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晨雾草唱歌的女人

　　8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九点了。记得中午逃也似的离开陈子林，便心不在焉的上课下课，然后在校园西苑散步。
　　宣玲，秀心，燕子，连希媛也在。
　　桌子上摆着几灌啤酒。坐在桌子边的，是她们的愁眉苦脸。
　　看到我踏入宿舍，她们全向我看来。

　　我满脸疑问的看向燕子，她头也不抬，无精打采地说：“我给陈子林写了一封情信，谁知他现在还没有回音，中午去找他，他却不在宿舍。”
　　中午我与陈子林正坐在“勿忘我”，而陈子林正向我表白。一想心不由也跟着内疚起来。
　　我转过头对秀心说：“秀心也在烦恼什么？”
　　“没有什么，只是烦家里总是打扰我而已。”
　　秀心家里很有钱，父亲是政府里的高官，母亲是商场上的女强人。家人希望她读经济或商业管理，将来好继承家业，可是秀心却选了哲学系。她是独女，父母虽无可奈何，却是不时在她耳边上政治课。
　　“我一回来就看到她们无精打采的。希媛的白马王子今天与另一位系花去了游墨园。”郑宣玲解释说：“我看到她们这样，不由得也想起来自己的烦恼，不由得也烦起来了，刚好希媛上次买的啤酒还没有喝完，正等你这才女来呢。”

　　我在希媛身边坐下，她若有所思般，雪般的肤色不知道因为心情还是灯光，透着忧郁的气质，与她平时活跃的性格不像。看来最愁莫过于她了。
　　我看向燕子，说：“陈子林或许还没有心理准备吧。”
　　“唉，绾儿，你没有爱过别人，又怎么理解爱人的滋味呢。”燕子眼睛泪汪汪的：“我从十八岁就爱上他，现在两年了，我为什么会选择这所大学，为的也是他，我为他付出的一切，你又怎么能理解呢？你又怎么明白心碎的痛苦呢。”
　　“都别说了，来，一个一灌啤酒，喝醉了再说。”郑宣玲分发桌子上的啤酒。首先喝了一口。

　　我想着燕子的话，也想着自身的困境，她们不知道，恋爱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件很奢侈的事而已。从小，我的心装的是家是父母，所有关于游戏关于玩具关于撒娇，全与我无缘。我羡慕她们不用每一天都忧愁日子。
　　想到这，不由得仰头喝酒。

　　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因为各人的心情，何希媛站起来大声说：“你们听着，我何希媛在这里保证，留在蓝云飞身边最后的女人，一定是我。”说完，将手中剩下不多的酒一口气喝完。坐下来时，抑制不住的伏在桌子上抽泣。
　　爱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身不由己，为他落泪为他愁，为他心痛为他斗。

　　我们都静下来。屋里只剩下希媛的哭泣声，断断续续的。各人沉重的心情因为希媛的哭泣更显得沉重。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这人生总是不尽如意呢？难道这就是命运？

　　9

　　那晚过后，希媛再也没有在我们面前哭过。她越加的小心打扮，她越加的收敛脾气。燕子看到她为爱情而斗，也开始了一步一步的接近陈子林。郑宣玲为了迎接元旦，所以在戏剧社里忙着元旦晚会的表演，每晚都超过九点才会出现在宿舍。严秀心喜欢静，而且不太爱说话，一下课总会躲在宿舍里看各样的书。
　　常常宿舍里只剩下我与秀心两个人，话不多，更多时候，我们都只是坐在各自的床边看各自喜欢的书。我只喜欢看古代的诗词曲赋，间中也会看看外国的文学史，秀心没有准则，今天会看爱情小说，明天她会拿起一些外国的哲学原理，一看便是一天。

　　我揉着疲累的眼皮，转着看向对面床的秀心，只见她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武侠小说。
　　我突然说：“秀心，你说蓝云飞是一个怎样的人？连希媛这样骄傲的人都要为他折服。”
　　秀心放下书，她看着我突然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呢，我对他那样的才子没有兴趣，只知道卖弄才学摆酷的。也不明白希媛喜欢他什么。”
　　我想起燕子，说：“爱情本来便没有明白不明白的。”
　　“那你呢？为什么没有听你说过你的爱情的？”秀心问我。
　　“我？”不由苦笑着说：“我不敢去想呢，我家比较穷，能想的便是如何才得生活的好，哪还有心思想爱情呢。”想起陈子林，他是不错的，却不是自己想要的人，而现在，父亲还卧病在床。

