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梦旅人（双子）

　　加隆很少瞻前顾后——回首过去，或者是翘首未来。他喜欢忙中偷闲，当差之余找个舒适的屋檐躺下打个盹儿之类。他枕着手臂翘着腿，身边放着打开的罗盘玫瑰，上面的指针转了转，又转了转，他看见了也不当回事。
　　撒加的办事效率跟他的气度一样不同凡响，加隆提到费多斯的圣安妮，他马上就开始动手查，除了遵守承诺，更因为好奇。这个女人的身世相当神秘，数百年来为历代教皇所避讳。一位虔诚的圣徒，竟然和冥界有关——要知道在十四世纪的欧洲，基督一脉都属圣域统领，冥界的势力盘踞在君士坦丁堡以东。
　　查资料那天，撒加带了加隆一起，他不希望机密被太多人知悉，亦不乐意一个人完成所有工作。圣域存放档案的地方像座迷宫，真正的迷宫，铜墙铁壁锁着人类有文字记载以来的所有历史，事无巨细，从拉美西斯二世的统治，到印加帝国消亡……圣域机构还未建立的时候圣斗士就已遍布大地了。
　　“唔……原来还有如此隐情，那老小子果然不是死于长智齿呀，我就说嘛……”
　　加隆手上捧着一本《上埃及卷轴》认真品读，被他哥敲了一下头，提醒道：“办正事，别开小差！”
　　撒加对工作兢兢业业，无论这工作源自何处，他的宝贝弟弟则不然，丢下纸草转身又翻起了红色档案。
　　“哟，克拉钻探井！”加隆用手指弹了弹机密文件，灰尘乱飞，“用做圣衣的材料做钻头，挖到了地下一万多米，把海拉老家都挖塌了，放了一群人头鸟身的怪物出来。这群怪物在北极圈筑巢，赶都赶不走——他们可真敢做呀！”
　　撒加对此浑不在意：“这算什么？都是旧时恩怨，米罗已经处理好了。某些大国为了提高竞争力，嫌核反应堆效率低下，往里加了特殊调料，我是知道的，但知道有什么用呢？圣域涉及神的大事都管不过来，人作孽只能自求多福了。”
　　“呵呵……是挺残酷的……”加隆干笑。
　　国际大事自有当权者操心。提到米罗，加隆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毛头小伙儿的形象，指尖一点红圈，戳人痛死。想到这里，身上被猩红毒针扎过的地方似乎真有点儿痛了，加隆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怎么了？”撒加奇怪道，“空调太冷了吗？”
　　“呃，我们还是办正事吧。”加隆抢道，把不相干的资料胡乱塞回原处，认真查起黑死病的相关记录。
　　“看看这个。”撒加把一叠信纸交给加隆，自己留了一半在手中翻阅。
　　“安妮，我母，你谦逊待人，恭敬圣灵，我必保你平安。若世人都如你一般纯洁无瑕，神灵何必降下灾难？”
　　信下方落款处是冥王剑的标志。加隆吃了一惊，这不是哈迪斯的记号吗？能将信件寄往费多斯岛，在那个时代凡人邮差恐怕做不到，只能是冥斗士送去的。数百年过去了，信纸已经泛黄，底部署名却还和新的一样，散发着幽光。
　　撒加对这些档案饶有兴趣，冥王并非传言中那样绝情，是纯粹邪恶的化身，相反，从这些信件，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位神明洞察世情的智慧，还有悲天悯人的情怀。
　　“母亲，你是所有义人中最善良的一位，审判即将来临，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惩恶扬善，理应如此。请不要慌张，也不要为我担忧，圣灵是公正的，对待他的造物一视同仁，不分贵贱。”
　　“公正，呵，又是公正……”
　　撒加显然不喜欢这个词，加隆的态度则更是鄙夷。
　　中世纪教廷信奉偏执的正义，从主教到骑士、地方领主、教会神父，个个都是狂热的信徒。圣域的势力在欧洲扩张到极致，他们审判异教徒，远征耶路撒冷，烧死女巫，遏制科学，导致民不聊生。正义是伸张了，但社会并不富裕，也未见清平。
