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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向蓉只看到了一点点院子和屋内外景象,更多的人没看到,深感自己家跟陆家真真没法比,温雅却大气的劲儿几辈子也学不来。
她的确想见见陆文清的面,可惜他站得远,又只留了个背影,断不好贸然喊他让他发现家里来了客回头,只好放弃,下次有缘再见。
“呀,昨儿个还没动静,今儿个就结了花苞了。”
乔意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里边的人听到,他俨然一副惊喜的样子,折了一只粉花花骨朵下来拿给向蓉“正好配小姐的年岁,含苞待放。”
向蓉抬头,她们碰巧走到流云轩正门,出了前边那道院门,流云轩也就转完了。
陆公子听到声响向外转身,不急不缓地向外看了看,其余人则向外伸脖子探了探,两个小童按捺不住站起来一个。向蓉之前以为仆人随主子,将军府的仆人一点看不出仆人样,结果一动起来,只觉得陆文清和众眉清目秀的男子们还是有差距的,云淡风轻的样儿看着就叫人心里舒服。
“扰了侧君了。”
乔意在门口笑道“今日正君家妹妹来府,我正招待呢,想着您这里水美暑气小,带向小姐转了一遭。”
青衫公子把书递给侍从,独自走过来,一步一绝尘,来到门前,陆公子同乔意一般高,向蓉抬首,看清他的脸。
眉目疏朗,温润如兰,俊逸出仙,周身围绕清冷的竹筒笔墨书香气,像个云端里长大的公子。
“不妨事,扰不扰的,本就没要紧事做。你刚才说这位是?”
“向家小姐,来探望正君的。”
向蓉感觉到这位美若冠玉的陆公子手指指尖一动,面色却没波澜,笑着说
“原来是向小姐,失礼。”
他一笑便将清冷化开了,温柔儒雅。
“乔意,向小姐来府中做客,你怎的不告诉我?”
“将军说了,都是自家妹妹,礼都是虚礼,我想着您要教童子们念书下棋,就不劳烦您待客了,侧君别往心里去。”
“哪有这样的道理?将军说的意思向家妹妹是她的妹妹,你让我也喊妹妹岂不是逾越了?作为侧君,正君娘家妹妹来了,我明明在府中却不作表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府治理不严,全家上下都没大没小呢。”
说罢冲向蓉行了礼,道“向小姐别多心,妻主大人怕是朝中有要事,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知会我。乔意也是好心,看我教养着府里远亲的孩子忙碌,不过失礼就是失礼,正君家妹妹来访,作为侧君本应打点照顾,让您看笑话了,乔意。”
乔意脸色一僵,低低地答了声在。
“你是将军的人,我不好罚你,你自己去领罚,板子数目凭心而定,我就不知会妻主了。”
“……是。”
陆文清处置了乔意,转脸对着向蓉时依旧平和,“向小姐莫怪,家丑不可外扬,小姐万不要与人去说将军府此番怠慢,都是误会。”
“不怠慢不怠慢,乔意他,他挺好的。”
向蓉倒吸一口冷气,心说官宦世家抬出来的小公子就是不一样,唤作她,打死都不敢威风凛凛对别人打啊罚的。
陆文清又笑了一下,不作答,乔意退到一边去了,低头跟着,不知在想什么。陆文清领着向蓉往正君的居所走。
“我自知小姐此次来访多半为了城外杂言碎语,您大可宽心,只因正君身子不好,年纪又小,妻主怕他操劳才迟迟没有交付管家大权,我自幼学了点账目皮毛,暂且代管将军府大小事宜,等正君身体好了,交予他是迟早的事,向小姐别介意,妻主向来一碗水端平了的。”
陆文清说话说得向蓉通体舒坦,大大小小的事儿从他嘴里和乔意嘴里出来根本两个意思。乔意跟她介绍红府的时候她心里七上八下,只觉哥哥身在狼窝虎穴,此刻心气居然平稳了许多。
这个陆文清,怪不得红将军喜欢他如此。
明华阁比起流云轩并无逊色,只是没那么多闲情雅致,倒像是皇宫里的房子。
向蓉迫不及待地跑进哥哥的卧房,也不管什么忌讳不忌讳避嫌不避嫌,推门便大喊“哥!”
