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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盛世酒楼内
“呦,客官,您来啦!”
阴烛又坐在了三天前来过的那间酒楼上,还是那个小二,一脸灿烂:“怎么,爷,有吩咐?”
要说这待人接物的差事不是白干的,阴烛什么也没说,那店小二似乎已经知道了似的凑了上来。开门见山,只等阴烛开口。
果然阴烛又是一锭银子往酒桌上一放。
他想起三日前与莫随尘的对话。
“魏城这么大,要抓一个偷书贼,也太难了吧!”
莫随尘气定神闲:“肯定不是随便一个人都会有嫌疑。”
阴烛点头:“嗯,比如像我一样连琴谱都瞧不懂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的。哦~我明白了。”
“什么?”
“这个贼一定是一个会演琴之人。”
莫随尘勾起嘴角:“是~这是一个大前提。”
随即又想了想:“还有一个,这个人一定不会干重活。”
阴烛:“为何?”
“弹琴的人对于手指的保护是非常精心的,因为指与弦之间要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有一方出现问题,演奏出的曲子都会大相径庭。如果对方要弹奏《广陵散》,将其化为施术的利器,抚琴时任何的差池都会是致命的。平日里干粗活的人,手上必定会生出老茧,手指也会磨损变形,这样的手是无法驾驭《广陵散》这种高深玄曲的。”
阴烛听后,皱起细眉:“就算这样,符合这个条件的人也不在少数啊!”
莫随尘犹豫了片刻道:“阴公子,其实你不必搅进此事的。”
阴烛笑:“我说了,就当还你的酒钱!这样吧,我先简单去城里调查一下。”
“你打算调查什么?”
“死人~”
阴烛伸手将店小二拉到自己跟前,低声问:“小兄弟,又要麻烦打听些事儿!”
小二见阴烛笑的神秘,也压低了声音:“有事您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阴烛一拍伙计肩膀:“好!”
于是他便问道:“你知道这城里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事情可多了,您指的哪件?”
“有关死人的事!”
小二一脸诧异:“死人?”
“对,而且死的不怎么一般,很新鲜很有意思那种?”
在阴烛看来与其在活人里寻找会弹琴的,不如先从死人下手。毕竟就算最近死人再多也肯定比会弹琴的少。再者,就算找到琴艺高超之人,又有何办法证明他就是窃取《广陵散》的贼呢?总不能强迫人家伸出手来,再去摸摸人家的手指头。
小二更加匪夷的看了看阴烛,旋即眼珠转了几转道:“有倒是有,不知算不算新鲜又有意思。。。”
阴烛兴致上来了:“说来听听!”
那店小二却笑的阴阳怪气:“东头丁家胡同,丁三恶霸五日前死于马上风。这够不够新鲜?”
阴烛眨巴着眼睛,心里算计:有意思是有意思,可好像跟自己要知道的事情,没有太大关系。
人就是这样,听正经事的时候不用耳朵,一有这杂七杂八嚼舌根子的勾当,耳朵都安头顶上。
店小二话音刚落,阴烛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声音:“不对不对,你说错了!”
阴烛一回头,看到一圆酒桌上簇拥着三个穿着布衣的男人。应该是闲来无事,跑来吃酒的无事之人。插话的,是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嘴里正咔嚓咔嚓嚼着小菜。
阴烛看看他们,觉得怪有意思,就问道:“哦?不知错在哪里?兄台指教。”
大汉笑:“都错啦,都错啦!不是丁家恶霸,是钱家当铺老掌柜前阵子死于马上风!”
店小二有些不服气:“胡说八道!钱掌柜都七十二了,怎么可能会死于马上风?”
坐在圆桌前,另一个白面,看上去还算文气的男子开口道:“我怎么听说,白家小公子也是死于马上风呢?”
大汉一脸厌恶:“你快拉倒吧!那白家公子是个傻子!”
阴烛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争得脸红脖子粗,心里怪道:怎么都是马上风?
于是打断了他们:“那个~诸位,还有一事想打听,这城里有没有什么特别古怪的地界,比如出过人命什么的!”
大汉争吵一通,心满意足的剔着牙,眼珠向窗外一撇,漫不经心的说:“喏,那儿就是。”
阴烛顺着他看的方向寻去,发现那是隔着两条街外一处荒废了的菜园子。
大汉道:“那儿都死了好几个了。”
“怎么死的?”
