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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亡命
二,天涯亡命
清晨,微风轻拂。萧飞羽来到镇南靠江边一个废弃的四合院门前——丐帮汉口分舵。门内闪出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小伙子精明干练,穿一袭打了三个补丁的灰色短装。萧飞羽道:“本人萧飞羽,来自安和庄。麻烦通报你们分舵主:我有事相烦。”
“请稍后。”安和庄在汉口镇口碑不错,所经营的行业可谓童叟无欺,小伙子没敢怠慢,三步并成两步闪身进了四合院。
一会功夫,小伙子领着一个高大魁梧,年纪看上去比他大那么一点点的青年出来,那青年虎背熊腰,穿一身打了六个补丁的藏青色劲装,往门前一站就像半截铁塔一样。青年抱拳道:“萧三少稀客,在下丐帮分舵主迪雷。”
是稀客却没有向里请,也没问来此何事。萧飞羽明白了那怪怪的表情因何而来——丐帮消息既然灵通,他们一定知道安和庄正受着黑旗会的胁迫而怕引火烧身。他淡淡地道:“我有事相询贵帮游沧海。”迪雷不以为然地道:“本帮第子数以万计,叫游沧海的人很多。”
“但识得此物的只有一个。”萧飞羽手一翻,亮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翠玉葫芦。那翠玉葫芦葱叶绿、质地通透、做工极为精细,在上面镌刻有两个篆体字——天心。“天心玉令!”迪雷眼如铜铃。从迪雷的表情知要找的人不难,而且在丐帮的地位可能也不寻常。萧飞羽淡淡地道:“请传告他:翠玉葫芦育天心。”说完收起翠玉葫芦,如一道宝蓝色的烟晕飘然而去。
迪雷紧盯着萧飞羽逝去的身影,急促地对身旁的小伙子低声催促道:“樊虎:快!飞鸽传书太上护法。”
萧飞羽虽然从迪雷表情获悉要找的人在丐帮地位不寻常,却不知道他要找的游沧海是丐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上护法,不仅如此,三十年前“飞星长恨戟,天罗地网稀,黑拐疯狂丐,同尊僧道尼”九大顶尖高手相继息隐。继他们之后是‘魔刀落花鬼王魂,玉面催心煞手恨,铁旗高风无回掌,纤手神指离梦人’十二高手独领风骚。而游沧海正好是昔年威震江湖九大高手之一的狂丐。
年近古稀的狂丐远在岳阳纵情山水的,当他接到关门弟子迪雷传书须眉皆动。五十前他是丐帮一位寻常的弟子,一次他在岳阳酒楼门前乞讨时巧遇一白胡子老头,白胡子老头未赐分文却连声:“可惜,可惜。”他问老头为何可惜,然后白胡子老头传了他一招三式武功,并说他如悉心习练会受用无穷。临别时他问白胡子老头何以见面就说可惜,老头说他虽然资质不凡,但却过了修练的黄金时期。以后他苦修白胡子老头所传的一招三式,凭此他不但闯出了狂丐的称号,而且挤身江湖九大高手龙虎榜,年仅三十有三就成为丐帮自尊护法,并且丐帮弟子都以拜在他门下为荣,十八徒孙有十三人因想拜在他门下加入丐帮,丐帮汉口分舵的樊虎就出生豪门。饮水思源,成名后的他多半时间都在岳阳酒楼附近流连。
四月的天本应春光明媚,可汉口镇的上空乌云密布,就是对气候毫无常识的人也知一场大风雨迫在眉睫。
安和庄十三护院之一赵六重返,他决心要与安和庄共存亡。虽然萧飞云对赵六流露出明显的不满,但萧飞羽感其诚劝兄长接纳了他。
丐帮汉口分舵的樊虎破例穿了一身整洁的,除两肩和双肘各有一个整齐的补丁的服装拜访了安和庄,他告诉萧飞羽他是丐帮太上护法,昔年九大高手之一的游沧海的徒孙,游沧海现在正在前来汉口镇的途中。
萧飞羽“砰”然心动。回家的路上黑白双煞讲了许多武林奇闻秩事,其中有昔年“飞星长恨戟,天罗地网稀,黑拐疯狂丐,同尊僧道尼”的九大顶尖高手,和九大顶尖高手息隐后“魔刀落花鬼王魂,玉面催心煞手恨,铁旗高风无回掌,纤手神指离梦人”十二高手独领风骚的故事。也由此知昔年九大高手虽然不问江湖事,但江湖地位仍就十分显赫。既然狂丐是是昔年九大高手之一,那么请他出来斡旋眼前之事……如斡旋失败再尽请江湖能人助他与黑旗会周旋岂不是……然而樊虎的回答使他大失所望。“是否能调解只有等在下师祖来了才知道,至于何处寻求助力就难了,黑旗会势力如日中天,任何江湖组合或人都是明哲保身,与黑旗会那怕粘上一点边都唯恐避之不及,这也是三少莅临时师叔迪雷欲迎还拒的原因。而且眼前就有一事可证明樊虎所言非虚:明天拂晓出镇西南百里有一场规模空前江湖人与黑旗会对决就能充分说明。那些江湖人几乎包囊了江湖所有社团、门派、组合,他们都与黑旗会仇深似海,并一直被黑旗会追杀。那些聚集者无疑打着以此唤起师门援手的算盘,因为以他们之力与黑旗会对决无异自取灭亡。黑旗会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故而自从那些人发出聚集一搏的消息就停止了对所有人追杀,并静观江湖社团、门派、组合的反应。而本帮所得消息是那些人届时不但得不到援手,而且他们所在的师门均以他们的行为是个人恩怨并有损师门尊严将他们逐出了门墙。”樊虎万万没想到他的一番话使一些人幸免于难,也使一些人送了命。
