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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乐章：天才与庸才】
【第二乐章】
－天才与凡人间，隔着一条难以逾越的线－
坐在最后一组最后一排，靠窗位子上的那个孩子，叫龙曜。
秦暖冬举起课本，搭在脸的前面，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嘴里塞了一颗糖果，一边眨着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糖果甜甜的，吃起来很开心，也让错过了早饭的饥饿稍微缓解了一些。她抬起头，龙曜一如既往的又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不知再查些什么，那蓝屏电脑上密密麻麻的编程排列，有些好像是非常奇怪的宗教图案——她只知道自己看不懂，也不想去看。
龙曜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秦暖冬低下头来，手里一边赶着作业一边尽快的把嘴里的糖果嚼碎，然后屏住呼吸咽下去，以防他人闻到自己嘴里含着食物的味道，随后很快又喝了一口水，清清嘴巴把糖果气味都洗干净，最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要她来说，龙曜仿佛与自己不是一个世界观的人，与整个班级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或许在一个世界，只他看事的层次不一样，远比大家都要深远，知识渊博的连老师都啧啧称奇，是校长眼中的宝，阿兰星落学院永远站在人群顶端的超脱学生。
她飞速的抄写作业本上的英语文段，钢笔流过纸业在一片嘈杂的人群中发出‘沙沙’的声响，而心中念念不忘自己方案修改的事。可脑子里……却仍然忍不住去想那个龙曜。
-曾拿下五千英镑的奖学金，在金奖会上被点名领奖，亦或是在背后那些远超自己能想象的发明。
她一边扫过文段，一边迅速的撰写着。
-他对谁都彬彬有礼的……
身后的钟绮熠催了起来，她不禁加快了速度。
-却很少有人和他说过话……
收作业的组长在一次从自己身边走过，警示性的扯了扯自己的辫子，秦暖冬狼狈的笑着，终于在电光火石之间补完了自己的英语作业，可还没来得及说句寒暄的话，手里的作业本便被夺了过去。
-独自一人，好像也从没有过朋友……
她无地自容的坐在位子上，一边最后瞅了眼手机，为自己放学后该怎么和社长交代的未来苦恼着，大概也只能死马当活医，硬着头皮上了。
-他永远走在人群的最前面，好像狮子领着一群羚羊，但只是羚羊们自作多情的跟上。
-就像一道闪光，永远触摸不到的幻影……现在想来，秦暖冬才发现除了开学时的片刻之交以外，自己竟从未和他说过话。
就连老师也默认了他的不同，他与班级的脱节，超脱团体荣誉之上。
秦暖冬将手放在桌子上，一边趴着静待时间流逝，冰凉的桌子十分光滑，带着墨水的味道，自己面前的边沿被磨得油光发亮，还有些零星的橡皮屑粘在手上。
在班级上，有这样心情的不止秦暖冬一个，包括钟绮熠、奥格、梅拉……几乎所有人都保持着一致的沉默，‘他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所有人都默认了这样的差距，进而无视他，将他隔绝在外，自顾自过着自己的生活，仿佛‘龙曜’这个人，就根本不存在。
秦暖冬偶尔会想，这样一场大型的、默契的沉默，会不会变成某种大型的校园冷暴力，一场被漠视的欺凌……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这个班级有没有龙曜，或者龙曜有没有包括自己在内的这群形同虚设的同学，其实都一样的。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而自己这方‘大众’的平凡人，仰视着像龙曜那样的‘天才’，时不时唏嘘，但龙曜根本不会在乎。即使有一天，龙曜消失了，大家也只会惊叹不已，然后才会讨论起来，但结果大概会是‘转学’，或者‘去研究’了，天才会有天才的归属，反正大家都是这样想的。
但有一天，龙曜身边的班级，自己这样的同学消失了……大概他只会觉得耳朵能清净些，安静的做事了。
因为龙曜，根本不会在乎自己怎么想，也不会在乎大家怎么想……他看的那么远，而大部分人永远追不上，他怎么会在乎普通的学生背后对他的评价呢？
秦暖冬从未接触过龙曜，仅限于羡慕和仰望。但她觉得他会是那样的人。
大家相互不了解，默契的行事互相无视的关系。
就像哪怕有一方消失了，另一方的生活也不会有丝毫的变化。就像在七十亿人的世界里，突然有一个人死去了，或是不在了，生活依然会继续，世界的运行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