向欣正由仆人搀着起来,见了她先是高兴,笑到一半又紧张“你怎么大大咧咧的就跑进来了?也不怕人说闲话,快,到前厅去。”
“你都这样了,去什么前厅啊,快躺下吧。”
语罢扑过来按着他往床上躺,被哥哥一把挡住“做什么呢?这儿是能男女亲近的地方吗?亲兄妹也不行,快,出去,我没事,早能下地了,去吧,我给你准备了你爱喝的桂花蜜枣茶,枣子可甜了。”
向蓉不依,扑过去就抱住他“哥,哥哥,我终于见着你了,你,你不知我听闻你的传言和父母来信,心里多急,是我害了你。”
向欣推她的手一顿,“他们……都说我……,算了,猜也知道是些难听的骂名。你害我什么?我自己过成这样怪自己,狼狈不堪的,还不是活该。”
“不是,不是啊,都是爹娘逼你为了我的仕途。”
“你怎能这样想?这些事与你何干?”
向欣擦干净妹妹的眼泪,强挤出笑来“又哭,没见过哪个像你这般爱哭,以前爹娘和姨母打我,我不哭,你在一旁哭个没完。”
向蓉不好意思地抹抹脸,哭笑着,反而把向欣逗笑了。
“红将军对你好吗?”
扶着哥哥一瘸一拐来到前厅,喝着茶,叫侍奉的都退下,向蓉问出这句话。她明白问“你过得好吗”这种答案明显的问题太傻。
向欣没答话,拿白玉小勺在白玉碗里搅着桂花羹,里边煮了几个白胖胖的糯米圆子。
“家里那个……陆文清,他没欺负你吧?”
“你见他了?”
“见了。”
“怎样?”
向蓉窘而不答,向欣看了妹妹一眼,把她看到脸红“你都见了,还问我做什么?”
陆文清是个比正君还正君的侧君,且他担得起这种夸赞。
“哥,李姐姐的事,不怪你。”
少年终于有了神采,不过是激动愤恨“怎会不怪我?若不是我,她也不会横尸郊野。”
“娘做得太坏了,把人遣回去便是,干什么夺人性命?”
“母亲什么样我不清楚吗?独立军的时候人命不当人命。李小姐一个文气的女子,从不在人面前端架子装腔作势,我没见过比她还尊重男子的女人了,却因为我……”
“哥哥,你,你,节哀。”
向蓉不会说话,向欣放下勺子。
“我有什么资格节哀?那日我本是去劝她回家的,我已经嫁人了,又是将军府这种地方,此生除非一块死,否则没机会在一起了,死也不能结为连理地死,没名没分,名节脸面丢尽,道理我懂,所以我乔装出去是劝她回头吧,有缘无分,我的心是她的她知晓这个也就够了。母亲不分青红皂白就绑了我们,闹得街市里……不嫌丢人的是她才对。”
“你跟将军解释了吗?”
向蓉急得站起来。
“解释顶什么用?此刻说了她信吗?反显得我下作,人死了,我为日后的荣宠落井下石。”
“你!”
向蓉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犟脑子!出了事从不肯痛痛快快讲明,傲着,说出来又不会掉块肉,何苦挨那么多惩处?”
向欣不说话,快速搅碗里的圆子。
“哎呀,你别搅啦,再搅能吃吗?”
“我本来就不想吃,整日里逼着吃这吃那喝汤喝药,威胁利诱,跟在母亲那有什么不同?”
向夫人夹肉和蛋给他吃是为了把他喂润些好卖上价钱,向欣觉得自己跟猪啊羊啊没什么区别。
向蓉戳一戳哥哥的脸颊,叹口气“其实我看了你一趟心里安慰多了,你神情虽不好,将军府到底富丽人家,吃穿短不了,你腿上吊着的带子都是上等布料,你瘦了,可也没消瘦得脱了形,依然漂漂亮亮的,比我心里怕的好多了。”
向蓉又说红将军的好话,说她是个武将,但终归是皇城里的武将,天子脚下礼仪多,跟外边打打杀杀的粗人不一样。
不一会儿陆文清那边传人过来递话,说备好了宴席款待向小姐,他们兄妹很久未见应该有很多贴己话要说,他就不便陪同用饭打扰了。
向蓉脸色又红了,向欣长叹,调侃她到了年纪,开始见异思迁。
“哥你别乱说,我只是第一次见真正的世家公子不能适应罢了,他跟咱们见过的男子都不一样。”
吃饭吃得向蓉舒服也不舒服,一大桌子山珍海味美酒佳肴,自己却不能自个儿夹,全由身边伺候的盛汤盛饭,害她想大快朵颐都不好意思。
“太累了,哥你平时吃个饭这么多讲究?”