　　“这安妮，是哈迪斯的妈妈？”
　　加隆把信纸翻来覆去转了好几个角度，看到的都是同一个意思，没有隐藏字迹。
　　撒加冲他扬起另一些信纸，淡淡地道：“安妮是苏格兰一位名不见经传修女，没有权势，没有儿女，她把一生献给了主，还有孤儿院的孩子。哈迪斯那个时代的人间体正是孤儿中的一名，从小在安妮膝下成长，蒙她教导。教母把他照料得很好，向冥王展示了人性之善，所以哈迪斯觉醒之后并没有毁灭世界。他降下黑死病，杀死他认为‘不洁’或是‘邪恶’的人，特许另一些人，诸如安妮之辈的圣徒活下去。”
　　“他这么做，圣域不加阻止？”加隆不解。
　　“怎么可能不阻止？”撒加了叹了口气，“圣域能做的都做了，但是没有成功。十四世纪的欧洲内忧外患，新思潮冲击，旧势力腐败，那一届圣战我们败得很惨。教皇死后，以黄金圣斗士为首的大领主们互相倾轧，各自为政，冥斗士在地面横行无阻，黑死病肆虐……”
　　“所以这位安妮，”加隆一边翻资料一边问，“她既不是圣斗士，也不是圣域的人。单凭一个教母对哈迪斯的影响，拯救了世界？”
　　“嗯，”撒加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吧。哈迪斯给了她特赦，一件来自冥界的神器。”撒加指着文献上罗盘玫瑰的图样，“地面上随处可见这种小玩意儿，罗盘原是航海员用来指引方向的工具，后来经过改良加工，成了上流社会贵族的装饰品。和普通工匠做出来的不同，这一件工艺特殊，而且有冥王神力加持。具体什么作用不得而知，我们只知道，死亡席卷欧洲的时候，唯有圣女安妮所在的修道院没有遭到疫病袭击，相反的，她救活了许多投奔而来的病人——当然，更多人在见到她之前就已经倒在路旁了。”
　　“圣母玛利亚？”加隆调侃道，“哈迪斯不是多神教的吗，他那根死脑筋也懂得与时俱进啊……”
　　撒加不想接这个话题，继续道：“根据记载，安妮是个心地纯洁的人，可是并不长命，怎么过世的不得而知。后来圣域击退冥界、收复欧洲，因她是哈迪斯的教母，为了杜绝后患，她的遗骨被从修道院取出来带回了圣域保存。”
　　“那不是掘坟吗？”加隆矢口惊呼，“人都死了，又不是罪大恶极，这么做有点过了吧……”
　　“过去的教皇做出的决定，我无从评判。”撒加无奈一笑，显然对这个决断也不大认同，“圣斗士攻下费多斯岛的修道院以后，把这段史实，连同安妮的名字一起从史书上彻底抹除。哈迪斯赠予她的神器从此下落不明，听说落到了盗贼手里，数百年来多次易主，辗转流动于黑市，圣域花了不少人力物力，却连张照片都没拍回来。”
　　“嚯，真可惜呀——那玩意儿一定很值钱！”加隆不由想到自己怀里揣着的居然是国宝级文物，喜不自胜。
　　可不知怎的，也没接触或碰撞到，那东西忽然从衣襟里滑出落到了地上，激起刺耳的响声，随后滚到撒加脚边，打开了银色的罗盘。
　　撒加疑惑地盯了加隆一眼：“这个……”他伸手去捡，因为迟疑，被加隆以更快的速度拿了回去，在手中擦拭。
　　“挺像的是吧？这是个高仿的赝品，我也在寻找真迹，所以问你安妮的资料。我怕认错，所以请人按图样造了一个，当作样本随身携带。”
　　“你那一件，从工艺上看，倒像是中世纪的风格……”
　　撒加眼神好得令人汗颜，分辨力也强，一眼看出加隆掉落的这件不是凡品。任加隆磨破嘴皮解释，撒加只是默不作声，心里自有一番计较。杂役总管的东西，教皇自然不会索取，但这里面的疑团，嗯……
　　加隆想去检视圣女安妮的遗骨，撒加推说“时间太晚，改日吧”——新上任的杂役总管来历不明，撒加不敢确定他的意图。目前为止，自己对他的帮助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做得太过，谁知会不会中了圈套。