　　秀心看着我忧伤的脸，她柔声说：“你别想那么多呢，我不是也没有人喜欢吗？我所追求的怕今生是找不到了，以我的家世，哪到我去找丈夫呢，最多到了我适婚的年龄，父母便会为我安排了。”
　　我没有答话，秀心终是有钱人家的女儿，而我呢？每一天为生活奔波的无奈与心酸，她又怎能明白呢。
　　“绾儿，你一定会得到幸福的。”秀心真诚地说。
　　“谢谢。”我无法告诉她，幸福离我很远很远。

　　10

　　西苑的草地是我最喜难的地方，坐在草地上，看着天空，我总会有一种悠然的感觉，我喜欢这一种与世无争的恬静，我会忘记旁人带来的烦恼，我会忘记生活中的无奈与艰难。
　　对于天空，我会忘记自己的忧伤。

　　在我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时，他坐了下来。
　　我看着天空，没有太阳，冬天呢，快元旦了，满天的乌云，这样的天空虽然失去了晴空万里的美丽，却有一种阴柔的忧郁。
　　我说：“为什么要来呢？”
　　他拘束不安地说：“我只是想来见见你。听燕子说，你这几晚心情都很低落，是吗？”
　　我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点点头说：“是呢。”
　　“给你的。”他从袋子里拿出一台MP3放到我的手上。
　　我看着这小小的MP3，满脸愕然的看着他：“为什么送我礼物？”
　　“就当是元旦节礼物吧。”
　　“还差一个星期呢，更何况，我不太喜欢收人家礼物。”我低下头看着草地说。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事而不快乐。”他笑了笑说：“但是有了它，你不开心的时候就可以听听音乐了。”
　　“我不能收下。”我将MP3塞回他的手中。
　　“你一定要收下，这只是很平常的一份礼物而已。”他重新塞回我的手中，然后站起来就走。
　　我知道，他走得那么急，只是怕我不肯要而已。

　　看着手中的MP3，我突然泪落无声。为了突然而来的关心，或许只有爱一个人，才会在乎她的喜怒哀乐吧。

　　11

　　燕子将手挽在我的手弯处，左看右看的说：“难得出来同你逛街，我一定要送件礼物给他才行。”

　　我从背包里拿出MP3说：“燕子，这个给你。”
　　她双手接过，开心地说：“你买给我的？你哪有这么多钱啊？”
　　我违心说：“是子林托我送给你的。”
　　“真的？”燕子开心地大叫，引来路人诧异的眼光。
　　她毫无所觉地说：“呵呵，我太开心了，我一定要送一份礼物给他，我就知道，我与他相识八年，爱了他两年。就知道他不会不知道的。”
　　我想了想问：“燕子，你为什么会爱上他的？”
　　“我十七岁的时候，与父母吵架，然后走了出去，他当时来我家作客的，但是他却出来找我，然后教我去打机，那时候，我就想他一定是一个很细心很懂得照顾人的男人。我当时就对他说，我要嫁给他。当时他不相信，现在总该相信了吧。”燕子嘻嘻地笑着。一脸甜蜜。

　　我有些内疚，不知道自己做得对还是不对。我说：“他有说过爱你吗？”
　　“没有呢。”燕子黯然说：“他从来没有说过，其实我有时候感到一点也不理解他想的是什么，有时候觉得他离我很远，我根本捉不紧他在想些什么。”
　　“慢慢来吧，有些事总要经过时间的洗礼的。”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忙叉开话题说：“你想想送什么礼物给他吧。”

　　燕子收起了黯然的心情，笑说：“我还在想呢，买衣服？还是买钢笔，还是买钱包呢？绾儿，你帮我想想啊。”燕子转过来问我。
　　“我跟他认识不久，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我突然想起他曾经提过喜欢仙剑里的音乐，不由提意说：“不如你买全套仙剑奇侠里的音乐给他吧。我曾经记得他好像喜欢里面的音乐。”
　　燕子低头想了想说：“好吧，听你的。就买一套仙剑里的主题曲给他好了。”
　　“我看他准会喜欢的。元旦的时候，你有什么节目去？”我问她。
　　“我啊？”燕子眼睛一转说：“我会约他出来，然后给他这一份惊喜欢，再然后跟他在校园里漫步，然后……。”
　　“然后燕子就跟他共偕连理。哈~”我捉弄她说。
　　“绾儿讨厌，居然笑我，看我怎么修理你。”燕子立即伸出手来想打我，我反应快，连忙向人多的街道跑，燕子笑着追来。我一边快乐地笑一边对燕子说：“来，你能追到我，我就让你打个够。”
　　燕子也快乐的一边追一边笑着说：“行，你等着，我就来。”
　　直来到CD店，我们才喘着气停下，燕子还不肯摆休，偏我捉到我为止，我笑着说：“你再不停下我就跑到子林面前说你野蛮去。”
　　燕子这才悻悻地停下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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