“开席才如此,做给外人看的。平日我独个儿在屋里吃饭,不让他们夹,她也没管。”
向蓉听出她指的是红涟将军,没吭声,好奇哥哥和妻主和侧君的真正关系。
向蓉还把下午陆文清罚乔意的事说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故意模仿陆文清轻飘飘处置别人的语调表情。
“乔意?竟是他接待的你。”
“可不是嘛,乔意地位很高的样子,府里奴才都怕他。哥,皇城里的人怎么都有才有貌的?连伺候将军的人也那样。”
“哪样?”
“就是那样。”
向欣笑笑“傻妹妹,乔意可不是普通的奴才,往高了说他不是奴才,他专门贴身伺候将军,在红府娶亲之前,他是府里管家的。”
“那他会不会以后抬侍妾?不对,既然如此陆公子也敢动他?”
“抬不抬妾室要看将军的意思了。怎么动不得?陆公子得宠,母家权势大,乔意是将军宠信的人不假,但连个通房都算不上。且就算抬了妾,陆文清还是能动他,他是侧君,我这个正君是个摆设,除了将军再娶一个嫁妆丰厚底子硬的侧君进门,他谁都动的了。”
“你听起来不喜欢乔意。”
“你难道喜欢他?喜欢他什么?杨柳腰吗?你眼光越发好了,见一个爱一个。”
“哈哈哈哈哈。”
男人扭腰本就是件笑事,强行女态大多是勾栏妓馆里的卖笑招式,毓女族男子多阴柔,但他们终归不是女人,可以比女人绚丽夺目但不能过于矫揉。
丰神俊秀,长身玉立,清俊疏朗的翩翩公子才是女人们最喜欢的。向蓉现在回忆一下乔意,越想越别扭。
乔意口里明枪暗箭激化矛盾,向蓉不喜欢他。但她心善,只觉得乔意只是争个宠而已,为后半辈子打算,也不算错吧?
“陆文清家教严谨,见不惯这档子事,他拦下乔意是必然的。何况他即使讨厌我,礼数也得做足,对你需谦恭,他心里教条比情感重要。”
“陆公子讨厌你?”
“我要是他,我也讨厌我。”
向蓉愁眉苦脸,她理解,陆公子很憋屈,可哥哥也不是故意的呀,怪就怪造化弄人。
红涟一夜没回府,向欣没差人去问,向蓉一个劲催他他也不问,气得向蓉逼他吃药的时候一口气强灌了半碗,呛得向欣咳了大半天。
陆文清派人打探了,还传人告诉了明华阁一声,说是将军与丞相共商国事,叫正君侧君都睡吧,今晚回不来了。
“你看看,自己的妻主在哪还得从别人那打听,换一个刁钻的侧君,不是陆公子这样好的人,连知会都不知会你一声。”
“到底你是谁的妹妹?”
“哼,我只恨你倔强的性子以后还要吃苦头。”
“吃便吃,又不是没吃过。”
“不理你了!”
第二天又住了半个白天,向欣嘴严,丝毫不透露将军府丁点儿人际关系,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三位主子和奴才们关系复杂着呢,人人皆算计,向欣愣是不说。
直到妹妹要走了,少年才显出依依不舍来,回房翻腾半天也没翻出值钱的玩意儿,难过地把老将军送的,出嫁那天头上的金钗拿出来“当了换几个钱,我也用不着第二次。”
从他翻箱倒柜的时候起红涟就回来了,听闻向家妹妹还没走,赶过来想见上一面,衣服还没换,正听着兄妹俩里边闲谈。挥手示意下人不许出声,红涟站在门口听着。
“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带上,有了官职打点地方多了,我真是帮衬不了你什么,对不起。”
“哥哥说哪的话?我还不够连累你吗?我不要你的东西,只求你过得好。哥哥,李姐姐已经死了,无论你跟不跟将军解释你没有私奔事情都无法挽回,你该为将来谋划打算了。我看将军待你不薄,你好好想想吧。”
“身上压着条人命,如何想?”
红涟听出蹊跷,皱眉不做声。
向蓉不说话了,向欣应该是站起来送她,拐杖一个没拿稳磕了一下。
“哎小心,你……你这腿,我怕你心冷母亲,没问,疼吗?”
“习惯了,从小我身上要是没伤没痛的睡一觉,反而奇怪得很,幸福得睡不着。”
这话红涟听了难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向欣是个正直的人,心眼不坏,人单纯,肚子里没有花花肠子,所以她不光是顾念他长得好年龄小,向欣是个耳濡目染家人势力也没染坏的正派人,遭遇又可怜,她同情这孩子。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希望以后能好好跟他过下去。
“妹妹这才来了多久,这就要走了?”
