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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钟念》
是夜,朦胧而深邃的色彩。
他喘息着,心脏如擂鼓一般跃个不停。他急促地深呼吸了几下,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也试图让那份不舍又不安的感情深深地、不被任何人发觉地掩埋在心底。
病态般安详的月移开了身影,默默地穿梭过厚厚的云层,俯视着这像是辽阔无际,又是狭隘之极的土地。
意识混沌起来,天与地绞和在一起,像是一个讳莫如深的漩涡。
薛安用手使劲地擦了擦唇边的血。有些脏乱的刘海缝隙中,那双眼睛里充满的颓废的希望与奄奄一息的春日活力尽数泻了出来。
“……求求您…”
他蠕动着龟裂不堪的嘴唇,粼光闪烁,强烈的求生欲望令他的眼球都睁得大大的、像是要干涸起来,
那柄正对着他的眉心的长刀是深红色的,不知是本就如此,还是无数刀下冤魂的鲜血染就的。
那一瞬间,薛安只觉得度过了一生一样漫长。他拼命地在生存与死亡的边界线上挣扎着,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一样无力地任人宰割。
那把刀最终移开了。
深红色的唐刀远离了他迷离的视线。薛安努力聚焦,无果。他只是觉得,那一瞬间,他重重地倒在了生存的门前。
他抬起头,以一种仰望的姿势,仰望着那个手持着唐刀的女人。
那是一种多么冷漠的气势啊,就好像万军溃于眼前而岿然不动;就好像这世间几何,人间清欢,皆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她在这残忍离奇的游戏发生之后仍孑然一身顽强抵抗着。薛安想到。
这个深红色的女人,她是乱世飘蓬,注定了孤独,也注定了强大。
她沉默着,移开了刀,然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拎着细长的刀远去。
薛安莫名感到一阵心安,放纵自己昏昏沉沉地睡去。
春叶落下,一朝又一朝,一季又一季。
再次见到她,是在秋天。
燕城的秋天。
他看见她还是和原来一样,手持着那把深红色的唐刀,干脆利落地挥舞起来,再一眨眼,便只看到满地残骸。
深红色的血,渐渐从这端,孤独地流浪到地平线的彼岸。
深红色的刀,收起了锋芒。此时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战场,孤寂地可怕。
夕阳终究还是落下来了。
她缓缓擦拭着刀,而薛安抱着他的火箭筒,将那张布满血痕的脸紧靠着它。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对坐着。
他看着她那般安详的神情,心里也怀念着乱世之前的那一种宁静滋味来。
“我叫薛安,我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邵白。”
邵白抬起头来,依旧是那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眸子里盛满的,是亘古的怀念。
她看着他,又像是在看着什么遥远的、不可捉摸的过去一样。
他们聊起天来,就像…什么都还未曾发生。
他的内心极度平静。
“我得走了。”
薛安抿着唇,抱歉地说了一声,然后看着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刻进骨髓里。
薛安往着反方向远去。
“再见。”
邵白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然后用衣袖,使劲地擦了擦唇边溢出的血。
薛安,薛安。
“……我会许你一世平安。”
她的唇边缓缓地流露出一缕叹息。
鲜血,深深地扎根在了这一片广袤的土地上;夕阳的余晖,清浅地笼罩在苍茫的天地间,那一抹小小的、深红色的身影孤独地立在那儿,孑然一身,形影相吊。
“游戏结束,恭喜生存者薛安成功逃离。”
薛安辗转了一下,还是睡不着觉。
他干脆直了起身,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亮起了灯。然后他踏着棉质的拖鞋,缓慢而沉稳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薛安哗地一下拉开了窗帘,心里却闷 的奇怪。
眼前,高楼大厦林立,家家户户的灯都亮着,像是一只只蜡烛,拼命地自我燃烧着,想为这个城市贡献一点自己的光和热。
多么繁华,多么活力,多么充满希望啊。
可是他心里却还是闷的奇怪,一想到那一段不堪的回忆,心里就像淋了一桶酸柠檬汁一样,还能拧出醋来。
薛安用力地甩了甩头,试图将脑子里的思绪抛开,明天他还要上班呢。
可是却无功而返。
他回忆着记忆里那张仿佛永远是冷冷清清的面容,想起了那一把曾经让他丢盔卸甲垂死挣扎的深红色的长刀。
那一年的岁月,恍若梦一场。可惜,只有他醒了。
清冷的月光柔和地流转着,仿佛又在暗暗地对他低语:
薛安,我定会许你一世平安。
他的眼泪,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下来了。
开始地莫名其妙的萌动,和最后悔悟的枯萎。
他的爱情啊。
还是在那个秋天,凋零在了她头也不回的挥别里,凋零在了那一片广袤的夕阳里。
我想你了。
薛安狠狠地拉上了窗帘,慌张地擦拭着泪珠。
她说过:
我会许你一世平安。
我也会许这世间,一世平安。
现如今,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春天又到了,太阳又升起来了,炽热的、温暖的,让人暖洋洋的。
那日的夕阳也如这般,让人无故地暖洋洋地放松起来。
还好,还好。为这一切结果种下的因,已经值得。
虽然除了他,没有人会记得她。
那一片血色夕阳笼罩的战场上,她死去时的笑靥与那一把沉眠的深红色长刀,好像是在祈祷着什么。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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