　　“资料上记载的是过去，安妮死了几百年，其间又打了两场圣战。”撒加劝加隆说，“一把枯骨，有什么意义？圣域存它不过是作为胜利的标志，对你的复仇恐怕没有帮助。你大可出去走走，多留意活人和即将发生的事情。”
　　兄长拍了一把他的肩，加隆神色尴尬，勉强应下。撒加哪里知道，在加隆的时间线里，自己已经死了，圣域熟悉的面孔一张张在地狱深处凝结成冰，未来一片晦暗，加隆看到的只有死亡与灰烬。
　　撒加不提遗骨的事，加隆知道他的性子，多问没用，反而生疑。好在他是杂兵总管，便利用职权四处打探，把圣域逛了一圈又一圈，排除了大多数建筑，逐渐筛出几个可能的存放地点。
　　教皇厅四周按理说不该有冥界的东西，危险还晦气。贵重物品的收藏处加隆都有留心，连较为隐秘的储藏室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头绪。
　　教皇大人日理万机，奔走于世界各地，些许小事转身就忘。他不在，圣域就成了加隆的后花园，杂役总管在其中恣情徜徉。
　　“收藏遗骸，哼，真是奇怪的嗜好。”加隆满口抱怨，想不通自己为何跟一个死人杠上了。他转念一想，死人，不是入土为安比较好吗？这里是希腊，不是埃及，她又不是具有考古价值的图坦卡蒙。想到这里，加隆认为慰灵地很可疑——那正是圣域生死交界的地带，之前没有搜过，查一查也许会有收获。
　　对，就是这样！加隆把杂役工作安排下去，一直等到太阳下山，才悄悄地出门。
　　圣域慰灵地起始于后山背阴面，绵延至肉眼看不清的远山，山坡上葬满了牺牲的圣斗士。坟地简单划分为“新山”和“旧山”，具体多大面积，无人知晓。石头雕刻的墓碑难以熬过岁月侵蚀，旧时代的墓葬七零八落。圣域存在的时间与人类历史差不多漫长，要维护为数众多的坟墓，是一项不可能的任务，连“几乎”两个字都不用，新死之人只管往上填，被遗忘的也只能被遗忘了。
　　加隆不喜欢这里，无论气味还是景致都令人气闷。踏足这片陵园，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下都有亡者，他忆起第一次面对兄长墓碑时，SAGA几个字深深映入眼帘，长夜漫漫，他就在凉风中不知不觉站到了天亮。
　　这种体验，比一口气灌一桶啤酒下肚还难受，他再也不想经历。慰灵地不似表面那么安静，夜里有蟑螂、老鼠、黄鼠狼等动物出没，草丛中虫子叫个不停。加隆越走越远，过了“新山”的地界，脚下石板逐渐凌乱，歪歪倒倒，隐约可见一些字母的组合，辨不出姓名。
　　他眼神好，夜色之中瞥见一座一层高的建筑，远远瞧上去像个茅房。加隆判断那不是厕所，因为杂兵巡逻很少走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荒山野岭，哪里都能解决问题，而死人是不需要撒尿的。
　　他思索着，缓缓而行，尽量不去踩脚下倒塌的墓碑。人固有一死，谁也逃不出自然的轮回，作为圣斗士，这片乱糟糟的坟场大概也是自己的归宿吧，加隆这么想。
　　墓室有够老的，占地面积不大，中世纪风格，因为不高，所以在荒山中并不显得突兀。墓室门前是一尊圣母雕像，双臂交互放在胸前，数百年的岁月折断了她的一只手臂，低眉的温柔倒是一点儿没变，颇具感染力。
　　走近些，加隆听到墓室另一边的背风面，墙角处有人说话，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屏息敛气——
　　“您说什么就是吧，我们的身份不配管那么多。只是出于职责，维护圣域的安全，不得不多问一句，鉴于您有位叛徒兄长……”
　　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加隆听到“叛徒兄长”几个字，敏感地竖起耳朵。被询问的是个小孩子，嗓音高亢，义愤填膺。
