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马疾

　　庞挽：“火着起来之前，有人出来了。”

　　山间的夏夜并不闷热。清凉的晚风卷入山林，伴着夏虫的奏鸣，倒也不会让等待显得烦闷。庞挽倚着树，远远望着那匪寨出了神，轻轻叹了口气。
　　白衣女子从匪寨中翻出，庞挽抬头一望，夜间放哨的人已经走了。那白衣女子回首看了寨子一眼，径自向山下走去。

　　谢行云：“她放了火？”
　　宣腾：“还真有人不骑马。”
　　庞挽：“她不像是武功很高的样子，她从寨子里出来并没有发现我。”
　　谢行云愣了一下，看了宣腾一眼：“她没骑马？她怎么走的？”
　　宣腾附身，温热气息吐在谢行云耳侧：“少侠，此事怕是不简单啊……你可愿与我一同调查此事？”
　　谢行云明白，此人一开始找上他，便知这山匪不简单，便有与他合作的念头。他又问：“你是什么人？”
　　宣腾一笑：“少侠果真不是江湖人。我出身太华剑庄，在江湖中也颇有名气。剑庄弟子醉心武学不入江湖，独我一个，违了门规，在江湖游荡，倒还闯出些名气。不过，江湖人知我，也大多是因为这不入世的剑庄吧。”

　　……

　　叶榆城。
　　此地山环水依，风景秀丽。谢行云一行在此落脚，择一客栈修整一番。
　　宣腾出手倒也阔气，直接要了三间上房。谢行云躺在床榻上，伸了个懒腰。这屋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潮，被子摸着总想占着水一样，谢行云觉得别扭得很。
　　门外响起轻微的声响，谢行云侧耳细听，前去开了门。
　　门外露出了宣腾的脸。他有些惊讶，随即又笑了：“少侠好耳力。”
　　谢行云示意他进屋，自己随意坐下：“我不觉得宣少侠与我合作，会看不出我武功如何。”
　　宣腾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我只觉得俊俏的郎君……武功应该都挺不错。”
　　谢行云：“……说笑了。”
　　宣腾：“我这人随意得很，不在乎那有的没的，做事儿不仅看好处，还看心情。不说这闲话了，少侠，这裴崇裴太守，你可曾听闻过？”
　　谢行云：“裴崇？”
　　他猛地直起身，手无意识地攥紧，转头看向宣腾“……哪个裴崇？”
　　宣腾一愣，敛了笑容。他与谢行云对视片刻，沉声说：“楚州裴崇。”
　　谢行云轻轻摇头，喃喃道：“裴崇……裴崇？”
　　宣腾冷冷瞧着谢行云，忽然一笑：“少侠认得此人？”
　　“故交。”谢行云低声道，他把手轻轻按在剑上。
　　“如此。”宣腾展开折扇轻摇，“明日我潜入裴府去会会他，你可愿与我一同？”
　　谢行云没想到他竟对“与山匪勾结的官儿的故交”这么客气，惊得晕头转向，问他：“你不怕我跟那裴太守勾结，把你抓进大牢吗？”
　　宣腾笑了起来，眼角挑起，凭空生了三分戏谑意味。谢行云突然发现，此人衣衫齐整，可称得上风流倜傥，全不似先前那般从山上下来那般灰头土脸。他散落肩头的发丝还带着些水汽，好像是刚刚出浴，可称得上一番美景。
　　宣腾嘴角挑着，看着谢行云：“像谢少侠这般初入江湖的人，宣某倒也见过不少了。当年我入江湖时，也是‘以天下为己任’，为家为国为百姓啊。”
　　谢行云脸上一烧，将宣某请了出去。

　　宣腾站在廊上，轻摇折扇，叫住路过小二：“给这位客人烧些热水送去。”说完，他慢悠悠下了楼。

　　翌日，裴府。
　　二人靠着围墙，小声争执。
　　谢行云：“他像是刚在这儿做官，这院落破败得很，也没几个人。我去拜会他，若有异动，不必管我，待入夜后你再去会他。”
　　宣腾：“不行！若他真与山匪有勾结，你我要么身处险境，要么打草惊蛇。”
　　谢行云：“天马上就要黑了！若我惊了他，他今日并不会有什么动作。他若是刚来到这儿，也不一定能立刻联系上那些个士兵侠客来护他，你瞧，他甚至连家仆都少得很！”
　　宣腾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担心你的安危？”
　　谢行云却问了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轻功确实不好？”
　　宣腾：“没你强。太华剑庄不擅轻功。”
　　那边是江湖人都知了。谢行云叹了口气，说：“你很会照顾人。但是我还是想再去见见他。”

　　裴崇的仕途并不顺利。他是前丞相的弟子，本应慢慢升迁，得一高位，施展他的才华抱负。可谁料，他的老师竟被牵连入“互市”的案子，高楼一夜崩塌，丞相被流放，朝内为他说话的大臣也被贬。他的老师一生清正，做事处处为国为民，谁知竟陷入这桩案子？朝堂风云诡谲，他上书为老师求情，被贬往西南。他在这穷山恶水之处熬了多年，朝廷总算给了升迁的意思。
　　裴崇收起屏风，离开书房。望着黯淡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这地方做官，也不容易。
　　“老爷！”一小厮跑来，急急喘气，说，“一个江湖客自称是您故交，要来拜会您，打伤了好几个家仆呢！”
　　裴崇沉吟片刻，说：“带他来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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