红涟从外边推门进来,把屋里兄妹俩吓了一跳。
“姐姐。”
向蓉低头拜了下,被红涟扶起来“自家妹妹客气什么,住得可惯?朝务繁忙昨日不在家中,没能好好招待,失礼。”
“招待得好,特别好,将军府就是将军府,我这一趟可算长了些见识。”
红涟挺喜欢这个直来直去的小姑娘,向家人不地道,两个孩子倒难得心肠好。
“一家人,将军府当成你家,想来便来。军机处呆得顺心吗?以后有什么短了缺的,需要帮忙尽管说。”
“也特别好,哪里都好。”
“这就好,来人,把我给向妹妹备的礼拿上来”,转头拉着不断推脱的向蓉的手“你一定得收下”。
沉甸甸的珠宝首饰和几张银票长盒子装了,红涟又送她一副马鞍,一把好枪,兵器还是名家好,长枪上的缨子看着都英姿飒爽。
“将军,侧君也给向小姐备了礼,差人一并送来了。”
“好,你去告诉你家公子,还是他懂事,等会儿我去看他。”
转身对几个下人略有怒意地说“乔意呢?躲哪里犯懒去了?向妹妹都要走了礼品还没拿上来,诚心让将军府失脸面?”
语气有些重,仆人们垂首小心翼翼“将军息怒,我们几个不知道您备了礼给向小姐,乔意哥哥也没说。他挨了板子,昨夜出汗受了寒一早就发热,眼下起不来了。”
“谁打他?怎么会?”
大抵是想起向蓉在旁边不好处理家务事,红涟挥挥手叫他们都下去,略有抱歉地对向蓉说“妹妹莫取笑,家长里短最难说清。”
“不妨事不妨事,哪家不是这样。时间不早了,我只有三天假,还得赶回去看母亲,就不在贵府久留了。”
“我送妹妹出门,马车已经备好。欣儿,你腿脚不便,再舍不得也别送了。”
两人客套地走着,向蓉趁这段路说了一堆哥哥的好话,红涟也漫不经心问了向欣和李姑娘究竟怎么个回事。
“今日一见,我打心眼敬重姐姐大度潇洒,哥哥性子拧不愿说,我憋不住要说。他与李姐姐真没什么,不知廉耻的事哥哥不会做,在家时父母本同意那门亲事,姐姐别急,只在家里闲谈过,根本没下聘也没请人说媒。父母贪财才弄得哥哥以为将来要跟的是李姐姐,他脾气您知道,家里硬要嫌贫爱富,他偏不会那么做。李姐姐心里不甘追过来也只是想问个清楚明白,哥哥出去跟她见面是错了,不妥,可他该如何才能见面相劝?私会这些字眼都是母亲添油加醋诬陷栽赃,只想把自己撇干净。”
红涟面不改色地笑了一下“妹妹的话我记住了,以后坚决不会冤枉了他。”
她要装作还不知道这事儿,听向欣亲口跟她说。
“姐姐,我求您,知道哥哥让您为难,望您待哥哥包容些,他没享过福,求您哪怕没有对陆公子那样的情意,也,也别欺负他。”
红涟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妹妹就安心吧。”
送别了向蓉,红涟原想回去看看向欣,赠他些金银方便打赏下人,堂堂一个正君连补贴妹妹的礼物都拿不出来。
自己粗枝大叶的,没想过这些,看来管家这项任务还真任重道远。
提到管家红涟才想起乔意来,重新皱眉,问下人“乔意在哪?”
“在他房里呢,昏睡好久了。”
“谁打的他?”
“是,是侧君。”
“文清为什么打他?”
“我也不知道,就看着乔意哥哥照顾着向小姐,在流云轩转了转,侧君就出来罚他了。”
文清最是和善,不会无缘无故打罚下人,而乔意是他贴身伺候的,小时候三人一起相熟,按理文清不会动他。
到了后院,一等仆人世代家仆住的院子,几个不当职玩花牌的仆人站起来行了礼。
“人怎么样了?”