“不知道,早上发现的时候,人就躺在菜地里,全都被挖走了心肝。”
阴烛眼睛一闪:“被挖走了心肝?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日的事情,还没在城里被传开呢!够新鲜吧!”大汉嘿嘿一笑,“你们没看到,死的那叫一个惨,而且全是男人。。。诶诶诶,别走啊,公子我还没说完呢!”
阴烛走下楼梯,朝大汉们一挥手。
“已经足够了,多谢诸位,改日再聊!”
深夜,阴烛盘腿坐在破旧的草棚子里,望着眼前杂草丛生的菜地,若有所思。有阴风呼呼从阴烛耳边吹过,掠起了耳鬓的发丝,随风摆弄。
大概坐了两炷香的功夫,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进了阴烛的耳朵。
“这是谁家的公子,一人坐着怎不寂寞。。。”
阴烛缓缓睁开合着的眼睛,轻声道:“等故人来,怎么寂寞?”
那女人又道:“故人不来,妾身坐陪,可否可否?”
阴烛:“可。”
女子银铃般的笑回荡在菜园里,紧接着有脚步声从园外传来。一个身着红衣长裙的女人出现在阴烛视线中。她缓缓向阴烛方向踱来,动作极慢。边走边道:“公子深夜等待,不知故人几时前来。”
阴烛笑:“故人已来。”
女子闻言,微微一愣:“已来?何处?”
阴烛收敛笑容,抬起头。棕褐的瞳孔此时已经变成了金色,一道金光射在了女人身上。
阴烛表情阴沉:“就是姑娘,你呀!”
女子目光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如坠冰窟。二话不说,掉头欲逃,带起一阵阴风寒气。然而,她还没有跑多远,就被身后的声音叫住了。
“你再往前走半步,我便立刻叫你魂飞魄散。”
听罢,女人僵在了原地,再不敢动弹。
“转过来。”阴烛的语气中没有半点感情。
女子颤抖着身体,像一只被抓在笼中的小猫,慢腾腾的把身子转向了阴烛。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求饶道:“九爷~九爷~奴家不敢了,奴家知错了,不知是九爷到此多有冒犯,奴家罪该万死,九爷息怒~息怒!”
这个女人正是那日半夜爬莫随尘窗户的红河女妖。
阴烛看也没看趴在地上的人:“我那日应该警告过你了吧!”
“是是是,”女妖赶忙应和,“金拾坊,奴家再没有去打扰过,真的再没有了!”
“那别人的命,你就可以随便害吗?”
阴烛声音冷的让女妖的心从头寒到了脚,只得拼命磕头:“九爷饶命!九爷饶命!”
阴烛转睛看向她,果不其然,几个月不见,修为又高出了数成。这不单只是吸食阳气炼化的结果。阴烛眯了眯长长的细眼,心道:她修炼大成,多半与她的悟性有关。转而又奇怪,以她的道行和心性,就算不再害人取阳应该同样能炼化修行,犯不着冒此凶险。
吸食活人生气,炼化修为,虽说对于妖物而言是最容易的,但同样也要面临相应的风险。所谓因果轮回,天道无常。为妖为鬼者,每害一人性命便要背其一生业障,人命越多所要背负的业火便越多,一旦承受不得,便是引火烧身,永世入不得轮回。
阴烛以为她定会为自己辩解一通,却不想只叫饶命,便奇怪问道:“是什么让你如此心急?不惜代价伤人取命?”
那女妖听此,先是一愣,随后喃喃道:“奴家,不肯受制于人~”
阴烛皱眉:“受制于什么人?”
女妖摇头:“奴家不知。”
随后,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口道:“近日,城中出现了。。。一只不明妖物。不知来历,不知身份,只知道它不仅取食阳人,还吸食阴人!”
“什么妖物,能以阴物为食?”
“凡是让它捉去的鬼怪都被吸食的片甲不留。如今,魏城里道行低微的孤魂野鬼,已经被吃的干净了。”
听罢,阴烛抿了抿嘴唇,也是摸不着头脑。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女妖。
“你过来。”
他的声音缓和了许多,不像开始时候那般冰冷。女妖害怕,不敢违命,几乎是爬着跪到了阴烛脚边。
阴烛想了想,对女妖道:“你可知那妖物在何处?”
