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羽小记

　　1
　　2007年12月24日。中国哈尔滨。
　　萧小安。贾寒的手指在公交玻璃上轻轻划着，慢慢让这个名字在她呼出的哈气中成形——然后眼泪也就慢慢慢慢地滑下来。
　　她闭闭眼，把眼角和睫毛上的水眨掉，稍稍扭头看看枕在她肩上，不知梦到什么而皱着眉的萧小安，坚定地扯出一抹幸福的笑。
　　萧小安。我知道你现在的喜欢只是对我的敷衍。没关系。我一定会让你真正地爱上我的。

　　哈尔滨的天气是不负所望的冷。贾寒从公交上下了一半就企图缩回车里的某个角落睡死算了，而这种打算被萧小安轻轻一扯——破了。
　　“冷～～”贾寒瑟缩着哀嚎，可怜巴巴地瞅着小安。两只戴着手套的手捂在自己的鼻子上，像一只迷路的兔子。
　　后者仰头叹了口气，口气还有些凉凉的：“嗯。是谁死乞白赖非要跟我回来的？”话毕，扭头就往家走去。
　　“唔……社会主义冻死人啦！！！嗷嗷嗷～～”小寒在原地默默站了一会，闭上眼扯着嗓子朝天就喊。
　　前面走着的萧小安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她回头诧异地看着身后裹得像球儿一样，一脸无赖、完全无视周遭人目击哥斯拉表情、扯着一把少女音直嚎的女人，感到呼吸一窒喉头一甜……
　　小安认命地走回去，打开羽绒服把小寒一把环进来，沮丧地低喃：“你怎么这么贫啊……真服了你了……”
　　小寒在温暖的怀里睁开眼安静下来。她眯眼调皮一笑，洋洋得意。

　　如果时间能将这段时间拉长。如果雪花就是一盘底片。如果她们两个人能够记住此刻，短头发的大眼睛女孩用灰色长款羽绒服把一个长头发的白皙女孩子暖在怀里，一起满足地在雪地上烙下脚印。短头发女孩子一脸无奈，眼里却都是暖暖的笑意；长头发女孩子的脸冻得通红，却狡黠地笑得像只狐狸。
　　如果他们能永远记住今天，此刻。那该多好。
　　2
　　回到萧小安的家，一进门小寒就被萧家的妈妈和姐姐们团团围住。这个说：“呀小寒冻坏了吧？”那个就说：“哎呀真是的，都说让萧小安自己去就成，你还非要帮她！”顺便就把人形暖炉萧小安一脚踹进厨房——“去！给小寒熬上姜汤！”
　　“不要这么夸张吧……”萧小安无奈地剁着姜，心中悲鸣不断，“这小丫头也太有女人缘了一点……才来了一天就把这些人收得服服帖帖……这分明就是祸害！”她抓抓头发，叹息出声，“带她回来果然是个错误吗……”
　　“咣！”萧小安选手脑袋被敲华丽扑地，她扭曲地回头，“……妈？？”
　　“说什么呢你！剁个姜都那么慢！起来起来！别在这占地方，小寒要做饭呢！”萧妈妈的凶神恶煞在小寒也踏进厨房的一刹那春风和煦：“来来小寒，阿姨教你做拿手菜！”
　　萧小安看着一脸无辜的琥珀眼女生，突然有种啖其肉，饮其血的冲动。

　　出了厨房的小安被两个姐姐直接按到了门厅的沙发上，疼得抽了口气。
　　“萧小安，说！你到底怎么认识小寒这种可爱的孩子的，嗯？”大姐逼问。
　　小安闻言心中一虚，嘴上却很利索，“都说了是一起住的留学生了呀！”
　　“那她多大，有男朋友没？”二姐紧接其后。
　　“……没有男朋友。”但是有女朋友……小安心里弱弱地补充，却感觉口里有些酸酸涩涩的东西泛滥开来——我真的已经，承认我们的女女关系了，呀……

　　小寒的厨艺的确是没话说。小安在外面吃习惯了，尚不觉得什么，但萧家人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中……连一直不苟言笑的萧爸爸都在添完第三次饭后惆怅地说：“要是萧家有个儿子就好了……”
　　“喂喂，老爸……”小安心头一凉，暗下哀嚎。
　　“是啊是啊！要是有个儿子一定把小寒娶进门来！你看人家长得漂亮性格也好，会念书又会做家务……啧啧，这么好的女孩现在哪找啊！”
　　萧妈妈估计憋了好久了，所以一长串话一口气倒了出来。
　　“她？！天使外表内心其实是猛鬼夜叉奇贫无比脑子偏生又好用的小狐狸当然没地找！！这种祸害要成形一个那得消耗多少天地之气日月精华啊啊啊！”萧小安放下了筷子，剧烈地心理活动着。
　　而萧家的姐姐们总是最有力的：“要是萧小安是个男人那该多好！”
　　“为什么不让贾寒变个男的来做女婿？”不甘在沉默中灭亡的萧小安发言。
　　“这么漂亮的孩子变个男人就可惜了。”萧爸爸的一锤重击还接连了其他萧家人的点头连环计。萧小安怒槽已满……
　　贾寒轻轻放下碗筷，终于开口了：“没有呀。小安这样就很好了。”她朝萧小安眨眨眼，“我们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萧小安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这是，2007年的平安夜。
　　萧小安和贾寒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圣诞。
　　那时的她们不知道，在未来的一年里有那么多的伤悲、崩溃、坚持、放弃，和挣扎地一次又一次从头来过。
　　那时的她们以为，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那天晚上小寒扑在小安怀里对她说“圣诞快乐”，对她说“喜欢你”时，小寒的笑容，和2008年圣诞的一模一样。

　　圣诞快乐，亲爱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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