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

　　“安静，都安静，”老杨站在讲台上，就连维持纪律都有种‘我说是说了，你们安不安静跟我没关系’的架势，“这是新同学，来，介绍下自己吧。”
　　“苏唯，老师我坐哪？”
　　“我看看……”苏唯也跟着看了一下，教室最后一排基本上没有人，只有靠窗户的那一个位上有一个趴着不知道在干什么的男生。
　　“我坐那吧。”苏唯刚说完，教室里就有人吹了声口哨，一教室的人瞬间分成两拨，一拨看向苏唯，一拨看向最后的男生。
　　“可以，最后一排都没人。”老杨也没理会吹口哨的人，翻开教案打算开始上课。
　　“同学，醒醒，”苏唯压低声音，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一点，“我要坐下。”
　　一双笔直的大长腿搭在椅子上，整个人以一种非常奇特的方式……
　　靠，不是吧。这似曾相识的情景，似乎自己不久前刚刚见识过一次。
　　“阳，醒醒，你新同桌来了没地坐。”苏唯看着睡觉的男生慢慢抬起头来，脸上挂着熟悉的不耐烦的表情。
　　“那就让他滚边去。”叶阳翻了个白眼，示威似的把搭在椅子上的腿挪了挪，把头向苏唯的方向一偏，连搭理都没想搭理他这个新同桌。教室里爆发了一片哄笑声，哄笑声中还掺杂着几声响亮的口哨声。
　　“叶阳。”苏唯推了推叶阳，突然有点感慨，缘分来了还真是挡都挡不住。苏唯刚说完，教室里突然就没声了，只有几个很小声的声音在说着什么，就连老杨也抬起头来看着他。苏唯往后退了两步，卧槽？这是个假人？有必要用一副我马上就要挂了的表情看着我吗？
　　“你他妈烦不烦？”叶阳突然把腿一蜷，使劲把腿底下的凳子踹了出去，整个人一下站了起来，几乎是在叶阳站起来的同时，教室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苏唯猝不及防被凳子撞了一下，整个人痛的几乎叫出来，剧痛过后是疑惑，疑惑过后是烦躁，烦躁过后，没有过后了。
　　“你他妈的有病啊卧槽！”叶阳睁开眼，看到苏唯的一瞬间愣了一下，以至于苏唯冲上来揪住他就想揍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在苏唯拳头快落到他脸上的时候叶阳才反应过来，用手包住了苏唯的拳头，没让苏唯的拳头落在这张帅炸天的脸上。
　　“怎么是你？”苏唯被叶阳钳住，拳头也抽不出来，只能泄愤似的骂了一句十分不文明的话。
　　“我他妈来上课！”苏唯抽了抽拳头，还是没抽动，“你他妈放开，我他妈不坐这了！”
　　叶阳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人家的手，赶紧放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叶阳可以吓死人的起床气一下子就下去了，接着他做了一个自己都没料到的动作，叶阳把椅子搬回来，拉了拉苏唯，示好似的笑了笑，道：“这不不知道是你嘛，疼吗？”
　　“滚。”苏唯非常简明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苏唯，叶阳，坐下，上课了。”老杨拍了拍讲桌，试图缓和一下教室里的气氛。
　　“坐下吧，腿不痛吗站着。”叶阳在死一般的气氛中把苏唯往下摁了摁，苏唯把叶阳的手甩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叶阳也跟着坐下，看了一眼教室，几个好事的立马转过头去，老杨也顿了顿开始讲课，气氛总算是正常了点。
　　苏唯坐在座位上，刚刚还没注意到，现在放松下来，被撞的地方隐隐作痛。苏唯翻了个白眼，下巴抵在桌上，把手伸到桌子底下，轻轻地把裤子卷了上来。苏唯往腿上瞄了一眼，缓缓运了口气。得，开门见红。
　　叶阳坐在旁边，看着苏唯把卷起来的裤腿又放了下去，一把握住了苏唯的手，递过去一张创可贴。
　　“干什么？”苏唯接过创可贴，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真没发现呢，脾气不小啊。”
　　“……要不放学我带你回去当补偿了？”
　　“不……”苏唯刚想拒绝，回想了一下上学时候找不到路的窘况，特别没骨气的换了一句，“不好意思了那就。”
　　“没事没事，”叶阳笑了笑，见苏唯没搭理他的迹象，叶阳耸了耸肩，趴在桌子上，刚想闭上眼就看到苏唯怨毒的眼神飘了过来，叶阳赶紧把眼睁开，说道，“我不睡，不睡。”
　　下午的课苏唯没怎么听进去，撑着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苏唯，苏唯？”苏唯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推自己，睁开眼睛就看到叶阳凑的极近的脸，苏唯吓了一跳，赶紧坐直了身子。
　　“几点了？”
　　“放学了，大哥，”叶阳把书包往肩上一背，问道，“走吗？”
　　“走。”苏唯站起身来，浑身腰酸背痛的，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坐太久了。
　　“自习的时候你手机响了好几次，叫你也叫不醒，我都给摁了。”叶阳把车子从车棚里推出来，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
　　“啊？我看看。”苏唯把手机掏出来，果然有几个未接来电，苏唯看了一眼来电人，叹了口气，回拨了过去。
　　对方接的很快，几乎是拨过去的同时就接了起来：“唯唯？”
　　“嗯。”苏唯跟在叶阳旁边，挤出了校门。
　　“你到了吗？”
　　“早就到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你在那边还适应吗？”叶阳拍了拍后座，苏唯摇了摇头，做了个‘等会’的口型，叶阳点了点头，跟坐在他前面的男生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聊。
　　苏唯运了口气，心想，刚来一下午不到能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但还是说道：“挺好的，我还有事先挂了。”
　　对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苏唯直接把电话挂断，思索了一会儿，把该联系人也删掉了。苏唯抬起头来，把手机放回兜里，向叶阳小跑了过去。
　　“就这么说定了啊，你可别忘了。”
　　“忘不了，”叶阳摆了摆手，跨上了自行车，苏唯也随着坐了上去，无数八卦的眼神瞬间就射了过来，“你女朋友啊？”
　　“我姐，”苏唯突然有点后悔让叶阳带着自己，不管走到哪里，女生们八卦的力量总是不容小觑，“你骑慢点一会儿。”
　　“得。”叶阳嘴上答应着，速度一点也没减下来，执着地在车流中穿来穿去。
　　苏唯从叶阳车上跳下来，第一次觉得脚踏实地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那我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苏唯摆了摆手，突然把叶阳拽了回来，“加个微信吧，好联系。”
　　“行，你扫我吧。”
　　“这是你？”苏唯点开头像，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拍得很有意境。
　　“是啊，”叶阳晃了晃手机，“走了啊。”
　　“拜拜。”
　　“拜。”