“奴家不曾正面见过,不知在何处。况且,现在全城都知妖物害人一事,避而远之,唯恐招致凶祸。”
阴烛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情可能会牵扯到失窃的《广陵散》,于是他低头盯了脚边的女人片刻。
“把头抬起来吧。”
女妖听了,战战兢兢的抬起了头。始终披散着的长发随着脑袋的抬起缓缓滑落到面颊两侧,阴烛看到了一张不算漂亮但也端正的脸,白白净净,只是从里至外透着一股阴气。
见那模样,大抵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阴烛眼珠一转,笑道:“这样,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女妖猛的看向阴烛,眼中闪出莹莹的光亮,刚刚还面如死灰的脸上瞬间有了生人般的光彩。
阴烛:“帮我去彻查此事。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要知道现今有关这只妖物的全部信息。”
女妖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九爷放心,奴家照办!”
“以何为限?”
“不必,爷只要给奴家一根头发,奴家随时把消息送过来。”
阴烛点点头,伸手取下一根发丝,递给了女妖。女妖接过头发,将它系在了惨白的手腕上。
阴烛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妖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男人。
“奴家祖上姓石,小字石娘~”
那日后,打发了女妖出去探听消息却始终杳无音信,阴烛也不着急,在街上晃了几日,便又晃回了金拾坊。
一进坊,就险些被金镶举着棍子扔出去。估计是莫随尘交待了什么,才一脸凶相的勉强把他带上了楼。
阁楼里,莫随尘正坐在轻纱白幔中饮茶。似乎是料到阴烛会来,也不问来人是谁,就倒了一杯新茶放在了檀木桌上。金镶很识趣的没说什么,默默退了出去。阴烛走到桌案旁坐下,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莫随尘开口:“伤好了吗?”
阴烛笑:“好了。”
莫随尘也笑了,没有多言,只是把阴烛已经空了的茶杯倒满热茶。阴烛瞅着他的动作,好奇的问:“你怎么不问问我调查的如何?”
莫随尘把倒好的茶推到阴烛面前。
“你回来不就是为了说这个的吗?”
“唉?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回来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呢?万一我只是单纯想来见你呢?”
“可我觉得你看上去并不像什么事情都没有。”
阴烛挠着头:“好吧,我说的是真的。有用的消息的确还没有传回来,乱七八糟的事情倒是打听到了不少。”
莫随尘端起茶杯,阴烛左右思忖,还是凑到男人跟前,一本正经的问道:“那个~莫坊主,我问你啊,现在人间很流行马上风这种死法吗?”
“噗!”
莫随尘一口茶险些喷在阴烛的脸上。
莫随尘:“你说什么?”
阴烛噘嘴:“好吧好吧,当我没问过~”
莫随尘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与迷惑,面对着阴烛半晌。
“好了,不要用这个表情看着我,我又没有做坏事!只是调查到了一些事情让我很疑惑,问问而已嘛!不说就算了~”
莫随尘心道:这个男人到底是去调查什么了?为什么《广陵散》会和马上风联系上?
正想着,金镶却从楼梯转了上来。
“坊主~”
“何事?”
“有一位姑娘来访。”
“姑娘?”
“说是要见偷。。。”金镶顿了顿,狠狠瞪向阴烛,随即改了口,“要见阴公子~”
阴烛看向莫随尘,也是一脸不知。
莫随尘点点头:“请她进来吧!”
接着,一位头盘垂挂鬓,身着粉红襦裙,脚踩莲花红绣鞋的小姑娘从楼梯处飞了上来。那姑娘步履轻巧,笑着走至两人面前,毕恭毕敬行了一礼。
阴烛看着姑娘有些熟悉的脸,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试探性的叫道:“石娘?!”
接着便是少女掩唇发出的一段银铃般的笑声。白皙的脸蛋上,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给少女平添了几分俏皮。
阴烛已经完全确定,这个人就是石娘了,那个前几日还在行凶作祟的红河女妖。
却见石娘收敛了笑容,跪坐在了两人面前,用甜美的声音问道:“奴家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阴烛反问:“你怎么这么坦荡的从大门走了进来?”
石娘耸耸肩:“莫坊主的窗户,奴家不能爬了,爷会生气的,奴家只好爬楼梯了。”
莫随尘听着面前两个人的对话,一开始根本不知道阴烛这是在和谁说话,只是单纯觉得这姑娘说话声音颇为耳熟。说到爬窗户,莫随尘才恍然大悟,这不正是一直纠缠自己的那个女鬼的声音吗?
