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夜奔

　　一个星期之后，顾绝收到了《潮声记》剧组邀请他去签约的通知。
　　当时候，顾绝正坐在饭桌前和现在正在拍的言情剧的导演一起吃宵夜，导演已经喝得半醉，一张脸涨得通红嘴里还不停碎碎念地抱怨着今天拍摄时出的状况：“我就是让他们哭一哭而已呀，哭出来很难吗？啊？这不都是基本功吗，我也没要求哭得多七情上面的，好歹拿出个哭脸出来吧？结果那嘴咧的，我还当他中了几亿头奖咧那叫一个喜极而泣的……”
　　顾绝特别地冷静，他低头看着梁日升转告他的短信，回复道：「你再看看自己是不是臆想症发作看错眼了？」
　　再抬头，导演已经转移了话题，“顾决啊，其实你心里也清楚，我们这群人都喜欢找你来搭戏，为的是什么？因为你会演，你好用！你会演，你还能装得跟你不会一样，拍什么都一条过，在片场永远不会出状况，让人省心。”这话说出来其实就诛心了，换言之，这是要顾绝放弃表现自己，放弃出头，弯下腰匍匐在地来衬托出始终比他矮了一截的他人，才换得这种偏爱。但导演现在就是把这句话说出口了，是因为他知道顾绝不会在意。
　　顾绝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最新一条还是梁日升：「太巧了决哥，我也是这么怀疑的，所以我已经确认过四次了。五月开拍，细节面谈。」
　　顾绝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导演的碎碎念：“导演，我接了《潮声记》的戏，可能五月份开拍。”顾绝觉得自己真是绝了，前头刚说完让梁日升有本事给他接两部戏，现在他自己就凭本事双开了。还是在前几天导演才骂完安琪轧戏拖累剧组、刚刚夸完自己省心之后。
　　导演愣一下，问道：“《潮声记》，粱慧那部改编电影吗？你接的哪个角色啊？”顾绝讪笑了一下，说：“孔羽君呢。”导演闻言眯起了眼睛，“我怎么听说粱慧是要找的舞蹈演员来演？顾决啊，你是真的挺有本事。”顾绝就低下头不说话了。
　　接着他听见导演说：“你跟主演之间的对手戏排到了五月底，其他戏我会尽量给你提前，到时候我给你个新的时间表，你尽量和粱慧导演协商一下吧。”
　　顾绝抬眼偷偷看他，发现导演脸色比想象中平静得多。他又举杯喝了口啤酒，淡淡地笑，“我也是承你的情的，我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你要是能再走得远点儿，那你就去吧，飞得越高越好。如果像你们这样的人也没有办法出头，我们其实也没什么好指望的了。”
　　顾绝无言以对，只是拿起杯子和他轻轻碰了一下。
　　第二天，顾绝跟着梁日升去千阳影视公司签约。签约的时候粱慧导演也在，瘦削的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套头毛衣，特别安静地坐在一旁。梁日升把文件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才捏着文件张嘴说：“但是顾决现在还在《甜蜜之恋》的剧组里，预计五月底才能拍完，所以进组时间还要再商量一下。”
　　粱慧导演闻言，抬起眼睛审视般地望着他。顾绝垂着眼睛，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如鸡。粱慧默默咂摸了一圈才幽幽开口：“你的戏份基本都在上了九重天之后，六月进组都还来得及。”顾绝总觉得梁慧导演今天友好得很不寻常，就听见他接着往下说：“但是你要是拍得不好，我就剪掉你所有戏份，让你蒙着脸跳《朝凰》，然后再去找一个真正的美人演员回来给你做脸替。”
　　顾绝：“……。”
　　对头了，就是这个味儿。

　　因为梁慧对他说，剧组可以推迟一些再进，但是开拍前有一个投资方的饭局想要带着顾绝一起去，所以五月份的时候，顾绝特意请了假，提前和《潮声记》剧组碰了面。
　　顾绝为了今晚这顿饭特意修了发型化了淡妆，到的时候剧组的重要工作人员，以及男一男二男三号、女一女二女三号全都在，反而只有他一个是边缘型配角角色表里大概能排到第二页的人。大家都做好了全副武装，连编剧都带妆出席，顾绝心里暗暗庆幸自己今晚还好有做了造型再来。
　　因为心里特别有逼数，顾绝挨着女编剧坐到了演员组和编导组的交界位置。坐在他的斜对面的就是这部剧的女一号苏蕴之。苏蕴之今天穿了一件外罩雪纺的白色掐腰连衣裙，款式偏休闲但是突出气质，特别搭她。苏蕴之虽然经常出演玛丽苏电视剧，但在圈内是出了名的冷美人，对粉丝也是营造的寡言御姐风格。苏蕴之没有怎么说话，全程都倚靠在椅子上沉默地出神，但丝毫没有折损她清冷的气质。
　　没过多久，梁慧导演领着几个男人走了进来，逐一介绍，顾绝立即意识到这几位就是这部戏的投资商。其中有个男人，在一群大老板里看起来特别年轻，长眼挺鼻，帅得十分眼熟。梁慧导演介绍道：“这位是边城娱乐的老板，边总。”
　　后来顾绝才了解到边城娱乐是主打电子产业的边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是近两年边氏想要涉足娱乐产业才新创立的，老总就是边氏集团话事人边总边声。
　　各位老板落座之后，气氛顿时就热闹了起来，连苏蕴之都熟练地摆出了营业用笑容，得体又不失优雅，言谈间不着痕迹地捧着各位老板，敬酒祝酒炒热气氛无所不精，瞬间就融入了现场热烈高涨的氛围里。
　　可能是顾绝有事没事就抽空瞅瞅的视线引起了边总的注意，落座之后的边总抬头望了顾绝一眼，顾绝赶紧低头抓起筷子假装没事发生过。但也是这平静无波的一眼，让顾绝突然就想起来了：边总就是有一天吃宵夜不小心撞到借了他纸巾还替他付钱的那个“粉丝”。
　　想到这里顾绝握着筷子的手就是一顿，心里不由惊了：连本片最大的投资商都拜倒在了自己的西装裤下，顾绝啊顾绝，难得你真的有潜质做一个倾世妖妃祸水红颜？然后他又转念一想：难道梁慧导演就是因为边总才叫上他来这个饭局的？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而且是真的很正常的吃饭，梁日升和他在赴局前担心过的问题完全没发生，桌上大家就只是喝酒吹水商业互捧，顾绝也十分顺利地融入了编导组当花瓶，全程没有放下过筷子，只有在兴起碰杯时才跟着站起来举起酒杯。
　　到了饭局酒酣耳热的后半段，顾绝上了个厕所，在洗手台边搓着手的时候，抬眼一看镜子发现站在自己旁边的人正是边总。顾绝吓了一跳，赶紧打招呼：“边总好，来上厕所啊？”边声无言地望他一眼，微微颔首算是点了头。仔细地洗净擦干净手，再抬头，就发现身旁的顾绝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签字笔在洗手台的香纸上龙飞凤舞地签着什么。
　　顾绝写完，把香纸递给了边声：“谢谢边总上次请的宵夜，我的小小还礼，不成敬意。”边声接过，发现上面签的大概是个龙飞凤舞洒脱到看不出写了什么的名字。顾绝还在那哈哈大笑：“边总上次临走前还祝我前途似锦，等我以后红了，这签名肯定能升值，总能抵一顿饭钱。”香纸夹在边声的指尖，隐隐还能闻见清淡的茉莉香味。于是边声也微微笑了起来，把香纸夹进钱包，然后再从夹层拿出一张私人名片：“那我再还你一张。我不叫边总，我叫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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