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家鬼子

　　忽然有人影飘落，挡在两人中间，显见武功不弱。

　　那是个俊朗的青衫男子，眉目之间英气凛然，面朝火坨细声软语说：“火坨，你有气往我身上出，别找不相干的人发火。”

　　赤火坨见他不辨是非，一开口就认定自己不是，委屈非常，虚晃了一招，将男子逼退几步，就径自使轻功离开。

　　男子叹了口气，就要跟上去，又想起身后的目一成，转身作揖：“火坨年轻冲动，多有冒犯，先生家住何处，他日必当登门道歉。”

　　目一成感觉好笑，自己是个强盗反倒被道歉了，他于是笑嘻嘻的说：“不必不必，年轻人嘛。”

　　男子叹气：“他这脾气……迟早要吃亏……在下有急事，先走一步。”

　　说完头也不回，追着赤火坨而去。

　　目一成琢磨了一会，没怎么琢磨明白，不过也没什么，他潇洒地大踏步离开。今日一天没什么收获呢，他日还有机会。

　　不过他并非只瞄准有钱人下手，更准确的说是想杀人了就动手，比如今日的火坨，他虽然模样多金，却也看上去就不好对付。在场还有更好对付的有钱人，只不过，目一成比较中意火坨。

　　现在目家只剩他一人了，目家仇人又多，行事不能过于乖张，所以现在而言一成的行为并不算太出格，只是过个几日杀一人，然后搜出那人随身银两。等官府开始注意就流浪到别处，小地方来了外乡人一查就知，所以他总是选择繁华的都市落脚，洛阳是他目前为止最喜欢的一个。

　　问题也随之而来，洛阳是皇城根下，治安太严，每次下手都要非常小心。

　　还有就是洛阳的落脚处很难找，一些破败房屋，庙宇早有乞丐常年占据，他也不想和他们抢，所以每次入夜栖息他都要步行十余里到洛阳郊外一处破庙休息。

　　今夜也是，等回到破庙已是深夜，万籁俱寂。

　　他走进破庙习惯性地摸到神龛下铺满稻草的休息处，却摸到意外柔顺的——头发。

　　目一成立刻退却几步，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朝神龛处一晃。

　　那里躺着是个年约十余岁的少年，样貌纤细秀气，属于未分化性别的美貌，虽然不及赤火坨，却是脱俗清丽。沉沉睡去的少年似乎在做噩梦，喉头时不时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从讲究的衣服上看是个富家公子，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目一成见他没什么威胁力，也就不客气了，直接把他踢起来：“快起来，这是我的地盘。”就像一个随处可见的老乞丐对新来的同行所做的一样。

　　少年抽搐一下，害怕的蜷成一团，然后方才缓缓醒来。

　　见他醒来，目一成更不客气，用力踢了他几脚，示意他快滚开。

　　少年倔强的抿起嘴角，眼角红红，似要滚出眼泪又强忍住，无声无息地从草堆里爬起来，躺倒到一边的空地上。

　　目一成安心的躺在已被少年体温温暖的草堆里，开始休息，临睡前又想到万一少年打算趁自己睡着把自己杀了，抢占这草堆怎么办。还是早点把人杀了比较好，免得夜长梦多。事实上只有他这种人才会有这样奇怪的顾虑，除了他，几乎没有人会睡死过人的草堆。

　　目一成本人倒是没发现，他于是粗声粗气地问：“你是谁，怎么会抢占我的床铺。”

　　听到床铺这个词，少年噗嗤一声笑出来，大概觉得不太礼貌，很快正色回答：“我……我是离家出走，家里人太讨厌了……”

　　“因为他们打你？”

　　少年反射性地捂住自己布满伤痕的脖子，没想到目一成眼神那么好，能在刚刚一晃之下看清自己露出肌肤的地方都是伤痕。

　　“……有一部分……”

　　“哦，他们会来找你吗？”这才是目一成真正关心的问题，如果没人会来找他，直接就把他肢解了扔后山去。

　　少年却久久没有回答，他像想到什么可怕的事似的，抱着自己的身躯抖个不停。过了很久才回答：“我希望……他们永远永远找不到我……”

　　“有人会来找你啊……那比较麻烦……万一抓个现行，我还得……”他自言自语道，内心在挣扎是否该把少年杀了。“算了，你明天早点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你不说我也会走的，”少年大声说，他看来对目一成的行为很是愤慨。

　　“那就好。”目一成没好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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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晚目一成睡得很不好，他讨厌有人睡在他身边——更何况是个陌生人。所以他整晚都在辗转反侧。即使睡着了也马上醒来。

　　正因此，他才能在听到外面有动静后第一时间爬起来。

　　往窗外一看，远远就望见举着火炬的大队人马，中间还夹杂着狗吠。

　　“……居然牵了猎犬来找人，看来这小子来头不小。”

　　就算他心肠不好，那少年也没害到他，就当举手之劳，目一成推醒少年：“找你的人来了！快跑吧！”

　　少年原本还睡眼惺忪，一听这句居然急得哭起来。

　　眼见他六神无主的孬样，目一成冷冷的说：“还不快逃，他们牵了猎犬，你涉几条河就能把他们甩了。”

　　听闻如此，他更加惊恐不安。左思右想，他跪倒在地，拉着目一成袖子苦苦哀求：“你在这里那么久，一定知道藏人的地方，你就当行行好，救救我，一落到他们手里我就完了。求你了……”

　　目一成异讶地睁大眼：“他们牵的可是猎犬，你躲哪里不得被找出来。现在快跑吧。”

　　少年只是哇哇大哭，他体质贫弱，哪里跑得过马匹，只能坐以待毙。

　　目一成也就不管他了，他再次往窗外探视，那些人似乎找对方向了，径直往这里来。他叹了口气：“都是被你拖累的，现在好了，就算是我要跑开也要费一番力气。算了……”

　　他借神龛旁的桌子一蹬，直接飞上布满蜘蛛网的房梁，然后张开四肢紧紧抱住房梁，一动不动。

　　“我也让你住过一宿，他们来了你别声张就是了。我们就算两清了。谁都不欠谁的。”目一成大声对少年说，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进，然后又恢复一动不动。他在年幼时学习的暗杀术中就有隐藏气息这项，只要少年不声张，谁都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终于那些人闯进破庙。一进来就看见少年害怕地蜷成一团。领头的中年男子冷笑道：“主上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吗？居然想逃，还让你逃到这么远——狼心狗肺，不知好歹的东西。你看看你弟弟，像他这样听话得主上宠爱多好……”

　　听到这里少年发出一声悲鸣：“李坛主，你也讲点理。”他撸起袖子，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你看看我过的是不是人的日子，再说我是不是狼心狗肺。”

　　被称为李坛主的男子显然对少年的言辞不屑一顾：“主上让你活下来就是对你的恩泽，你以为你全家都死了，就留你和弟弟等几人是为什么？不久因为你们还有点用处，就为这个，你也要舍生忘死回报主上。”

　　说完，李坛主招呼手下，就要绑住少年。

　　少年忽然露出怨毒的笑容，他刻意半俯下身：“坛主，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满足。”

　　“你先说怎么回事。”

　　“有位恩公收留我住下，还为我排解心事，听我这些年的苦事。希望坛主能厚待恩公。”他那怨毒的眼神斜斜望向房梁，竟是要拖目一成下水，让他为自己徇死，这人蛇蝎心肠可见一斑。

　　李坛主一听，这可非同小可，少年等于把主上和本派的重大机密告诉他人，那人必须灭口。

　　于是急急问道：“那人在哪里？”

　　少年向上一指：“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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