但有时，秦暖冬还是会忍不住的，稍微有些疯狂的念头……
‘假如有一天……自己能不能死的惊天动地呢？’
‘秦暖冬……’
“——秦暖冬！”
随着一句大声的叫唤和肩部突然被拍了一下，秦暖冬一个激灵转过身，坐在自己后方的同学钟绮熠面色不满的看着她，就像一只被忽略的大猫咪。
“你发呆啦……是你方案的事你觉得实在无望了，还是刚刚的英语作业你抄串了？”
对方干巴巴的拉开文具盒，把下一节课的书和文具、记录本摆在桌子上，一边无奈的看着自己。
“哦……是啊，我的方案……”
秦暖冬以同样提不起精神的笑容回话，她不会提起龙曜的事，那根本不是自己能管的，换做谁知道自己为一个天才担忧，都会说一句自作多情……而自己当下最该担心的也是自己的方案，今天，合唱部的社长只怕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你居然为你的方案苦恼到这个时候啊……”钟绮熠不声不响的来了句，“说起来，最近在学校里，貌似‘灵异调查’这个主题还挺火的……你如果那么苦恼，要不要往这方面做点常试？”
她说着，一边淡淡的移开了视线，不去看秦暖冬那张写满残念的脸。
“灵异事件？”听闻此话，秦暖冬重复了这个句子。
“是啊，最近在校园论坛上出现了很多这样的主题帖，其中第一个好像是‘圣魔调查者’的用户，他在揭露挑起热度后就删帖，玩失踪了。不过他的文字是真的很具有诱惑力……热度被挑起来了。”
说着，钟绮熠一边拿出手机，屏幕上映入眼帘的是新出现的‘灵异’限时专题大字，其下的帖子足足有一千余条，密密麻麻一个接着一个，翻都翻不过来。
“哇……这听起来可比合唱部的方案有趣多了啊！为什么我的手机没推送！”
秦暖冬看的可是两眼放光，那红色字体下各种具有充斥的新闻和镇楼图，好些她明知道是网上找的，但看起来却还是那么具有诱惑力，她二话不说便拿起手机翻看起来，直接关掉了邮件上投资商的资金询问，打开论坛直接翻看起来！
“嗯，首先是阿兰星落著名的几大未解之谜……这个是校园专属的探险活动，例如“半夜会跑动的人体模型”、西边教学楼多出来的‘狐狸阶梯’，一年级宿舍边或变成沼泽的“恶鬼地”，钟楼上凝视孩子的鬼脸头颅之类的……”钟绮熠拉长了调子，她并不相信这些事是真的。 “就像是昨天晚上，我们宿管阿姨还抓到两个女生想偷偷溜出去呢……我记得是龙小荷，还有温莎吧。”
“哦，一年级那两个著名的捣蛋鬼吗？”秦暖冬没有在意。“说起来，那些‘号外任务’旁边的，那些‘悬赏’是怎么回事啊……”
她点开置顶活动，映入眼帘的是先前几个未解之谜的连接和文案介绍，字字戳心看的惊心动魄，但怎么看……都像是恐怖小说里编的灵异故事，半真半假，但看起来是真的很吸引人。
“还有好多人回复。”
秦暖冬问着，一旁的时间‘滴答滴答’的走动着，余光间她瞄到离上课只剩七分钟了。
“那个啊，”钟绮熠抬起头，一边漫不经心的解释。“是网站的办理入特别针对阿兰星落的学生出的，冒险探险得出真相，最终挑选出最好的答案并授以奖励……也就是做好了，做的足够吸引人就能得钱的赏金任务啦。”
“哇——那么好吗？！”
秦暖冬在一边听得可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钱诶，那可是能得钱的任务……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啊！但是……想想都觉得太美好，她骨子里那颗不安分的心全然躁动起来。
“钟绮熠，要不我们也……”
“你还是早点死心吧。最近拿着我们的道德成绩，每天晚上做现场作死表演，就不怕期末来个大写的‘D’吗？……以及你最近的噩梦，真的一点影响都没有？”
钟绮熠打住了她。
“而且，最近还有好多学生因为这种探险而受伤的，前两天在医务室孙幺幺那都忙不过来了，她的同桌墨岚，那个灵异爱好者本来想去参加，还是去帮打下手了……”
“而且学校已经开会，大概很快就要抵制这种活动了……”
钟绮熠话说完，面前的秦暖冬不开心的憋了下去，又拿出以往那套生闷气的样子自我妥协了。
“好吧好吧，我们继续……”
“在其中最有名的，还是在阿兰星落的博物馆——”
钟绮熠说着，一边把帖子翻到了最下，标题上赫然罗列着古埃及文字和一些列看不懂的象形符号。
“——博物馆流血的‘死灵之书’。”
钟绮熠看着她的脸，一边静静地说。
“那是什么？”
秦暖冬提起了一丝兴趣。
“自阿兰星落建校以来……在博物馆最偏西面而成的文物大厅里，存放着某个古代文化的书页残本……有人说是误传了埃及的《亡灵书》，据理说，那些看不懂的怪异文字、圆盘图案也只是某种分支文明的误传，而网上所记载的图片大多十分模糊，传言有一种诡异的压迫感……但也有人说，是来自远古外星文化，在其千年前来到地球所留下的文明石板。”
“而后，在那文化陷入沉睡，被遗留自地面的石板，其中栖息着残存的异位面生物从未放弃对母星的呼唤，他们的呼唤已经持续了千亿年，不曾停息，只是因为结构的特殊性人类无法觉察，而他们的憎恨和思念凝聚成血液，汇聚在仅存的‘死灵之书’中滴下，犹如血泪。”