拂晓,雨朦胧。汉口镇西南百里血雨腥风,杀声震天。几十位身穿不同服装的人被近百身穿灰色劲装,手持阔背短剑的彪形大汉逼得节节后退。呼喝夹杂着哀嚎,双方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被无情的刀光剑影撕得粉碎。不同服装的几十人在灰衣人井然有序的攻击下明显处于劣势,每一倒下一个灰衣人,不同服装的人至少会有两个人死亡或失去再战之能。持久下去结局不言而喻,可不同服装的人虽然身后不远就是密林,却无一人心生逃意,似乎他们打定主意不死不休一样。
“唉,春雨朦胧,催生万物,何以此处血雨腥风?”淡淡的叹息,祥和的语气掀起了朦胧的雨幕,冲击着舍生忘死搏杀的每一个人的耳朵。萧飞羽宝蓝色身影如朦胧的雾在雨中飘逸,所过之去交战双方的兵刃纷纷脱手飞起。这突兀的变化使撕杀猝然而止,双方人员连退数步拉开距离,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阵中在他的身上。
萧飞羽手握一把大砍刀伫立雨中,低压的斗笠低压遮住了他大半个脸。“你是谁。”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颤栗。问话的是不同服装的一群人中的一个魁梧的,脸上、身上满是血污的大汉,萧飞羽手上那把大砍刀就是他的。这大汉是刚才搏杀中最为晓勇的一个,倒在他刀下的灰衣人达七名之多,可猝然而至的萧飞羽竟然轻易夺下了他紧握的刀。萧飞羽淡淡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师门传令所属不许干涉你们的任何举动,并以你们的行为以危及师门安危为由将你等全都逐出了门墙。”
“谢谢传言,这也是我等宁死也不退缩的原因。”大汉嘶声长笑,笑得好悲壮,笑得视死如归。
“来此是想找一些能为我卖命而不言悔的人,似乎你们正好适合。”萧飞羽话语平静得微波不起,似乎大汉的悲壮丝毫没有打动他的心一样。
“我等虽被世人所弃,但还不至于沧落到为别人卖命。”大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冷酷而阴森的目光里没有一丝颓然,唯一看到是渗有无尽恨意的视死如归。萧飞羽转身对虎视眈眈的一群灰衣人道:“我虽未如愿,但既然来了,就请各位冲我薄面暂时放他们一马。
“冲你薄面也应掀起你的斗戴才对。” 随着一个病病殃殃的声音灰衣人群中走出一位五短身材的汉子。他的出现使不同服装的一群人的心顿时一沉,因为那人是刚才搏杀一直袖手旁观的纤手!“魔刀落花鬼王魂,玉面催心煞手恨,铁旗高风无回掌,纤手神指离梦人。”纤手可是十二歌谣中的人物,在江湖上享有超然的地位。
“我也想这样,可敌我未明时看到我真面目的人只有一个结果。”萧飞羽晃了一下手中的大砍刀。纤手手一抖,“噌”的一声,一面黑旗插在了沐秋雨的脚前一尺处。萧飞羽淡淡地道:“就像刚才我说的那样是谁并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黑旗会势力虽然如日中天,可今天刚好乌云掩日。”
“该死。”“死”字还在舌尖,纤手如灰色的灵闪猝然卷向萧飞羽,萧飞羽虽然身影微晃让开了纤手至命一击,但头上的头笠却被纤手摘去。纤手笑了,他阴惨惨地道:“难怪如此胆大,原来是个雏儿。”他如此说是原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典故,同时也认为萧飞羽在他一击仅失去斗笠而无损是侥幸中的侥幸——那一招他本是想要萧飞羽的命的,连他自己也奇怪何以没要了萧飞羽的命而摘了其斗笠,而且那斗笠就像是送到手上来的一样。
“唉,为什么逼我。”一报还一报,萧飞羽身影乍动,手中的大砍刀猝然劈出。纤手闪身变位,可他太从容,从容得低估了大砍刀的速度。只听“咔嚓”一声,大砍刀从纤手的左肩进去,从右肋滑了出来。纤手没有马上倒下,因为那大砍刀来得太快,太不着边际,以致刀虽离体人却像完整无损似的。只是纤手此时才明白萧飞羽的斗笠不是自己摘下的,而是萧飞羽送给他的——萧飞羽在找杀人的借口!