　　“我已经说过了，我在山下训练的时候发现可疑人物，一路追踪至此。你们身为守卫，不去查明真相，确保圣域的安全，却揪住我不放，还提过去的事情，有意义吗！”
　　加隆听出说的不是撒加，稍微松了口气。探头出去，只见几个杂兵打扮的男子正围住一个年幼的男孩，不知所为何事。
　　“呵，狮子座大人跟我们谈安全。圣域的安全难道不是您大名鼎鼎的兄长——射手座艾俄洛斯一手破坏的吗？”
　　杂兵们哄笑起来，肆无忌惮。加隆终于听出小孩的身份，是狮子座的艾欧里亚。虽然是黄金圣斗士，但哥哥被认定为叛徒，弟弟也跟着受连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连圣域底层的杂兵都敢欺辱于他。
　　一个杂兵态度稍微好些，劝艾欧里亚道：“这么晚了，您请回吧，否则教皇那边我们不好交待。”
　　另一个鹰钩鼻子的可没这么好心，平日里服侍圣斗士多有怨怼——同样是年轻人，圣斗士凭什么高杂兵一等？圣域等级制度森严，难以逾越，艾欧里亚为兄长所累，自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教皇大人叫我们盯紧叛徒的弟弟，毕竟你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您何苦为难我们呢，又何必费尽心机来慰灵地寻亲？您那哥哥就算死了，也没有资格葬在这里。”
　　话音未落变成了号叫，说话的杂兵抱住脸狂跳，鼻血喷了一尺高。艾欧里亚看看自己的手：捏成拳头，上面干干净净，没有沾血——奇怪，刚才是打算揍他来着，但还在酝酿中，没有出手呀？
　　“你们这些卑贱的蛆虫，不去巡逻，在坟地里偷懒啊！”
　　加隆大模大样地从墙后走出来，那猝不及防的一击显然是他的赠品。他的怒斥势如雷霆，乍然在这偏僻幽寂的墓地响起，吓得众人浑身乱颤。他的铁面十分显眼，杂兵们立刻认出这位新上任的总管，吓得连忙下跪。
　　“我们不敢渎职呀，哇啦哇啦，是跟着狮子座大人来到这里……”
　　一个杂兵试图辩解，还没说完，加隆的脚就到了他脸上，顿时牙齿脱落、面部高肿。另外几个人见状，赶紧乖巧地闭上嘴，捣蒜一样磕头，向这位太岁爷爷讨饶。
　　“总管大人，艾欧里亚大人，我们知道错了！”
　　加隆不语，向年幼的艾欧里亚行礼，摆出杂役总管该有的样子，然后请他处置出言不逊的杂兵。
　　艾欧里亚挥挥手：“算了吧，不过是些蠢人……”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有，他一向不端架子，又为兄长之事内疚，不想和旁人纠缠。正是这份好脾气，助长了下人的气焰，以为狮子座软弱可欺，羞辱他不用付出代价。
　　“听到了吗，狮子座大人叫你们滚！”加隆恶狠狠地骂道，“黄金圣斗士都敢冒犯，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明天早上再跟你们算账！”
　　杂兵们素知这位总管心狠手辣，整治属下花样百出，听了这话，一个个面色铁青，吓成了“僵尸”。
　　“大人……我们……我们……”杂兵们瑟瑟发抖，快要哭了。
　　“什么？赖在这里不走是要我送你们一程吗！”加隆吼道。
　　他的“送”法与众不同，一般来说是一脚，亦不排除一拳。杂兵闲聊时说起，挨这位大人一下，起码一周不能坐板凳。
　　杂兵们不敢再啰嗦，没受伤的扶起两个挨打的同伴，转身就跑，跌跌撞撞下了坟山。加隆在墓室前张望，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他心里出奇地爽，一种除暴安良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谢谢你。”艾欧里亚诚恳地说。
