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远 春颜笑

　　我十六那年，继承了母亲的爵位，大汗钦赐封号那颜公主。彼时，忽必烈作为大汗的王弟，带军亲征，战功硕硕，被封了平南王。而我也知道父亲是极希望促成我们的姻缘，亲上加亲。

　　那天他兴高采烈地回来跟我说，要随王军出征，让我也一起去。“我真的可以一起去吗？”很久没有出过远门，不免有些雀跃。“虽然兵法，我们俩都不是强项，”父亲笑笑，“不过你跟贺师傅学了那么久草药医理，跟着一起去，也总会排上用场的嘛。”

　　贺师傅，是父亲在临安认识的一个朋友，通晓医理，医术高明。几年前，四处云游寻药的时候路过中都，父亲刚巧在那办事，就相邀到我家。一住就是好几年，我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后来我们家从开平迁到中都，贺师傅才返宋的。

　　“我们这次出征，是打哪里？”我问父亲。

　　“大理。”忽必烈从外面进来，接话答道。

　　我望向父亲，难怪他一脸兴高采烈，原来可以顺路回去故乡；又难怪表兄会带我们一起出征。其实父亲不仅对兵法了解，而且对大理环境地势都很熟悉。可是毕竟那是他的故乡，战争总难免死伤……父亲此时已经和表哥讨论起行程的安排。也罢，只要他们两人高兴，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有什么后果，我都会陪在他们身边。

　　他们俩每次聊天的时候，都会神采奕奕，侃侃而谈，好像三天三夜都不会倦一样，甚至会忽略到旁边人。

　　我记得表哥曾跟我提起，当年成吉思汗也非常喜欢跟我父亲聊天。我的爷爷，从来没见过面的爷爷。不知道他们当年聊天的情景，会不会像眼前一样。

　　我望向表哥，他好像又黑了一些，但更结实了，下巴上零星的胡渣是刚刮过的痕迹。我轻轻地笑了，这是他的习惯。每次来我家，都会先整理干净。我知道他在外面行军打仗都很辛苦，回营的时候不免又脏又累。

　　记得有一次，我特地骑马跑出三里地，去迎接他的军队胜利回来。他看见我时，略吃惊，但很快又笑了，“你看我满身尘土，怎么不在家里等我来看你。”我跳下马，走到他的马前，等他拉我坐上去。靠在他的怀里，其实一点都不在乎他是否满身尘土，或者是满身泥巴，只要他不是满身鲜血，我都可以用最灿烂的笑容来迎接他。

　　我静静地坐在一边，等他和父亲聊完。然后他转身准备出去，又折回来，对我说，“一会晚饭的时候，我过来接你。”我点头，“嗯。”晚上的庆功宴，我当然是要坐在他的身边。

　　这么多年，我除了学自己喜欢的诗词和中医，也强迫自己去看那些兵书。虽然有时候不明白，拿着去问父亲，他也会说，“颜儿，姑娘家学这些没用。”我只好按自己的理解硬消化，背熟了父亲收集来的所有法典，其中大部分是汉法，除了时下南朝的《宋刑统》，甚至还有前代唐朝的历法。这些，只不过为了能够陪在他身边，跟他说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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