郑乔意气若游丝地卧在塌上,桌子上摆了半碗早已凉透的水,洒了几滴出来,看上去像没人管,口渴得不行强撑着自己喝了几口水,艰难地把碗放回去的样子。
乔意这个身份地位,没人敢不搭理他,多半是他觉得没面子,故意把问候的人骂走。红涟没戳穿蹩脚的谎言,他爹是伺候过老将军的人,老将军临终特意拨了钱粮土地准乔意的爹回乡养老,感情可谓一般。
乔意爹是个老实人,一心只为主子着想,不求名分,听主子的安排和家里的女管事结了亲,生了乔意,就一个独子,笑起来喜人,巧言善辩,和红涟年纪相仿,送到身边陪读。
乔意各方面都不错,尤其会哄人,耍点小聪明无伤大雅,娇气也有分寸,红涟心里有意纳他当妾。何况一起生活着,多少顾忌旧情,眼下他受了罚,抬举看望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在一旁坐下,轻轻摸了摸榻上男子的后背,乔意从手臂间抬脸,饶是见过沙场无情的红涟也心里咯噔一下,大病未愈,苍白无血色的唇,嗓音沙哑。
“将军,您回来了。”
“躺着别动,好些了吗?换药吃药没有?我就一天不在家,怎么弄成这样了?”
男子撑着上身喘长气,额头发烫,生病是真的。郑乔意生得不错,陪在将军身边听书练就点文辞乐调,眼狭长,尖脸儿,个儿高挑,讲话音色好听,歌唱得好,这么多优点,红涟在心里给他留了点位置。
“是我做错了事,惹侧君不悦,罚我是应当的。”
伸手摸了他披散的长发几下。
“平时也不见你这样乖顺,到底怎么回事?”
乔意立刻恐慌的样子哆嗦了一阵,只认错,像是被侧君吓怕了一样。
“好端端弄成这样,总得有个理由,你办事我是知道的,从小跟着你爹管家,我母亲走了以后你爹娘回老家去了,那些日子家里都是你在管,挑不出什么错来,怎么就办事不妥帖了?”
“我,我,逾越了侧君。向家小姐来府,我没有通信侧君,独自领着向小姐招呼。我一个下人,来了贵客,家里有主子的情况下,这样做实属不该。”
红涟心中明白了,文清此举并无过错,规矩就是这样。往大了说,向小姐要是计较的人,对外宣称将军府薄待瞧不起她,正君的娘家人来了侧君面都不露,推给下人照料,将军府的人也无处说理,人们还得埋怨侧君善妒不贤,以下犯上。太熟了反而忘了规矩,乔意也是好意,不想惊动侧君劳烦。
但红涟嘴上安慰“就为这事儿,也值当挨这一顿?”
“我的错,侧君怎样对我我都不怨。”
他说着说着隐忍起来,疼到抽气。
“我看看,伤成什么样了?”
“您,别。”
被子掀开,郑乔意衣裤上点点鲜红,红涟愣住了,站了一会儿,突然拂袖而去。
“将军!”
怪不得不怕主子,奴才们都围着讨好的乔意忽得怕成这样,这样残忍地对待红家有功之人,陆文清这个侧君当得真是威仪无比。
看到血迹的那一刻红涟脑子一热,不过进了流云轩脚步渐渐慢了,文清毕竟是她心爱之人,感情不一样,孰轻孰重红涟明白,且她了解文清,绝是那种有两幅面孔的人,其间必有误会。
流云轩天高气爽,远方亲戚家哥哥生的两个儿子送来小住,早仰慕陆家家风,看到妹妹娶了陆家人,巴巴地把孩子送来学规矩,好附庸风雅。
沾两个孩子的光,红涟打着监督孩子们功课的旗号白天经常来看侄儿们,连带着陆文清和她不得不做点交流,慢慢三言两语说一说,哪怕晚上不留宿,关系也逐渐回暖。
两个小孩儿一胖一瘦,肉呼呼的那个娇憨可爱,讲话慢吞吞。杆儿一点的那个伶牙俐齿,颇有些厉害。陆文清独自坐在不远处编织椅上,手捧半卷书,时不时看孩子们一眼。
“解出来了吗?”
“姑父你别催,就快了。”
“这种棋局解上三天便够了,你们解了四天还没破,明天若再解不出来,酥酪可就没有了。”
“啊?”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馋了馋奶香四溢的酥酪,急了,跑过去拉陆文清的袖子。
“好姑父,再宽限几天吧,这么难的棋局,我听母亲说有次她下棋,足足半月才想到对策。”
陆文清笑着点了点孩子们的头“你们姑姑小时候与我下棋的时候,这样的局一刻钟便有了对策,你们两个需潜心修炼,心要静,别一会儿飞一只鸟雀在树上都要跑神半天。这样吧,晚上温书,你们要能把诗词一字不差地背下来,照样有酥酪吃,要是不行。”
他食指在两个孩子面前晃了晃,想必该说惩罚了,两个孩子迅速苦着脸低头。
“不过是孩子贪玩,一碗酪子而已,姑姑给你们吃。”
陆文清听见红涟的声音顿了顿,起身“将军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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