萧飞羽闪身让过纤手,如一道宝蓝色的狂飙向纤手身后的灰衣人席卷。“雨朦血溢,长天泪垂,谁是奈何桥上人?”大砍刀暴起的寒光伴随他淡淡的低吟在雨幕中穿越。灰衣人被杀了一个猝不及防,大砍刀所过之处,不断有灰色的身影飞起。灰衣人训练有素,他们很快从混乱中挣脱出来,一个宛若长蛇的阵形迅速将萧飞羽宝蓝色的身影紧紧卷在了里面。
那魁梧的大汉悄无声息地腾身而起,正好迎上灰色大阵射出的一道寒光,那寒光正好是他用的大砍刀。他蓦然一惊抓住了大砍刀的同时,一个清朗的传音在耳畔响起:“不要有漏网之鱼。”和大汉一起冲向灰衣人阵式的人也听到了同样的传音。他们迟疑了一下顿时身影晃动分散围住了灰色杀阵。
“唉,你们为什么要看到我。”淡淡的叹息在雨中延伸。“雨朦星云起,黄泉路上急,莫愁今生愁来世,轮回门已启。”随着清晰而淡然的低吟,一片黑色的星云从灰色大阵逸出。血飞,骨残,急速旋转的灰色大阵如烈火遇汤沸,溃散、消亡,少许的灰色身影四散逃逸。萧飞羽宝蓝色身影如死亡的流光在朦胧的雨中飘逸,灰色身影与之相遇立刻消散,与他未相遇的灰色身影都恰巧遇到与大汉的同行人。
呕吐!萧飞羽单膝点地柱着回鞘的,古意盎然的刀牵肠挂肚地呕吐。直到他胆汁都呕吐出来,满嘴的苦涩才摇晃着站了起来。
一群人跪在泥泞里,其中有那位满身血污的大汉。他们每个人都对第一次杀人的感觉记忆犹新,因为那毕竟是人心、人性最不同寻常的转折。从萧飞羽那摧心裂肺的呕吐他们看出眼前看似年少,而又像经百年历练给人一种透着静谧的,让人莫测的人是第一次杀人。
当萧飞羽揉着因呕吐过甚而难过的胸口抬起头时那大汉沉声道:“在下少雄。我等已是天涯亡命,既然看到公子真面目的人只有一个结果,我们的命都是公子的了。”
安和庄中院多了三十一位沉默寡言的人,他们大多数都是明显的精神萎顿,疲惫不堪。在赵六的带领下,他们将安和庄中院的大仓库清理出来,并遵从萧飞羽的指令除入睡和进食外,全都在仓库中调息修养。十天里,萧飞羽大部分时间都在仓房而很少和兄长在一起,十天后那些萎顿的人疲惫全去,尤其在换上了安和庄唯一的护院赵六为他们带来的,合身的皂白色紧身衣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精神抖擞起来。唯有萧飞羽反而略显疲态,人也清瘦了许多。
“三少想请大伙需暂时忘掉自己在江湖上闯出的名号,以不为江湖人所知的乳名或别名相称为佳。”当赵六将一捆又一捆用布匹包得严严实实的兵器抱库房告诉那三十一个嘴唇像是缝起来了的人说萧飞羽希望他们也不要再使用过去带有标志性的兵器。三十一人虽口不言,但却迅速交出携带的兵器并换上了赵六带来的刀与剑。因为他们都是老江湖,知道萧飞羽如此至少是不愿让黑旗会知晓汉口镇百里外曾经发生的事情。
“真没想到温文尔雅的三少竟然懂得武功,那传你们的三招三式真是神来之笔,我跟着学颇有斩获,也感到过去习武如同虚度。”赵六似乎在独自喃喃,但实是想撬开三十一人的嘴。三十一人虽未言语,但脸上却有不可掩饰的讶然——身为安和庄唯一护院的赵六竟然不知并不费力就搏杀了名动江湖十二高中的纤手,又展神威毁灭黑旗会布下的盘龙大阵的萧飞羽会武?
