林缱。
　　“你别管。”林缱却分明不识好歹，冷冷回应道，“今天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以后他还会跑到我们班门外撒野。”
　　“那也不能动手，他刚才在教室外的事我会报告老师解决的，你……”
　　“啪！”
　　段小然话还没说完，林缱又是一耳光甩在那个男生脸上。
　　段小然赶忙又把林缱拉开，而林缱依旧不识好歹，拨开段小然的手，冲着段小然咬牙切齿道：“班长大人，这件事十个你都解决不了！有些事不是你动动嘴撩撩头发那么简单的！”
　　说完就变本加厉，直接一拳挥在了男生脸上，我吓得一路小跑逃离了现场，脚如筛糠一般，抖得近乎发软，跑的时候几次都快摔倒。
　　可怕的男生，他真的是学生吗？不，肯定不是！披着羊皮的狼！形容这样的人最正确不过了！
　　再也不想看见这样的人！
　　后来的事怎么发展的不知道了，我也不想知道，我一想起那件事，就会凭空看到那暴力的一拳，虽然看不到他挥拳时候的表情是否凶狠可怖，但那一拳不仅仅砸在了那个男生的身上，我总感觉砸在我大脑的某一个地方，生生地砸出了一片阴影。
　　我开始讨厌和畏惧黑暗，夜晚走在校园路过每一个灯光难以照清楚的角落，我都会疾步跑过，生怕忽然会有一记拳头伸过来似的。
　　我时时会想起一部电影里的台词：世界这么大，总会有光照不到的地方，那里深藏着罪恶与忧伤。
　　我刻意躲避着我这片小世界的黑暗，然而我却忘记了，有光的地方总会有阴影，黑暗于任何人避无可避，唯有勇敢面对。
　　终于，我还是踏进了令人战栗的黑暗角落，被我我喜欢的人轻描淡写的带了进去。
　　冬季的夜来得特别的早，而这个夜晚也特别黑，操场寒风瑟瑟，以往稀疏的人影也几乎全都不见。陆澈宁牵着我的手慢慢地压着操场的泥土，冬夜宁静，轻轻的脚步声都在空旷的场地上激起回声。
　　他走着突然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串手链仔细地给我带上。
　　“送你一个礼物。”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到左手上闪着微微银光的手链，精致漂亮，还坠着一个金属的“娴”字。他也举起自己的左手，同样款式的手链，赫然坠着一个“宁”字。
　　我的心仿佛被幸福的糖浆淋透，怎么样都是甜蜜。
　　我沉浸在甜蜜的幸福之中，他突然紧紧抱住我将我拥进了一个黑暗的角落。漆黑一丁点光都没有的角落，我几乎一点都看不清拥抱着我的他。
　　淹没在黑暗中的我整个人颤抖起来，黑暗给我的恐惧已经把我的身体支撑能力压迫到极限。
　　在我濒临崩溃的时候，他在我耳边轻声低语，温暖的气息透过耳朵慢慢扩散全身，恐惧渐渐消失。
　　“娴，我爱你。”
　　“我也爱你。”
　　“我想亲你一下。”
　　意外的要求，我还没来得及考虑，他炙热的唇贴上我的唇，我整个人瞬间软了下来，完全瘫倒在他怀里。
　　初吻。
　　他肆意的吸吮我的嘴唇，我大脑缺氧一片空白，机械地回应着他的吻，这是第一次与男生这么这么的亲密，我完全处于思维停摆的状态，我想努力镇定，根本无济于事。
　　害羞，兴奋，刺激，慌乱，太多复杂的感情信息一瞬间涌进大脑，我想，它实在无法处理这庞大的信息数据罢工了吧。
　　但。
　　我很享受这初吻的一刻。
　　直到我感觉一只冰冷的手，从衣服下摆伸进来到达我胸前，我才立刻恢复了冷静，用力扯出他的手，镇定地说了句不行。
　　黑暗的角落恢复了宁静，比之前更甚，一点尴尬的气氛也盘旋在空气当中。
　　“我冲动了，亲爱的。”
　　“没事，我们走吧，快上自习了。”
　　很庆幸黑夜之中他看不到我羞怯的神情和红得发烫的脸。
　　也许，我对黑暗的理解有失偏颇。
　　又或许，只有他才能带我走进黑暗，因为，他是我那幸福的光吧。
　　时间对于单调的日子而言总是太快，分科如期而至，我也如预期在分科意愿表文科那一栏划上了勾。
　　一切仿佛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而且意外的小惊喜也相伴而来，我亲爱的跟我分在同一个班。
　　我的天，你真是眷顾我。
　　那个时刻我感觉我成了上天独一无二的宠儿，一切眷顾都加在了我身上，直到我进班级看到了他。
　　林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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