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怨婴村(二)
那群人离开土庙以后,像是游戏走完了背景介绍,翟小溪与白祤直接换上了道士的服饰。
第一关,正式开始了。
两个人在土庙里转了转,发现这地方已经被附近的村民改成了类似祠堂的地方。
说类似是因为正经供奉的祖先并不在这里。
祭坛前土罐子里放着的,一水都是婴儿的骸骨。
那些孩子刚刚成形,几个新填进去的,甚至紫黑色的身体上还残留着血迹。
孩子不足岁,是阴气极重的存在,民间早就有不成文的规定,不能给这一类的尸骨立碑,只是土葬或者火葬而已。
两个人数了数,这里头的土罐子竟然有十五个之多,全部以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丢在这里,不得不让人生疑。
翟小溪特意细看最新放进来的尸体,那是个很小的足月生下来的女孩。她蜷缩成一团,脸上白里带青,在她的土罐子上,用朱砂写了一个“殷”字。
--
临近中午,牯金村来了两个生面孔的道士,打首是个意气风发的坤道,后头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道童。
一路打听过来,今日去土庙的那户人家是村里最富庶的殷家。
殷家的小儿子殷伯俊去年刚刚娶了指腹为婚的妻子,可不料今日早晨生下来的女婴却是个死胎。
不止是殷家,整座村子,已经近三年没有新生的婴孩了。
孩子不是早早流掉,就是在接生时窒息而亡。一个比一个惨,连带着一些产妇也死于大出血之中。
殷家有钱,生怕这种事儿也出现在自家,早在小儿子媳妇儿临盆之前就请了不少和尚来家里坐镇。
可惜,还是只保住了大人。
弄婆从殷伯俊的老婆谭氏肚里抱出来的女婴早就凉透了身体。
那可怜的女人听闻噩耗,直接昏死了过去。
牯金村闹鬼的流言越来越凶,不少人声称到了晚上村子四处都会想起凄厉的婴儿啼哭声。那声音里阴冷的怨气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哆嗦。
渐渐地,牯金村成了远近闻名的“怨婴村。”
这乱世之内,云游的道士和尚本就不多,女道带着一个男徒弟更是实属罕见。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村子,就不乏有村民停住脚步打量。
翟小溪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步子迈的更虎虎生风一些。
她侧脸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白祤。
不知道哪个村户家在做饭,顺着风那菜香就飘逸了出来,白祤的喉结难耐的动了动,眼巴巴的瞅着那个方向满脸的渴望。
啧,这是又给馋饿了??
“请问善士,殷家怎么走?”
被拦下来的老妇人看上去已经过了耄耋之年,一头白发微微发黄,神色慈祥,却满脸愁容。
她打量了一番翟小溪,颤颤巍巍的转身指了指村里一棵巨大的榕树。
“过了那棵树,东面有户人家,绿栏黑檐,门口一对石狮子,就是了。”
翟小溪连声道谢。
老太太说罢,手一直指着那棵榕树,没有放下。
白祤看了看她没有吱声。
老妇人嘴里反复喃喃道:“没用的没用的……”
翟小溪脚步一顿:“您这话从何说起”
那老妇人却明显不愿意多说什么,叹了口气:“自作自受,有因有果。”
说罢,她便摇摇头离开了。
翟小溪扭头看向白祤,两人面面相觑。
榕树后是一洼菜园与古井,东面果然是一个大户人家。
绿栏黑檐,廊下挂着一个紫金的牌匾——殷府。门前石狮龇牙咧嘴面目威猛,颇有旧时候官宦人家的风范。
听闻敲门声,里头有人应了一下,小跑着出来,开了门。
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来意,那人犹豫了一下进去通报,没多久又折回来放两人进去。
一路上亭台轩榭,翟小溪的注意力被地砖上的细长粉末线给吸引住。
粉末是淡黄色的,与寻常见到的引领亡魂走出去的白线不同,味道有些刺鼻。
“是雄黄粉。”
白祤注意到了翟小溪的目光,如是说道。
雄黄辟邪。
与普通的引领亡魂走出宅子的线引不同,这雄黄线更像是起到了一种护宅的作用。
殷家的宅子方方正正,园林每一处设计的极为精巧,翟小溪容易就看出来,殷家的宅子原本是旺财旺福的好风水。
到处都挂着惨白的布帘,堂屋里围坐着一圈和尚在嗡嗡嗡的念着经文。
把翟小溪养大的宋阿婆是个地道的佛教徒,这哼哼唧唧的声音她熟得很,是可以超度亡灵的《往生咒》。
之前在土庙里见过的那个族长殷绍接待了翟小溪和白祤。
然而,他对年纪轻轻的女道相当不信任,语气中都带着明显的轻慢。
“多谢仙姑前来探访,但我殷府与牯金村的业障,连这些得道多年的高僧师傅都未能解决,二位就不必费神了。”
翟小溪心塞,这看都没让他们看就要送客未免也太以貌取人了!
这不是职场歧视是什么?
白祤在旁边突然幽幽开了口:“不给驱鬼,还管饭么。”
殷绍闻言,微微一愣,立刻挤出了笑容:“当然当然!仙姑仙士远道而来,我们肯定要好好招待一番!”