赵六不傻,他立刻从三十一人脸上看出了问题。他苦笑道:“庄里人别说我,就是眼睁睁看着一位白胡老头抱走三少的老庄主和庄主夫人都不知三少十八年学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请转告三少:我们现在的名讳即使是过去的朋友也未必知道,因为我们无意重提过去。”终于有人开口了,开口的是身材修伟的大汉少雄。少雄道:“三少既然被一个白胡子老头抢走?那现在怎又……”他问话时余下的三十人都睁大眼睛盯着赵六,显然他们都很关心这个问题。赵六很得意受到了众人的关注,他摇摇头神秘地低声道:“三少是老庄主从老夫人怀中夺过送给一个路过的白胡子老头的,为什么这样谁也不知道,为此老夫人像你们一样几乎无语十七年。”
“无语十七年?从老夫人怀中?”众人愕然。赵六瞧了一眼大门悄声道:“那时三少还在襁褓中,当然是老夫人怀中。那白胡子老头抱走三少时告诉老庄主和老夫人:十七年后的此时些刻,你们的儿子会来此敲响大门,而那一天正好是本月的初三。老夫人几乎无语十七年是因为从三少离家那一刻起,老夫人的心也随三少而去。今天是十八,三少才庄十五天,所以三少是否修习过武功就非我所知了。”
众人诧愕万分,但也略有所得——传奇般的故事,造就了传奇般的人。
离黑旗会订下的日子还有二十三天。清晨,萧飞云忍不住走进了仓库,因为被兄弟带回的三十一基本上就窝那里,尤其是赵六在这些人来后的十天也像着魔似的窝在那里不出来。当他进到里面不由暗暗吃惊,那些十天后似乎变了一个样的一群人又有了让人难一致信的改变。连赵六在一起,所有人瘦了几乎不止一圈。他们无声无息地闭目盘坐于地,那情形不但诡异,而且还有那么点看破红尘静坐参蝉的意味。
“兄弟对那些人施了什么魔法,连赵六那小子全都像在梦魇沉浸难以自拔似的。”萧飞云来到涤尘居对精神体能已复旧貌的萧飞羽苦笑摇头。“不得不如此。”萧飞羽耸了一下肩膀道:“连赵六一起,当他们走出那大门的时候,本庄将诞生三十二铁卫。”
萧飞云不知兄弟说的“不得不如此”是何意,但从兄弟带这些人冒雨夜间悄无声息潜入庄里就知事情发展进入了他全然陌生的领域。而那“铁卫”的称号,似乎是某种酷厉得让人窒息的前奏。也不知怎的,他突然有种危机时与兄弟在一起共患难变得全无意义的感触,因为他好像是一个多余的人一样。
夜色落下帷幕,萧飞云乘马车从安和庄后院大门悄然离去——是他主动要走的。萧飞羽沉静地道:“谢谢大哥能够理解。”他没说理解什么。萧飞云苦笑道:“别为企图保卫家园使家人心安而稍有闪失,那样我即使百般解释你厶姐兰儿也不会放过我,尤其是我无法面对对你时时悬心的娘。”
“我会非常小心的。”萧飞羽目光转向与兄长同行的,年近古稀的老头恭敬地道:“请游老将我兄长送达后代我向家人解释。”狂丐脸上挂着明显的不满,他怅然嘟嚷:“师弟怎总是游老、游老?就不能改口叫我师兄吗?”
马车前脚离开,后脚安和庄就多了十八位年青力壮的小伙子,其中有丐帮汉口分舵的樊虎。
子夜,明月高挂。萧飞羽见到了疲乏不堪的黑白双煞。白煞振作了一下精神道:“有四十八人候在镇外,要我们为萧公子引见吗?”