“‘传说中巨大的机械停止运作，地面爬满了巨大的怪物，人类的世界如砂石般被轻而易举的毁灭，到那时，就连太阳的光芒也将覆灭……”
“而自天空的异端，所降临的将是铺满天际的机械组所成的巨大天空，当远古的文明再度归来，彼方的母星归来接回遗失的族群……到那时，它们将彻底席卷这个星球，将这个星球的‘真实’尽数抹灭，取之而代的是一个由虚无、空洞、绝望所组成的新世界，一个适宜它们所栖息的终末的时空……’”
“而目前，专注于那块残卷的探险者已经分为了若干个派系，分别支持着其中的《亡灵书》说法和“外星文明”说法，各自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性每天往博物馆跑……在网上撕的也是不可开交呢。”
钟绮熠一口气念完了文案上的所有文字，随即抬起头看向秦暖冬。
“听懂了吗？”
“……好复杂，只有最后他们闹内讧的部分比较懂。”
秦暖冬摆着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大概是听着两眼昏花都快睡着了。
“你这是什么翻译啊，听起来比拉丁文还要难懂，你念得不累吗？”
她丝毫没抓住重点的来了一句。
“啊——我就知道……”
钟绮熠无所谓的低下头，是时候转换话题了，这个话题打住到此为止……
她一脸‘我为什么会摊上这样一个室友’的表情，静静为这个脑瓜不开窍的同学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指望这个拖油瓶明白这些呢……再说了，她也不指望，更不会想自己能有一天和秦暖冬去探险的。
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
呵，那自己的期末道德成绩，只怕要打负分了。
“好吧好吧……那，你知道吗？今天我们班要来新的助教了……这个八卦怎么样？”
这大概是唯一能提得起兴趣的事了，果不其然，在钟绮熠无语的眼神中，面前的秦暖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再度活跃起来，眨眨眼睛充满迫切和渴望的看着她——
“好像是叫……‘纳薇’吧。”
钟绮熠喝了一口水，慢慢讲起来。
“是俄罗斯人，听说父亲是政客……家人好像惹上过什么麻烦。年轻时因为绑架案导致性格敏感。其实一开始我以为我们的助教，会是比较冷酷果断的类型。不过……目前只是传闻，我还没亲眼见过她啦。”
钟绮熠以尽量中肯的态度评价。
“哦——也就是说，是个很柔弱好欺负的助教？”
“注意你的用词啊喂……”
算了，人家哪天不是这样……钟绮熠才从一段莫名其妙的文字传说中缓过神来，秦暖冬怎么这就忘了……这是根本没认真听，还是真的心大啊？
“听说，是有着出色的电算和数据敏感性的能力……才由此而担任。”
钟绮熠说完，随即沉默下去。
“可我们只是……普通学生啊，普通的学校为什么要来一个数据计算的天才啊？”
听完此话，秦暖冬一脸诧异，随即行动快过思想，几乎是话不过脑般，便脱口而出。
可就在她说完话的下一秒，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钟绮熠没有说话，一边自顾自的整理手头的东西，上一堂课要准备的课堂笔记之类的。
“是啊，我们是普通学生。”她一边整理，一边小声的说着，闹钟上跳跃的指针演示着最后一分钟，离上课铃声响起只剩几十秒了。
秦暖冬看着窗外，窗户对面刚好能看到的远处走廊里，第一节英语课的莫汉老师，著名的咆哮大猩猩老师，已经抱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考试卷子气势汹汹的走在来教室的路上了！
“对了，但有人不是……”
话音落地，秦暖冬眯着眼睛，看向教室角落中龙曜的影子。
少年清冽的影子位于阳光之下，仿佛不存在于所有的灵异传说，就像是那些肮脏又阴暗的传闻配不上他。在那一刻，他就像是‘真实’存在的，就静静地坐在那，做着自己的事，秦暖冬永远看不到的事。
窗外是徐徐的暖风和喧嚣的叶木，阳光洒在那一头红发上，少年白的发丝尤为显眼。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他抬起头看了自己一眼，身旁的喧嚣仿佛在刹那间沉默，那琥珀色温润的眸子，带着笑意……
她愣住了。
无比真实，又像是幻觉……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深渊，永远的隔断了二者的世界。她觉得他是那样遥远，仿佛永远、永远都都追不上……
——随即，上课铃声响起。
那抹红色的影子，依旧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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