说罢,他挥挥手喊来了管家,后者客客气气的领着他们去饭厅用餐。
一路上,翟小溪突然领悟到了白祤的用意,她用胳膊肘撞了撞他低声道:“你是想趁着吃饭时间好好的观察观察这宅子里头的端倪对吧”
她挤眉弄眼,给白祤丢去了一个“get 到你”的默契眼神。
白祤平静的看着她,脸上有一丝恍然大悟,顿了顿:“也行。”
也、行??
敢情你真的是真情实感的来吃饭的么!
这么淡定,是真的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么!
有这样一个毫无事业心的队友,翟小溪只想一首点一首《凉凉》送给自己。
殷绍虽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可是饭菜还是准备的相当丰盛的。
白祤坐下就开启了风卷残云模式。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翟小溪就看着他生生喝光了一整罐鸡汤,放下后又捞起一只蹄髈往嘴里送。
眉眼沉静,吃的专心致志。
管家在旁边惊的胡子发颤,丢了一句“二位慢用”就撒丫的跑开了。
翟小溪夹青菜的手抖了抖忍不住吐槽:“喂,你是出家人,请注意自己的人设。”
白祤头也没抬:“道士有些可以吃荤的,还可以成家呢。”
“你这是饿了几辈子?”
“十六个辈子吧。”白祤放下风卷残云过的肉骨头,专心对付另外一盘鱼。
翟小溪无奈了,见四下无人,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吃着,我去探探路,别人问起来就说……”
“解手了。”白祤补充道。
翟小溪打了个响指,快速离开了饭厅。
殷家很大,数道院门隔开了林林总总十几进的大院子。
殷绍娶了四房老婆,今天出事的是与最受宠四房生的小儿子,也是家里的老幺。
翟小溪根本不用问路就顺利找到了殷伯俊住的院落——门口慌慌张张的都是跑进跑出的下人婆子。
她穿着道士的袍子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走进去,四处瞅了瞅,翟小溪一个箭步跳上了长廊下的一个石墩,再一个利落的引体向上,轻易的就把自己举上了屋顶。
屋顶上的瓦片用泥塑封固定在了一起,翟小溪走了两步,稳了稳身子,就快速的朝着内院的方向挪去。
殷伯俊的老婆谭氏已经醒了过来,内院飘着浓重的中药味,还有断断续续女人的哭声。
殷伯俊陪着她坐了会儿,心里委实堵得慌,便出来喘口气。
翟小溪趴在屋脊上观察了会儿,过了片刻,一个和尚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对着殷伯俊作揖后低声说了几句。
“施主莫慌……贫道已经在姚家附近摆下了阵法,它若再敢来害人性命,一定会落网……”
殷伯俊眼眶通红,拳头捏死满脸怒容:“把那歹毒的东西打下十八层地狱!”
“是是是……自然……”
和尚唯唯诺诺附和着。
殷伯俊挥了挥手,身后来一个下人,捧着一个木匣子送到了和尚面前。
和尚接过打开,里头码着整整齐齐的三排银元宝。
银元宝的光照亮了胖和尚贪婪的脸,他“嘿嘿嘿”的收了下来。
翟小溪:呵,同行这钱可真好赚。
和尚离开后,翟小溪又挪去了谭氏的内卧屋顶。
隔着一层薄薄的瓦片,她清楚的听到正下方那个女人用干哑的嗓音哭喊着:“我的孩子啊我可怜的孩儿……”
谭氏似乎砸碎了药碗,依然绝望凄楚的喊着,旁人劝也劝不住。
同为女人,翟小溪心里酸酸的。
不管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孩子们是无辜的。
她低头准备撤,却蓦然发现屋顶上有一丝不对劲……
饭厅之内,白祤把所有的食物扫荡了一个干干净净。
管家进来的时候,这年轻人坐的端正笔直,面前是一个又一个连汤汁都寻不到的空盘子。
“仙、仙士,吃饱了么?”
“吃饱了,多谢招待。”
管家尴尬的笑了笑,低头收拾着碗筷道:“稍后我让厨房蒸上些好拿走的干粮,供二位路上用。另外备了一些盘缠,这乱世中,即便是仙姑仙士这样的高人,也难免有想要行方便的时候。”
他说的委婉而客套。
白祤看了看他,突然开了口:“丑时三刻,村口榕树,往西北走二十步,往下挖两尺,一个人去。”
这一番话说的莫名其妙,管家左右看看,确定白祤在对自己说话。他还想再问什么,白祤却低下头只顾着品茶,而那头翟小溪“解手”回来了,管家便没再开口,打着哈哈离开。
“有什么收获么?”
吃饱了的白祤明显对“案情”本身产生了多一丝丝的兴趣,主动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收获,”翟小溪耸耸肩,“见到了一个不太厚道的和尚而已。”
“哐当,”她从袖口掏出了一块砖石,丢在了桌上,扑簌簌的掉下了一些土。
“这是?……”
翟小溪拍了拍手,指着上面的青苔,压低了嗓音:“从谭氏内屋的屋顶上卸下来的,你看看这是不是有问题。”
谭氏的屋子朝南,屋脊正对她的床褥,阴面整整齐齐的长着一排青苔,短促青葱,可是连着七八块瓦片上,青苔像是被什么石油状的液体溶解了一般,腥臭无比,留下了点点黑斑。
白祤捡起了那块砖石,凑在鼻梁下闻了闻,嫌弃的丢老远:“瓦鬼。”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