找来这么多人出乎了萧飞羽预料,因为樊虎告诉过他这天下几乎没有人敢与黑旗会为敌。“他们一定和你们一样非常疲惫。要你们的朋友好好休息,等他们精神气足时我再见他们不迟。”他说完吩咐守夜赵六迅速安排所需的一切。
天亮,黑煞雷豹经过仓库门前时不由微微一愣,因为感知的触觉告诉他这仓库蕴有常同寻常的内含。他推开门发现里面有竟然有三十二位穿皂白长衫的汉子在盘坐调息,黑煞是高手中的高手,仅从那些人悠长的气息就知这些人即使不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也是强手中的强手。
“找来这么多人大出我的意料。”涤尘居前厅,萧飞羽对坐下后的黑煞微笑道。黑煞迟疑了一下尴尬地道:“我们找了许多人,可是没有人敢来。回来的路上有一群人被黑旗会狙杀,他们中有一人是我的朋友——河北武功堡的副堡主常胜。所以我们助了他们一臂之力。本来有六十余人幸存,可十来个受了重伤的人为了不拖累活着的人全部拔刀自刎。”萧飞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好一会他低喝道:“谁在门外?”
门开了,进来的是白煞,他不安地道:“我——我——”萧飞羽轻轻一叹道:“你们滥用了我的信任,昨晚的事不能白天回庄说?还弄成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跟我玩心机对吗?是不应该见死不救,但那要分时间、地点、自己的能力,还要看是什么人!那些人里既然有原武功堡的副堡主,不用想就知道他们是两年前武功堡劫后的幸存者,而黑旗会的狙杀则提示那场血劫一定是黑旗会所为。武功堡残余身受灭门之灾,他们随时都会算计复仇,当他们知道本庄和黑旗会可能会势同水火一定会认为:拖下水的人越多越好,而黑旗会一旦知道本庄收留了他们欲杀之而后快的人会怎么做?”
黑白双煞沮丧的低下了头,似乎他们真的没有考虑那么多。萧飞羽接着又道:“我正准备请丐帮游老出面调解此事。黑旗会不动丐帮我想大约是丐帮无称霸江湖之欲,而且弟子成千上万。本庄和江湖没有牵涉,黑旗会兴许会顾虑树一个本不是敌人的敌人而息干戈。但你们这一举措使原本有的可能顿成泡影。争斗一旦开始,即使我小心翼翼也很难确保安和庄不受损害,更有可能稍有不慎就使萧家这片祖业灰飞烟灭。”
黑白双煞很惊讶,因为他们不知萧飞羽何以能请动身为昔年九大高手之尊的狂丐做说客。“此事都怨我。昔日我和武功堡的副堡主魔刀不打不相识成了朋友,再则那十来人自刎的惨烈冲击了我的心绪,以致我没有考虑就……”黑煞起身道:“现在我马上想法把他们送走。如三少真能请动狂丐做说客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了。”
“我天真是我无论怎么说还属年幼无知,可久走江湖的你们……穷途末路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喘息之地换你会轻易走吗?而且即使赶他们走我们也难独善其身,因为此事一旦传言江湖别人不会说黑旗会,只会说是我们把他们推向死亡!那时无论本庄愿不愿意都将背上背信弃义的黑锅面对千夫所指。而本庄一直都是诚意为本的生意之庄!” 萧飞羽瞅了一眼忐忑不安的白煞心情恶劣地道:“雷豹直来直去没想那么多情有可原。可精明过人的你怎会一错再错?你们告诉我当今江湖黑旗会一支独秀,既然如此你怎会有留疤面剑客一口气警告黑旗会的愚蠢举动?强大常会导致目空一切,警告只会促动更为惨烈的杀机,而收留他们的敌人正好是逼其与我们为敌。你们去歇息吧,我得想想你们惹的祸该如何善后。”
黑白双煞来到涤尘居外。白煞颓然道:“弄不好我真的是一错再错。”黑煞情绪低落地道:“希望这不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午时。萧飞羽在练功厅见到了武功堡残余——四十八位脸上挂满了寂寞、抑郁、情绪低落的人。似乎新的安息之地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一点慰籍和喜悦。