莫随尘很是惊讶:“二位,可以先和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阴烛见瞒不过去了,便把那天晚上在破菜园子里发生的事情捡了些无关紧要的说给了莫随尘听。自然是省去了石娘喊着自己九爷跪地求饶等这些细节,又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子虚乌有的情景。阴烛边白活边佩服,佩服自己演绎故事的能力。
一旁的石娘从始至终没有出声,任凭阴烛天南海北。直到最后实在说的太不着边际,石娘忍不住开口:“爷,别再说了,你把莫坊主说糊涂了。”
阴烛对莫随尘道:“总而言之,石娘现在暂时算自己人,坊主可明白了?”
莫随尘一直觉得阴烛这个人参不透,也多少猜的出他一定有些能耐,不是普通人。但他还是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可以厉害到轻而易举将那女妖收入麾下,为其所用。想必那天晚上,在阁楼,女妖突然仓皇而逃也与他有很大的干系。莫随尘突然对阴烛产生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好奇,他想要更多的更深入的好好了解他,有关这些事有关这个人。但是现在,他却不能把这些表露在脸上,环境不允许,时间也不允许。阴烛刚刚所言之事,真假参半。本来,以平时的莫随尘,别人不想言之事他半句不会追问,也无半点好奇之心,如今发展是莫随尘始料未及的。关于此事,待事情解决,他决定要找阴烛谈一谈,当然阴烛是否愿意告诉自己那就另当别论了。
莫随尘沉思片刻,没有马上回应。阴烛以为他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刚想开口,却听莫随尘道:“你是不是少说了些什么?”
阴烛一愣,有些语塞,以为莫随尘听出了端倪,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对面的人缓缓将脸转向了一旁的石娘:“方才听阴公子说,姑娘前去调查了妖物作祟一事。”
石娘也没明白,条件反射点点头:“是的,坊主。”
莫随尘:“你的伤是哪儿来的?”
此话一出,连阴烛都傻了。他倏地看向石娘,女孩脸色有些难看,但是更多的却是不敢置信。
石娘犹疑,语气有些动摇:“坊主~何出此言?”
莫随尘顿了顿:“伤在腿上,左腿,负伤不过三日~”
石娘听着,脸色忽青忽白,人都僵了。她像是默认了莫随尘的评断,将目光小心投向阴烛。阴烛表情此刻也很复杂,他安静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张口问石娘:“坊主所言,是否属实?”
女孩垂眸:“是~”
“怎么弄的?”
“奴家查出了妖物出没地点,沿路追了过去~”
阴烛眯眼:“你去见了它?”
石娘点头。
“而且还交了手?”
石娘:“是~”
“如何?”
石娘秀眉一皱:“那妖物古怪的很,如鬼似魅,以奴家的道行竟伤不得它!”
莫随尘这时插话进来:“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奴家不识得,那妖物围绕在一团烟雾里,始终不露本体。奴家只记得,当时四周的阴气非常重。腿上的伤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这邪气划伤的。。。”
“阴气重到可伤人的地步?!”阴烛皱起了眉,“你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石娘一顿,说话吞吐:“奴家寻着妖物的踪迹。。。最后停在了一处宅子前。”
莫随尘:“是哪里的宅子?”
石娘犹豫了片刻:“城西张家遗宅。”
听罢,阴烛和莫随尘的脸皆是一沉。
阴烛追问:“哪个张家?”
石娘语气有些无奈:“几十年前被灭门的那个张家。”
阴烛似乎明白了石娘神色有异的原因,看来她也清楚那个张家和莫随尘的关系。
怎么会是张家呢?是巧合吗?还是阴谋?人心难测,这个道理阴烛非常清楚,他瞥眼看了看身旁的莫随尘。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知是在想什么。阴烛只好又问道:“你与那妖物对峙的时候,除了无法近身看不出样貌外,可还有别的发现?”
石娘低头想了想:“有,奴家好像听到了笑声。”
“笑声?”
“对,是笑声,一个女人的笑声!”
阴烛揉着太阳穴,又喝了口茶:“这样吧,我去看看,石娘你带路。”
两个人说着就要起身,一旁莫随尘开口:“风风火火的去做什么?你忘记石娘受伤的事了吗?”
石娘这才想起来,突然笑:“坊主大人,您还没告诉奴家,您是怎么知道奴家有伤的?”
