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那个时候，满学校都嚷嚷着什么“走出XXX，闯进北上广”。红底黄字的横幅挂满了高三教学楼，传销似的动员会上校领导唾沫横飞，都像极了小丑在向上帝提一些不着边际的要求，这些东西于她而言毫无裨益，甚至有些可笑而愚蠢。
　　全校人人都知道，她满脑子在乎的只有卷子上的数字，满脑子都装着知识点和他。
　　赵聿琳的成绩常踞小县城第一，表面风光，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身后紧咬着的，是脑袋灵活的男生和语言功底远胜过她的勤奋女生，一道又一道的难题渐渐地磨去了她活下去的欲望，每天都想着不如今天就结束自己的生命吧……不行啊！理智总是在关键的时刻叫嚣着。然后在每一个晚上一边想着赵禹，缓缓沉入梦乡……
　　赵禹，是她的光，是她仰望星空看到的每一颗星星的名字，是她这漫长而又透支自己的一年里的信念。
　　……
　　早操后的教室总是叽叽喳喳，小赵也难得地和身边的同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无关痛痒的琐碎日常，几个相熟的女生聚在一旁嬉闹，不知怎地扯到了小赵的悲惨感情史，为那位白月光学长是否早恋过争执了起来。
　　虽说家中长辈都说赵禹没早恋，不过是校花小姐姐一厢情愿，但赵聿琳心里清楚，有些答案在长辈口中得到难免失真，有些事情打破砂锅问到底伤害的还不是自己，所以从不深究，也不敢深究。
　　“他们肯定谈过，我上次都看到……”赵聿琳猛地抬起埋在三角函数习题里的头，“看到什么？”那女生讪讪地闭了口。
　　赵聿琳目光灼灼地盯着说：“看到什么了？”那语气平常，但她心中好似烈火炙着一般，强撑着再问了一遍。赵聿琳平素性情装得温和，除非学习鲜少与人争辩，忽地如此，叽叽喳喳的女生们忽地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口。
　　“上课！”数学课的出现冲散了空气中的尴尬气氛，但是赵聿琳难得地浪费了一节课，她拼了命想把自己的视线安在书上，脑中的思想却好似生了锈的齿轮怎么也转不动，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在嘲笑小赵姑娘的愚蠢不堪。
　　不知所云的一节课后，小赵姑娘决定给自己来个痛快。
　　“看到什么了？”小赵姑娘拧过头对着后桌女生发出了第三次的质问。那女生唯唯诺诺又目光害怕却略带怜悯地对小赵说：“我我，我去上厕所！”，啪地放下了课本落荒而逃。
　　赵聿琳深吸一口，搁下手中的中性笔，拔腿追了上去……
　　楼下女厕所的门口，两个学姐拉拉扯扯，赵聿琳愠怒的声音和女生颤抖的音色在学妹的打闹声中极为突兀。“我真的不能告诉你，你，你是要上重点的人。我真的不能和你说，真的，求你了别逼我了。”
　　赵聿琳的手忽地松了，女生见状即刻挣开，一溜烟地跑了。赵聿琳忽地落下一滴泪，滴在那女生刚刚站着的位置，灰白色地上一块小小的深色唤醒了赵聿琳的理智，她用手摸了一把脸，缓缓地走回教室。
　　她，赵聿琳，连停下脚步难过的权利都没有。
　　整个上午的课间都不再有人在赵聿琳周遭嬉闹，她们不约而同地粉饰太平，只有赵聿琳说话时带着些微鼻音。
　　午睡时乌龟不知怎得总是往桌角上撞，悉悉索索地惹人厌，赵聿琳闭目了许久却烦闷不堪。
　　赵聿琳去普通班堵人了，行径像个小混混似的。她堵的是她初中满嘴荤话的好兄弟，是他在场上一起挥洒汗水的球友。
　　赵聿琳因睡眠不足和悲伤而憔悴的双眼盯着他，手里拽着他的书包带子，“赵禹恋爱了是不是！”好兄弟目带惊疑地看着她，赵聿琳的手忽地就松了，血液好像都停顿在原处。“回去再说。”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
　　她听到她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哐当”一声砸在了她的脚上。
　　都说人死的是时候，眼前是一生的倒带，感情这个事情也难以免俗。
　　那天下午的体育课，本该是赵聿琳躲在灰暗的自习室里徜徉题海的时候，可是小赵姑娘没做到，几次想要把大脑拉回平素的状态却什么都做不到。
　　算了吧，不做了，允许你难过一天吧，心里这样叫嚣着。赵聿琳搁下手中的笔。忆往昔这个事情该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她记得小时候一起玩捉迷藏的地方，长大后她也时常绕道从那走过；
　　她记得小时候和他去春游，小小的他骑着小小的自行车跟在他妈妈的身后，他妈妈载着小赵姑娘，孩子的笑声晕在时光里，黄昏的光线晕在狗尾巴草从里；她记得他说狗尾巴草可以做枕头的芯；
　　她记得他说我的“赵”，是赵匡胤的赵；她记得他在她身边画出的那张五彩斑斓的动物园的画……
　　她摇摇头想要 把脑子里不存在的水晃掉，伸手摸了摸左胸口，“真他妈疼啊。”她无数次在心里问自己，倘若他回头，说一句喜欢她，她能和他在一起吗？
　　这一次，答案终于变成了否定。
　　再也不试了，爱情，是真的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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