　　加隆瞧着小狮子，忆起海因斯坦堡的情形，冥王结界限制了圣斗士的小宇宙，战斗残酷，令他难以忘怀。艾欧里亚等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顽强抗战，至死方休，是真正的战士。
　　“大人，”纵使年龄大了很多，加隆言辞间依旧充满敬意，不是装出来的，“恕我管教无方，这帮嘴臭的家伙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从今以后，杂兵中再也没有人胆敢胡说八道冒犯于您。”
　　“可他们说的是事实呀，”艾欧里亚露出孩童不该有的苦笑，“兄长做了错事，弟弟自然要承担责任，替他弥补，有什么办法，我就这么一个亲人……”
　　“你是你自己！”加隆斩钉截铁地说，“人只为自己的成就而骄傲，也只需要为了自己的罪孽羞愧。你没有做错什么，无论别人怎么议论，不要放在心上。在下虚长几岁，在外面的世界虚度光阴，见过各种各样的怪事，也惹过不小的麻烦，有些错误大到要用生命弥补。可我明白一点，人无须为了身世烦恼，那是你无法决定的。”
　　“不……”艾欧里亚摇着头，“他不是那样的人，我本可以阻止他。可我没有，当时明明有机会，我却什么都没察觉到……”
　　“现实世界没有假设。”加隆大胆进言，握住艾欧里亚单薄的双肩。很难想象，这双孩童的肩膀在不久之前和墙一样厚实——上一次见到他还是个钢铁硬汉。
　　“那不是你的错，”他看着男孩的眼睛，一字一句对他说，“有些事情发生了，你可以不认同，但是没法子改变。你哥哥选择了他认为正确的道路，不需要你理解，不需要你惋惜，更不需要你忏悔，明白吗？”
　　艾欧里亚点点头，似乎懂了，但加隆知道他没有，毕竟此时的他不过七岁。加隆自己也是在经历了风雨颠簸、生离死别之后，才恍然彻悟这个道理。
　　“坟山偏僻，路不好走，这么晚了，让我送大人回去吧。”
　　加隆的手摊开在艾欧里亚面前，等待他的答复。艾欧里亚怔怔地望着他，忽然一把拨开加隆，光速拳朝着墓室阴暗角落砸去。
　　“小心！”
　　加隆一个翻滚，迅速站起来，黑影倏地从他身旁蹿过，锋利的边缘划伤手臂。加隆微微一惊，能够伤到他，又不被看到真容的，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那是什么？”
　　加隆问艾欧里亚，说话间，黑影又朝他袭来。
　　“不知道！”
　　艾欧里亚答得简单，情势本也危急，不容他啰唆。比光还要快，比梦境迷离，如果是人，那么速度和力量都是相当的恐怖。加隆卯足劲闪躲，没能完全避开攻击，袖口和裤脚各被刮了一下，衣服破裂。影子分明是冲他而来，如果不是艾欧里亚援手，他早就被正面击杀了。
　　“我看不清他移动！”加隆的攻击总是慢了一步，全部落空，艾欧里亚从旁协助，还是没能击中黑影。
　　敌方实力深不可测，两人背靠背提防偷袭，情况比初时好了一些。影子来无踪去无影，肉眼看到的只有一闪之后的残相，在被碰到之前就移开了。
　　艾欧里亚也击不中他，孩子心性不免焦急：“可恶，之前我觉察到的异动原来就是这家伙，我的感知果然没错。”
　　加隆心想，难道要送你一枚表彰勋章？嘴里说出来却是调侃的话：“比黄金圣斗士还快，超越光速了吧，人类不可能做到，怕不是个鬼魂？”
　　圣斗士不相信鬼魂，他们虽不是无神论者，但是信了一套理论之后就会本能地排斥另一套。说完这话，咔滋咔滋，加隆脚下土地震动，焦黄的骨骼破土而出。
　　“我的天，还真是鬼呀！”
　　艾欧里亚和加隆各自击退面前的骷髅，后面的立刻涌上来——此处是坟山，死去的圣斗士有他们想象不到那么多，如果都从地下爬起，恐怕一天一夜也打不完——他们没空想这么远，活死人一波接着一波，打碎一些是一些。
