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乱

　　夜幕低垂，从后山繁茂的密林，望向高处缀满星辰的天际，别有一种安宁平和的意趣。

　　“青儿，这些天过的可还习惯”，洛笙一面将托盘的青玉酒盏在二人间摆置妥帖，一一满上。一面眯着眼，用余光打量着青羽面上的动静。

　　青羽瞥了眼他双手恭敬奉过来的酒盅，一双清冷无波的眸子，顺着他灰褐色的袖摆，逐渐移上他的面庞。

　　烛火熹微里，洛笙眼角微微翘起，一副似笑非笑的肆意淡然。与那个多年来，在她面前谨小慎微，蹑手蹑脚的青年全然不同。

　　她难得恍惚了一刹，从前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如雪花般纷纷倾洒进脑海。

　　青羽座下连同洛笙在内原有三名弟子。
　　首徒风翎，乃是空冥山为数不多的女弟子之一。聪颖伶俐，机敏跳脱，虽根骨不凡却耽于俗务，平素不喜钻研修持，反而对世俗交往之事兴趣盎然。半年前应昆桐道人之命，随云和真人方陵初远赴京畿，寻求能与皇室彼此共盟的契机。
　　二徒长生，天资极佳，修行不过十余载已将空冥山大小妙法精华研习通透。五年前自请离山，独自云游，据说后来在昆仑一带遇到了难得的精进机缘，大获造化之劲，一片坦途。
　　剩下的这个，便是洛笙了。入门时落魄至极，整个人骨瘦神销，若非因她一时恻隐，也许早成了乱世里飘零的一缕孤魂……

　　“师父，想什么呢？”
　　洛笙一句轻唤，打断了青羽的思绪。

　　“不要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般的徒儿。”青羽回神，语气冷硬道。

　　洛笙将酒杯放在她面前的紫檀雕花案几上，端起自己的那杯先一口饮下，睨着她调笑道：“其实，我也不耐烦当你徒弟。做徒弟有什么好，只能看，不能碰。倒不如此刻这般，与你对谈共酌来的痛快。”

　　血洗空冥山后，洛笙一跃成为此地新主，说起话更不带一丝一毫的遮掩。

　　“我不知如今的空冥山被你折腾成了何等模样，不过若你以为自此就能占山为尊，一人独大，怕也是痴心妄想。”

　　洛笙又自顾满上一杯，端起酒盏的姿势仍旧云淡风轻。
　　他粲然一笑，眉眼中尽是缠绵的暖意，“若青儿说的是师叔他们，我想大可不必为此忧心。”
　　青羽心上一凛，遂即蹙目过去，想探究出他话里的深意。

　　“一个小小的空冥山尚还入不了我的眼，不过我已打定主意，要与青儿在此做一双神仙眷侣，更不希望无关人等前来打扰。所以一早就差了人去京城提防。那边任何异动我皆一清二楚，便是有闲杂人去通知了他们，只恐也是有命去，无命回了。”

　　青羽面色一变，心底隐隐觉得不妙。眼前这人既然如此迅速的操纵叛乱，想必对许多事都做了妥善的应对。不免担心起方凌初一行人的安危来，“你想对他们做什么？”

　　洛笙适时递上一杯清酿，瞳中带笑，“你我共饮一杯，我便与你说说无妨？”
　　青羽黛眉紧蹙，内心十分不愿与他周旋，却碍于想要知道消息，不得不暂时隐忍。
　　当然，她仍是不屑与之对酌的。兀自接过酒盅，闷头一饮而尽。

　　洛笙对坐在前，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白皙纤秀的脖颈，如同三月里细柳弯起优美的弧度，莫名使人生出想要摧折蹂躏的欲望。

　　“你对方凌初倒是异常在意”，他慢慢摩挲着手中的青玉杯盏，仿佛在把玩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眼神则不加遮掩的露出几许讥讽与嘲弄。
　　“我不想听你说废话。”
　　“行，既然青儿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
　　洛笙顿了顿，紧紧盯住她的脸庞，想是不愿错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原本和顺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狠厉的微茫，“你觉得我会伤他性命？”
　　“……”
　　“我是这么想过……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那么容易死。他不是最爱惜自己的名声么，等着看，我会让他声名扫地，遭世人唾弃，一辈子活在耻辱的阴影中，狗一样下贱，任人欺凌……”

　　“——啪”
　　青羽再也忍不住了，一掌重重甩在洛笙脸上，恨声道：“孽障！”

　　洛笙顿时双目一凛，电光火石间一把捉住她还未收回的手臂，顺势将她按倒在地，倾身压了上去。
　　青羽拼命想挣脱，却被他死死禁锢在身下动弹不得。洛笙贴上，笑的张狂不羁，“还有更孽障的，你可想看上一看？”

　　那声音贴着青羽的耳畔传入，几乎在同时，她的全身开始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
　　洛笙张口噙住了她小巧的耳垂，忘情的舔舐着。湿滑柔软的唇舌一点点漫过她纤美的颈，又不知满足的回溯到被她死命咬住，而变得殷红欲滴的樱唇……
　　他长指用力，箍住青羽的下颌。后者应变不及，只觉下巴一瞬剧痛，还未出声，便被洛笙撬开唇齿，放肆入侵。