萧飞羽没有对他们淡漠的表情吃惊,因为他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心绪已被既往的仇恨淹没,无论现在或是将来,只要那仇不报,他们会永远活在无尽的痛苦和忧愤之中。“大家来此不是为了做客,所以我说话就不用转弯抹角。你们如留下来,就得忘记曾有过的辉煌与坎坷,你们会是本庄的一位护院或是一名庄丁,并且还得在必要时为本庄抛头颅,洒热血。”
四十八人愣住了,他们全然没有料到安和庄年青的主人说话会是如此的不转弯抹角,竟然连一点面子也没给他们留。骤然间他们有了山河虽然依旧,但已完全人事全非的感触。他们的确不是做客,可再怎么也不能成了这里的一名护院或者庄丁啊?他们虽然落泊,但虎瘦雄心在啊!士可杀不可辱!四十六双目光集中在了两位年过半百的人身上。
大幻剑武天泽,体魄修伟,国字脸,卧蚕眉下一双细长的眼里含有隐忧;魔刀常胜,虎背熊腰,一张微偏黑的脸上挂着一圈络腮胡子。两人气度深沉稳重,一看就知是久经风浪的老江湖。他们是这些人的灵魂人物,大幻剑是原武功堡的堡主,魔刀则名列当今十二高手榜“魔刀落花鬼王魂,玉面催心煞手恨”之首。
大幻剑怅然道:“我们来此确非做客,但也没想过做一个护院或庄丁。”萧飞羽耸了一下肩膀道:“大家稍息,最迟明天此时我会请双煞在尽可能满足诸位所需后恭送你们启程。”大幻剑脸色微变道:“我们只有做护院或是庄丁才能留在这里吗?”萧飞羽冷冷地道:“黑旗会势力如日中天,我没有理由引火烧身对吗?”
大幻剑噎住了,好一会他才轻轻一叹道:“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语气透着妥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没有选择对吗?”萧飞羽淡然而无情地道:“安和庄的大门开着。”
穷途末路,大幻剑的表情非常难看,他迟疑了一下咬牙沉重地道:“现在安和庄多了四十八位护院或是庄丁。”萧飞羽温文尔雅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他微微点头道:“既然是本庄所属就应加深了解,现在请大家在各自做自我介绍的同时演练一套最拿手的功夫。”
大幻剑怔忡,其他人寂落的脸上顿显错愕,他们紧盯萧飞羽,无言的激愤油然而生——铁血汉子怎可堂前献艺!
萧飞羽无意做任何解释,他耸了一下肩膀道:“本庄所属当惟命是从。既然如此,就请各位——”
“在下武成龙,有一事不明请教萧三少。”一位仪表堂堂,气势沉雄的年轻人打断了萧飞羽的话。他大步走到仓房中央道:“武者所习非杂耍之功,萧三少是否心存非逼我等离开之心?”
“我的确很想逼你们离开。”萧飞羽淡淡地道:“但你们如想真正成为本庄所属就得毫不犹豫遵从我的任何指令,甚至要你们的命也不能迟疑。至于武者所习非杂耍之功我到是非常认可,可我如何才知你们所习不是杂耍之功呢?”回答仍是那样的直爽和难以令人接受。武成龙虽是年少气胜却没有动气,他道:“这么说萧三少可从我等演练判明高下对吗?”他这样问是有道理的,如果能从别人的演练判断修为高低,那此人没有宗师级的修为也至少有宗师级的眼力,而萧飞羽从表相上看不出练过武的丝毫征候,因为他气质虽然隐含让人莫测的静谧,却毫无武者气宇非凡的风范。
萧飞羽道:“兴许我还能从各位演练中窥其诚挚,而本庄仅容忠心耿耿之人。”萧飞羽没有否可以根据演练判明高下的能耐,而是意味深长的提到了诚挚。
“那就有劳萧三少指点了。”一声轻响,武成龙长剑出鞘,紧接着他手臂一抖,立即星光闪耀,几乎全厅都在长剑舞出的银光笼罩之下。长剑抖出的银光忽然汇聚,犹如天际流星满厅飞曳,轻啸四起。长剑飞舞回旋,越来越快,如银蛇飞腾,空气被割裂的低啸声仿佛凤鸣。武成龙一声低啸,剑如回龙幻化盘旋,旁观之人不禁心动神摇,渐渐龙化长虹而隐。他长剑回鞘,抹了一把脸上沁出的细碎汗珠微微喘息道:“不知在下这庄稼把式能否入三少法眼?”
萧飞羽没有马上回答,他捏了捏下颌似乎在思索什么。武功堡瞅着萧飞羽,似乎在猜测萧飞羽用什么样的托词来掩饰狂言后的无知和尴尬。
“剑如回龙,环环相扣。”萧飞羽淡淡地道:“应该还有一招对吗?”语气有不可掩饰的遗憾——从演练看出至诚,隐藏就意味着怀有二心!