莫随尘缓缓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很简单,是脚步声。你双脚落地的时候声音不对,很明显一只脚轻,一只脚重,身体发力极不平衡,这是只有在人受伤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一种状态。而且你在行动时双腿表现很僵硬,说明身体还未适应这种伤痛,所以一定是不出三日的新伤。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姑娘还能身轻如燕,在下佩服。”
阴烛和石娘都听的目瞪口呆,阴烛更是反复推敲了半天。却见石娘一脸灿烂的挪到了正在抱着药箱走过来的莫随尘跟前。
“莫坊主~你当真不愧是石娘看上的男人!”
说着就要把芊芊玉手伸向莫随尘,抬手间一个通体漆黑的手环从石娘的衣袖中显露了出来,那手环也就只有小指宽,好似闪着乌黑的幽冥之光,竟亮的有些吓人。
再一转头,身后的阴烛脸色已经黑的同手环一样吓人了。石娘很识趣的乖乖坐回了原处,暗暗吐了吐舌头。这时莫随尘将一个红色的药瓶递到了石娘面前:“把药涂在伤口上,三日见效。”
石娘接了药,谢过莫随尘,脸上挂上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阴烛不高兴:“她一个女妖,人间的药怎么会有效!”
“放心,坊里的药都不是普通药物。我既然给她,便是知道会有效~”
阴烛挖苦:“莫坊主是记性不好吗?这位姑娘当初可是要吸你精气挖你心肝的啊!你帮的倒是不含糊。”
还不等莫随尘接话,石娘先抢着开口道:“爷,您这就冤枉奴家了,奴家当初是想要坊主精气来着,可奴家从来没想过挖坊主心肝呀!”
阴烛冷笑:“你没听人说过一句话吗?鬼话不可信!”
“奴家说的是真的,”她转头看了看莫随尘,“这么好看的人,挖了心肝多可惜呀!”
“哈哈,石娘你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啊!好看不好看有何用,心肝脾肺还不是都长的一个样?死了之后也不过一堆烂肉一撮尘土罢了~”
“爷没听过另外一句话吗?好人的心肝是红的,坏人的心肝是黑的!”随即她嘿嘿一笑,“坊主是好人,心肝一定是红的!”
阴烛愈发不屑:“是啊,是黑是红,石娘你最明白。在你的见识里,这人的心都是什么颜色的呀?”
石娘刚想义正言辞的再辩上一辩,把头一歪想了片刻,脑袋突然耷拉了下来,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她回答道:“好像。。。都是一个颜色的~”
两个人说的热火朝天,莫随尘实在坐不下去,缓缓开口:“二位~能暂时不讨论心肝脾肺了吗?”
听了莫随尘的话,两人才收了声。阴烛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正事上,他沉默了一会,对石娘道:“既然你有伤,就先莫管此事了。”
石娘忙道:“爷,奴家没事。再说,还要给您带路。”
阴烛想了想:“这样,有事我唤你。”
石娘眨巴了几下眼睛:“好。”
她转身对莫随尘行一礼:“坊主大人,奴家告辞了~”
莫随尘微微颔首:“镶儿,送客!”
金镶规规矩矩的将石娘请下了楼,房间内顿时安静了许多。
莫随尘:“你有何打算?”
“虽说和《广陵散》毫无关系,但我还是想走一趟。”
“你认得张家?”
“不认得又怎么了,那么大的城,还找不出个张家吗?”
他转而又打量了打量莫随尘的脸,见他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就问:“你~不要紧吧!”
“我怎么了?”
“算了,没什么~”
莫随尘低头饮茶,又问:“何时行动?”
“白天没用,等夜深了。”
“我为你引路~”
阴烛一惊:“引路?你要去?”
“魏城那么大,深更半夜你打算找鬼问路吗?”
“我可以唤石娘~”
“你就是不想唤她,才让人家离开的吧!”
阴烛发现了,他此生是遇到对手了。阴烛凑到莫随尘跟前,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故意压低了声音:“说!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阴烛说话时,只离莫随尘不到半臂的距离,莫随尘感到有微弱的气流喷洒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痒痒的。他把重新斟好的茶水放到阴烛眼前,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本来阴烛是很郁闷的,怎么自己每次打点儿算盘,都能被这个男人道破。可看到莫随尘嘴角挂上笑的时候,那张精致的笑脸又是如此近在咫尺。阴烛有种感觉,感觉自己几日里的烦恼似乎都烟消云散了。紧接着,这份陌生的感觉让阴烛内心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波动。
这波动,世人把它称作——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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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们的九爷害怕了,但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害怕。第一次读懂人类情感,难免心有余悸。不过,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复杂啦,现在的九爷调戏我们的坊主大人只是单纯性格使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