　　她两手被制，又功力尽失，急剧的挣扎反抗却令得身上之人骤然勃发的情欲愈发不受控制。

　　洛笙解开腰间束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束缚住青羽的手腕。腾出的一只手则上下游走，漫过她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流连在那肖想已久的坟起之间，满足快慰地轻叹，“告诉我，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青羽厌恶而绝望，她甚至有些后悔方才激怒洛笙的那个耳光。更气恼枉费自己修行许多年，今日竟遭人如此折辱，倒不如一死来的痛快。

　　“你杀了我吧。”青羽闭上眼，声音有些颤抖。
　　身上的人闻言，停止了动作，专心致志的审视着她。
　　许久的时间，到底是想到了青羽素来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好强压下内心肆虐的欲望，叹息道：“也罢，我们有的是时间。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做我的女人。”

　　青羽想咒骂他的无耻，却唯恐再次激起他的暴戾性情，只能选择缄口不言。

　　洛笙神采奕奕，顶着半边泛起微红的俊颜，勾缠住那铺展在地上的一缕青丝，慢条斯理地说：“往后你要找人撒气，我便送上来任你打骂。但最好莫要让我知道那是因为别人，尤其还是一个男人。”

　　他眯起眼，笑意更浓，话语却是再次打破了青羽对他恶劣程度的想象，“青儿，不要惹我生气，不然我也难以预料会出现什么后果。再看到你那副为方凌初忧心关切的表情，我怕会忍不住将他千刀万剐。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他现在，大概正在风翎的床上欲.仙.欲.死吧。”

　　“……”青羽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看向面前轻吐恶言的魔鬼。

　　洛笙大笑，对付一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最好的办法，大概就是让他直面自己的龌龊与肮脏。

　　“风翎……她……她是你师姐。”
　　相较于方凌初的境遇，青羽虽然担忧，却知他并非泛泛之辈，不见得就会落入歹人的圈套。
　　但是风翎就不一样了，她一个女子，哪里有多余戒心来辨别防备诸般诡计？

　　“师姐？师父，你太天真了。”
　　洛笙挑起俊逸的眉梢，显得很是轻浮，“她十五岁就开始勾引男人了，整个空冥山怕只有你们几个不闻世事的长者还不清楚她的面目。”
　　“你知道长生五年前为何辞别师门？就是因为你那宝贝女徒弟，趁着师兄进阶虚弱的关口，自荐枕席，想要与他春风一度。谁想徐长生愣是碰都没碰她一下，拼着走火入魔的风险生生把她拒之在门外一天一夜。她失了面子，便要扭曲事实在你面前先行告发，长生实在不堪其扰，所以才自请下山，远远躲开是非。”

　　“……满口胡言！风翎她怎会……怎会……”

　　“她背地里修了合欢术，为了功力精进，自然要遍寻媾和对象。她早就打上了你那师兄的主意，就等着看好戏吧。”

　　“为什么你知道的这般清楚……是你——又是你做的？”

　　洛笙目光专注，流连在她光洁莹润的面庞上，带着痴迷的神情道，“我可没功夫操心别人的事。”

　　“你想复仇，只去找真人便是，何须牵连旁人。想扬眉吐气，这些年哪个人不是捧着你敬着你，你有什么不知足，非要将他们如此践踏！”青羽咬牙切齿地说。

　　“哼，他们能恬不知耻的忘记从前，我却不敢忘。怪就怪他们自己蠢，真以为吹嘘两句，就能唬的我晕头转向。一帮自己为是的蠢货……”

　　洛笙不想浪费精力说这些令自己不畅快的事，便再次将重心转向苏青羽。
　　一指点住她鲜红欲滴的唇，深情款款道：“不说这些令人不开心的，你只需知道，我是不会那样待你的。今后，你想要的只要开口，我都会倾尽全力帮你做到。哪怕有天你一时兴起，想要这天下来玩玩儿，我也会为你弑君夺位……只要你开心。”

　　青羽好似并未听清他的言语，想起往日种种，一时间竟对面前这个心机深重的男子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若说昆桐掌门是因为曾经在他犯错时惩罚过他，遂被他记恨。那方凌初与其他大多数同门却没有直接对他施加过伤害。最多也就是冷眼旁观，或是冷嘲热讽过几句罢了。
　　为了报复那些曾有心无意欺辱过他的人，他竟能蛰伏隐忍数年，表面装作顺从恭敬，背地却早开始了一环环的布局算计，真是既恶毒又可怕。

　　他今日这般的羞辱自己，说什么痴恋倾心的鬼话，倒不如说是为了报复自己多年来对他的不闻不问。试问还有什么，会比如此做法更能令她受罪难堪？
　　只是不知这场噩梦何时才是尽头，而那些无辜的人，是否又都能有幸逃得过这场突如其来的算计。

　　“你滚了，我就开心了。”青羽冷冷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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