武成龙愕然道:“萧三少怎认为还有一招?”萧飞羽冷漠地道:“此剑法虽俱华丽气势,但修为尚可的高手只需提聚功力全力一击就会导致使剑之人剑法难以延续,而剑法难以延续的直接后果是真气逆转,故而此剑法仅而言只能算是庄稼把式和是那京城天桥之则的杂耍。”毫不留情的点评令武功堡众人色变,刚才无言被堂前献艺点燃的激愤像熊熊的烈火燃烧起来。
武成龙没有激愤,他愕视萧飞羽,渐渐的,他脸上流露出近乎虔诚的意味。“禀三少:这套剑法是我很小的时候送给一个落泊之人十俩银子得到的回报。那人传了我这套剑法就走了,如真还有一招,那一定是那人没有传给我。这剑法正如三少所说难承修为尚可的高手全力一击,故而我应敌之时从不敢轻用。但我非常喜欢其走势,并为之取名盘龙剑法。为了克服三少说的弊病我求教过许多高人,但没有一人看出这剑法有问题,直到今天……”详细而坦诚,无任何掩饰。
众人震撼,大幻剑和魔刀则是万分惭愧。震撼则是萧飞羽竟然一眼就窥出其弊端,这至少在眼力上他们难以望其项背;惭愧是武成龙既然求教过许多人就不会少了大幻剑和魔刀,但他们没有一个人瞧出了问题所在!
萧飞羽凝视着武成龙的眼睛,那凝视使武成龙“砰”然心动,因为他发现萧飞羽的目光是那样的深邃,深邃得他的心像蓦然被攫取了一样。他坦然接受那隐含探索的凝视,因为他知道萧飞羽为什么凝视他——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安和庄的主人正企图从他眼里判断诚挚还是虚为。
好一会萧飞羽才淡淡摆了摆手道:“下一个是谁?”
武成龙在退向一边时对武功堡所有人传音道:“恳请大家倾全力施为不要让安和庄主人失望。”
大家怔忡之际魔刀常胜站到了中央。“本人常胜,江湖人送名号魔刀。”他抽出鞘中刀,一道湛蓝的光射出。那刀很薄,有大砍刀的宽度但只两尺长,晃动时如一泫秋水。
萧飞羽脸上泛起一丝异样。“挽秋刀,刀出如水可挽秋。所没说错,此刀该是离桑尊者掌中之物。”魔刀蓦然色变,他以刀得名,江湖人皆知他的刀为魔刀却不知魔刀另有名讳,更不知魔刀的第一主人是远在边陲的,不为世人所知的离桑尊者。“离桑尊者是在下尊师祖,三少何以知道得如此清楚?”声音颤栗中透着惶恐。众人为之动容,因为魔刀江湖纵横,谈笑生死从未有过眼前的怯懦?
“唤魂十九式如未修正,那最后一式应是:落叶魂销秋不知。出刀之际刀如秋水横溢,飘渺、淡然,逆向横拉转身飞击。所以你要施展唤魂刀法也就罢了。”魔刀耳畔响起了萧飞羽淡淡的传音。“三少高人!”魔刀表面泰然,内心震撼强烈。他边陲习艺,艺成辞师回中原时师尊说过一番话:“你尊师祖创唤魂十九式之初遇到一位才华横溢的,无法测知其年纪的书生,他们把杯忘情之际你尊师祖振刀起舞尽演唤魂十九式。那书生临别赠言:‘唤魂十九式虽惊鬼神,也隐含致命之危。但运息势成,改之必影响全局。’你尊师祖苦思十年方知那致命之危在最后蓄惊天杀式的瞬息,结果正像那书生所说的一样:运息势成,改之影响全局。”他骇然传音道:“三少与宫天遥如何称呼?”他如此问是因为他尊师祖、师祖、师傅和他都一直不敢相忘昔年那书生的名讳。
萧飞羽微怔传音道:“昔年西域偶遇,离桑尊者竟然没忘了家师名讳。”
魔刀单膝点地跪了下去——他不得不跪,以辈份而认,萧飞羽应是他师祖一辈的人物!他这一跪顿时让武功堡众人大惊失色,连大幻剑武天泽也惊骇莫名。
有了武成龙传音和魔刀的臣服,武功堡残余没有理由不充分表现,于是大家纷纷报名上前演练,连大幻剑武天泽也没例外。
萧飞羽淡淡的瞧着众人演练完毕,好一会他才对激愤之意全去,脸上挂满了忐忑的众人淡淡地道:“我传你们本庄武功的三招三式,它是本庄的标识。不会者即不是本庄人!你们必须要在三天内初步领悟。”说完他来到场中将传给铁卫的三招手法和三式步法缓缓演示了一遍,然后要大家依葫芦画瓢跟他一起做。