　　慰灵地开始异变，死者活化，由近及远，骷髅越聚越多。艾欧里亚的闪电光速拳一次可以消灭一片，却也架不住它们成倍增长的速度；加隆没有圣衣，发挥不出最大实力，好在骷髅都是些无脑的骨头架子，不具备他们生前的战力，不然更可怕。
　　“不要紧……”加隆为艾欧里亚打气。他侧身避开扑过来的骷髅，怀里罗盘玫瑰撞向地面，滴答滴答，他听到指针转动的声音。
　　百忙之中，加隆拾起罗盘玫瑰，指针果然在来回摇晃，目为之眩。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在圣域的时候，指针不时有一两下转动，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而且反应不似这般剧烈。之前加隆没太在意，以为是磁场干扰——难道竟不是，它想传达什么？
　　指针暂定，加隆积蓄小宇宙在左手，毫不犹豫地攻向罗盘玫瑰所指的方向。墓室一角被击碎，同时响起一个年轻女子的哼声，轻蔑、冷漠、毫无生机。她被击中了，但是没有受伤，而且还很生气，攻击的余波中掉下一块黑宝石碎片。
　　指针抖动，加隆又转到下一个方向——罗盘总能预知敌人的位置。对方不惧怕普通攻击，但此时已占不了速度上的优势，双方陷入僵持。
　　女子啐了一口：“怎么又是你这个倒霉的小子！”
　　加隆心想，我几时招惹了你这个丧气娘儿们？
　　不过这种对峙的紧迫感确实很熟悉，就是记不得是在何时何地。
　　罗盘指向下一处，半空中亮起一点鬼火，幽蓝似波。加隆感到不妙，立刻将艾欧里亚扑倒，同时护住自己后脑勺。几乎是同时，爆炸在他们上方发生，冲击波蔓延了半个山头，将骷髅和孤坟夷为平地，连圣域都有微弱的震感。
　　“咳咳……”
　　烟尘落定，两人踉跄着起来，加隆背心有灼烧感，伸手一摸，衣服破了，好在没有受伤。罗盘恢复平静，女子也不在了。加隆心有余悸，狠狠摇了两下罗盘玫瑰，指针纹丝不动，看来那女人是真的滚了吧。
　　“你没事吧？”
　　艾欧里亚感激地望着加隆，脸上全是灰，加隆一边拍衣服一边冲他点了点头，表示赞许。爆炸摧毁了大片墓碑，地上落满骨头残片，墓室的坚固程度却好得令人咂舌，仅在顶端被炸开一道缺口，落下大小石块。
　　艾欧里亚念叨着：“刚才究竟是什么人呀……”
　　加隆不答，收起罗盘，踏着碎石走到墓室边上。里面黑乎乎一片，月光下隐约可见是隔断的龛位，用以盛放骨灰盒。加隆伸手进去拨弄，艾欧里亚瞪大了眼睛，那里面一盒盒装的可都是死人呀。
　　不一会儿，加隆掏出一个骨灰盒，上面有姓名牌，开口处贴着古旧的封条，封条上写着雅典娜的名讳，之后他又掏出几个同样的。前面的盒子取出来，他将其放成一排，又去掏后面的，似乎在寻找什么。见艾欧里亚满面疑惑，加隆笑笑缓和气氛：“我瞧瞧这里面埋着谁，说不定能找到刚才那家伙的线索。”
　　“那个……究竟是人是鬼呀……”艾欧里亚不敢确定，加隆也下不了断言。人类如他们俩，已算是登峰造极，就算人上有人，也不可能在速度和力量上超出他们那么多。刚才的敌人，对付两个黄金圣斗士不费吹灰之力，真实身份细思恐极。
　　山风吹来，雅典娜的封贴脱落，飘呀飘，被卷入半空。加隆愣了一下，这封印已经失效了吗……
　　糟糕！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手忙脚乱地将骨灰盒放回原处，掉地上的封印也顾不得捡了——反正没什么用。
　　“我想到了。”他说。
　　“啊？”孩子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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