　　“干什么！你再给老子嚷嚷一句！”还没走到家门口，苏唯又听到刘心和王家卫争执的声音，接着砸东西的声音就传来了。
　　“你就是一废物！你除了喝酒抽烟打老婆你还能干什么！”刘心撕心裂肺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我去你大爷！我们家还他娘的轮不着女人说话！”
　　“你就是一王八蛋！离婚！”
　　苏唯站在楼道里，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连踏上楼梯的力气都没有了。苏唯顾不上墙上的灰，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在楼道口大爷大妈们厌恶的眼神中点上，叼着抽起来。楼上的闹剧还在上演，苏唯掏出手机，颤颤巍巍地给叶阳发了条消息
　　——你们这哪有宾馆
　　——你下车的地方向东走大概五百米，有个过桥米线，米线向西沿着大路走第二个十字路口左转就到了。
　　苏唯看着这一大行字，放弃了找宾馆的念头，苏唯把烟摁灭，转身走了出去。
　　——怎么了？
　　叶阳靠在炉灶台上，意识到自己这位同桌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想了想，又发了一条。
　　——我去找你。
　　——嗯
　　要是放在过去，苏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的，但是现在……苏唯蹲下身子，把脑袋埋了下去，等待着叶阳的到来。

　　“苏唯。”叶阳站在苏唯面前，看着苏唯蹲在地上，周围是一地的烟头。
　　苏唯站起身来，不知道是怎么了，站起来的一瞬间苏唯眼前一黑，差点倒在地上。苏唯慌乱中不知道拽到了哪，勉强稳住了身形，睁开眼才发现是叶阳的围巾。叶阳被勒的贴了过来，十分艰难的开口：“松开……勒死了……”
　　“不好意思。”刘心和王家卫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在这里都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苏唯拽着叶阳，快步离开了这里。
　　“吃饭了吗？”苏唯一直走到听不到他们声音才停下来。
　　“没，”苏唯倚在墙上，摸了摸兜，烟都抽完了，“有烟吗？”
　　“给。”
　　“呼。”苏唯不知道要说什么，叶阳也没说话，两个人一人靠一边，沉默的抽着烟。已经两顿没吃了，苏唯叹了口气。
　　“走吧，别抽了，吃点饭去。”叶阳把烟扔在地上踩灭，把苏唯嘴里的也抢过来摁灭。
　　“我先找个地方住下，不想回去。”
　　“都这个点了，”三中放学很晚，现在估计都十点多了，苏唯摸了摸内兜，身份证什么的也没带，苏唯靠在墙上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叶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跺了跺脚，说道，“走吧，我家有现成的，太冷了外面。”
　　苏唯不太想去叶阳家，毕竟刚刚认识不久，就跑过去麻烦人家似乎不太好，但是实在也没有地方去。苏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受虐倾向又出来了，迟迟不肯挪动步子。
　　“我爸妈不在家，走吧，要冻死了。”
　　“麻烦你了。”苏唯想了想，既然只有叶阳一个人就好说了，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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