服从是首要条件,既然成为安和庄所属就必须服从。众人想也没想就跟着萧飞羽做起来。当每个人做得中规中矩后萧飞羽祥细讲解了每一招每一式的运气要诀,然后根据众人所用兵器不同将四十八人分成两组——刀组和剑组,大幻剑武天泽为剑组领头,魔刀常胜为刀组领头。他道:“与敌交锋时,你们是把头、刀手、剑士;寻常之日你们是管事和伙计。你们务必督促所属刻苦练习我所传,这也是你们加入本庄的第一要务。”他将目光转向依旧虔诚看着他的武成龙道:“非我托大,但未来颇测,所以需一些作为以壮气势。你如愿屈尊做我的侍卫,稍后可到后院涤尘居找我。”说完也不管众人脸色再变就飘然而去。
要武成龙做侍卫充分说明武成龙已通过了萧飞羽刚才的观察,只是堂堂少堡主之尊怎能屈尊做别人的侍卫!众人难过地低下了头。大幻剑慨然道:“为大伙牺牲不错,但屈尊要有限度,如果你不愿意……”武成龙摇头道:“孩儿不以为屈尊,而且就是屈尊也敌不住常伯一跪。”
众人将目光转向魔刀,因为他们都知道魔刀对萧飞羽跪拜蕴有极为深刻的意义。魔刀迟疑了一下道:“成龙并非屈尊。”大幻剑略有所思地道:“常兄历来爽直,何以今天说话……”
“行动常是最好的例证。”魔刀说着走到了场中。“三少传功大家心不在焉我却用心去体会。也许大伙见我施展初步领悟的三少所传就不会有疑问了。”刀出鞘,众急忙退至墙角,魔刀手臂微抖,寒光顿时倾覆,一股阴寒逼人的杀气在空气中蔓延。好骇人的刀法!真可谓:式式夺命,招招必杀。满厅刀光在一声清啸过后戛然而止。大厅中一时鸦雀无声。“我不知三少所传三步配以三招是什么样的局面,仅以三招而言,三少不但具备宗师级的眼力,还拥有超越宗师的搏击技能,即使为我师也不多让。如果我推测不错,三少温文尔雅的外表很可能是修为达返璞归真的表征。”大幻剑感触地道:“也许,只是返璞归真可是武学至极的境界。”
在众人陷入沉思时黑煞来到了库房。魔刀怅然道:“安和庄多了四十八名护院,我们将会是一殿之臣了。”
“觉得委屈?”魔刀打心里懊恼不已,因为他打从心里想……所以说话也是不冷不热。
“我等已是天涯亡命,何来委屈之说?”大幻剑接过话,他似乎并没有意黑煞的冷淡怅然道:“名动天下的黑白双煞不也是萧三少麾下之人吗?”
黑煞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他淡淡地道:“追随三少是三少救了我和张兄的命。”魔刀愕然道:“原来雷兄过去也非安和庄所属。只是三少何以救了雷兄的命?黑白双煞纵横江湖十余载,何时有了命悬一线待救时。”
“走多了夜路会遇到鬼。”黑煞与魔刀毕竟是故交,所以他脸色微微有些缓和地道:“我和张兄与人恶战后又遇恶名满天下的荒原十狼,如不是三少援手废了荒原十狼的武功我和张兄就是十条命也完了。”
众人蓦然睁大了眼睛。荒原十狼是老一辈的江湖人物,他们由十个武功极为高强而且心狠手辣的人组成,他们四处横行,杀人无数。为除掉江湖祸害,昔年九大高手中的僧、道、尼三人连袂出动也只跟他们战了一个平手。黑煞遗憾地继续道:“可惜那会儿我和张兄失血太多视力不济而漏掉了一场可载入江湖史册的龙争虎斗。”
众人无语,但脸上都挂着匪夷所思的表情——难道萧飞羽竟然废了同时面对九大高手中的三位毫无所惧的荒原十狼,难道修为真臻武林人梦寐难忘的返璞归真之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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