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妄

　　断思崖并不是他想不想去那么简单。
　　慕止言艰难地向上攀爬，断思崖禁武，凡是在此间用武者，皆会被不知名的力量打下，坠入万丈悬崖，要想到断思崖，只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攀登，也算是一种对取剑人的考验。若是身体弱，信念不坚之人，只有死亡这一个下场。顾卿墨等到慕止言十五岁才让他来这里取剑，也有这些考量。
　　慕止言咬咬牙，双手已被坚硬的石块磨得伤痕累累，细微的鲜血不停冒出又凝固，在石块上留下微不可查的印记。他不敢向下看，一旦看了，便可能万劫不复。耳畔是不断呼啸着的风，汗水模糊了双眼，浸湿后背，冷风一来，便是刺骨的冷，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快了，就快到了，绝不能让师傅失望!
　　顾墨卿闭眼躺在摇椅上，身后是小竹阁，四周都是翠绿的竹，带着夏的诗意，他摇着扇子，享受着静谧的时光。顾墨卿的人生信条，就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能让别人效劳的事绝不自己动手，可谓懒出了神韵，懒出了境界。
　　白若一来，就看见顾墨卿在悠哉悠哉地晒太阳，不管地下的尘土，席地坐在顾卿墨旁边，胳膊支在腿上，侧头看着他，“喂，你就这么让你的小徒弟去了断思崖？”顾卿墨仍未睁眼，“不然呢？”“你就不怕他有什么危险吗!？”“怕又如何，他终归要自己走。当年我救下他，不只是让他做一个一辈子受师傅庇护的乖徒弟。”他顿了顿，“他是王室之子，终归要回到王室去，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魏国皇帝将逝了……”
　　白若惊跳起来，“什么？!这么快!”他睁开眼，眼中是无尽的冷漠淡然，他建起了天然的屏障，任何人都窥探不到内心的屏障。“老帝将逝，而下任新帝也不是个能走长远的，京城危机四伏，边塞战事不断，介时四周诸侯一定会抓住时机，争夺帝位。老帝有六子，太子任旁人左右，毫无建树，是无能之人；二子善攻心计，心胸狭隘，是善妒之人；三子倒是英雄豪气，但他愿在战场，无心争位；四子暴力，娇宠无性；五子软弱，胆小怕事，六子……”他停下了摇扇，“我看着他长大，若想保大魏，若想救黎民疾苦，只有他是最好的人选。”白若皱眉，“那他愿意吗？这……不会太残忍吗……”那明若朝阳的少年似乎就在眼前，顾卿墨眼中闪了一瞬，又重归平静，“他天生便不是隐于山中的人，”他转头看着白若，“我遇见他，也是无意，他眉间的火印，是天生。”白若沉默了。有些人，有些命，终归逃不掉，躲不了。
　　“我们只能尽自己全力去帮他。”顾卿墨道。
　　哪怕瞒过天地，哪怕把他藏匿于深山，如果这是太平盛世，他愿保慕止言一生。但是，不能。
　　慕止言完全不知自己的未来该如何，他只想做好眼前事——爬到断思崖上。长时间的攀爬已让他麻木，他机械地伸手，抬脚踩在石上，不断重复，心里一遍又一遍道:“快了，就快了，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到，将来怎么保护师傅？”这样一想，仿佛又有无尽的力量涌入身体。
　　突然，他脚底一块石头踩空，抓住的石块碎裂，危在旦夕!他一下子抓住旁边的植株，整个身子的重量都被这棵植株承担，还好，老天待他不薄，植株根扎得很深，他暂时没有在因这棵植株断裂而落下山岩，尽管植株上有刺，扎入手心，细密的疼痛让他面色惨白。
　　片刻后，满是鲜血的手，再次伸向岩石……
　　当他爬到断思崖上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一黑，晕倒在断思崖上，阵法在此刻悄然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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